果然,這些蒙面者落地后快速配合,弩手裝矢壓制,持刀的跳檔手快步推進,商隊散落的財物和北地的硬通貨戰馬更是斜眼瞧都不瞧,配合下徑直奔主車而去。
不過聞氏商隊護衛主車的人手也不是弱手,經過訓練的同姓家仆,在為首者的指揮下,幾乎是在遇襲的同一時間,便開始以主車為中心,距離十余米處的南北兩側道路上,放倒車馬形成路障。
南面的弓手率先依托上前,搭弓便射。
箭矢互射,僅僅是片息壓制,便將反逃的聞五等人接應進陣。
顯然聞五雖然逃脫,但身后的蒙面者卻絕難輕棄,為了快速解決戰斗,他們幾乎盡皆冒矢踵至,選擇湊近跟護衛主車的家仆部曲展開捉對肉搏。
此行為直接讓聞氏的弓矢失去目標,這是要硬生生逼其近戰。
陣前,抱著受傷膀子觀戰的聞五眼神微瞇,能如此不計生死的沖鋒,尋常匪類絕沒這個戰心,唯死士爾。
眼看著南北兩面皆陷入苦戰,從砍破蒙面者的衣服縫隙中去瞧,那內襯鐵衣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
“甲胄!”
聞五眼中第一次閃過了懼驚,知道此事不小的他趕忙吩咐左右固守,扭身離了前線,奔著主車而去。
從突襲中鎮定下來的聞氏商隊眾人配合緊密,護衛部曲也都不是稀松平常之輩,很快便在捉對廝殺中將局面打僵。
尤其是護衛在主車旁的十數人,他們同樣身著甲胄,不遜對手。
“家主,攔路的不是馬匪,是披甲死士。”
聞先生面色凝重,他掀開窗口一角,任由敵方的箭矢咚咚咚射在車上而面不改色。
倒是一旁的觀音郎,小臉嚇的煞白。
“勝不得?”
“都是好手,咱們的前隊回趕不得,中后兩隊突襲身亡者眾。
人數上咱們已是劣態,奴們拼死無礙,就怕波及主家的萬金之軀。”
聞先生決定時,眼見久攻不下,蒙面者首領知道拖延不得,開始組織商隊購置的馬匹,準備借著馬群沖擊車陣。
眼見此景,聞先生知道再不走,怕是都得死在原地。
這些蒙面者明晃晃都是奔著自己來的,若是真讓馬群一沖,自家的簡易車陣必然難擋,當即吩咐道:“聞五,不可硬抗,所有人準備棄車上馬,咱們北撤暫避。”
“諾。”
拿起配劍,聞先生摸了摸觀音郎的發髻,低聲安慰道:“他們多半是奔著為父來的,你尋機跳車,逃命去吧。”
“父親!”
說著不等觀音郎回答,聞先生起身鉆出馬車,跳上戰馬,喝道:“北撤!”
霎時聞氏商隊余下的人手拉開障礙車,部曲甲士豁命纏住蒙面者,拼著喋血當場,硬是送主車北離。
路過交戰地時,忠誠者滾燙的熱血噴滿車窗,蒙面人咬牙切齒的刀劈穿透車廂,雜亂凄慘的叫喊此起彼伏。
盡數落在這輛隨人牽引的馬車上,而車內,觀音郎只能死命的捂住嘴不做聲響,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任由不住的淚水順頰而下,顛簸的流入嘴角。
眼見主車逃離,聞氏商隊的其余人紛紛脫戰,躍馬跟進,向北而撤。
逃亡開始了。
宰殺面前對手,蒙面人提著砍豁的刀,見狀急喝道:“大哥,包圍被大魚沖破了!”
被稱為大哥的首領毫不拖沓,撿了匹路旁無鞍無鐙的戰馬躍上,勒令諸人道:“追!”
蒙面人接連尋馬的功夫,讓聞氏一行有時間逃奔了數里。
眼見河岸出現淺灘,馬背上的聞先生扭頭一瞧,發現身后的蒙面者尚未追上來。
山路彎繞,此處乃是視覺死角,他遂果斷下令道:“將馬車推到河里,要快!”
“諾。”
馬車應聲落水,車廂瞬間淹沒盡半。
聞先生擔憂的望了眼馬車后果斷打馬而走。
此路往北愈寬,對逃命者來說是機會,至于觀音郎,自己引走追兵,能否活命全賴天意了。
追擊的蒙面者勒馬來到車旁,彎腰用刀尖挑起車幔,細瞧下人去車空。
“大哥,沒人。”
“許是他們嫌棄馬車緩慢,推車棄重。”
就在蒙面人準備上馬繼續追時,只聽有人喊道:“不對,快瞧對岸。”
在河水對岸,渾身濕透的觀音郎,正狼狽的踩著石頭往上爬,幾經波折才費力的爬上岸,她慌張的扭頭一探,拼命的往東逃去。
“大哥,不像是大魚,看年紀倒像是個小逃奴,咱們追是不追?”
蒙面首領搖了搖頭,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大魚有人護著,咱們看的見。
這小子八成是借機逃跑的奴仆,此次行動主家要保密,留不得活口。
去,派個人將他做了,其余人繼續追。”
......
渝水河谷西段,宇文堅拿著手中的圖注,跟眼前的山川仔細對照。
一旁警戒的呼延乙那樓時不時投來欽佩目光,他本以為宇文堅是孩童心性,是想在此地玩鬧一番,卻不曾想一到這,宇文堅便建議他將人馬分做兩部,一部警戒,一部休息,兩部半個時辰輪換。
宇文堅像是個學習捕獵的新手般,不懈的努力著,再想想自己,若不是父親拿著鞭子督促,在這個年紀,他絕不會有如此的自制力。
“十夫長,該換崗了。”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呼延乙那樓的思緒,抬頭一望天色,他跳下警戒點,登上宇文堅所在的觀測高崗,道:“遜昵延,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往回走了,若是再晚,怕是今夜趕不到臨近的部族營地,只能野外宿營了。”
意猶未盡的宇文堅自然不想夜里再喝風,再說之前也答應過呼延乙那樓,故也不做拖沓,收拾妥當,一行人奔著原路而行。
眾人疾馳,剛跑熱了戰馬,卻見領頭的呼延乙那樓突然舉臂而停,眾人紛紛勒馬,手也放到了刀柄處。
警惕起來的宇文堅靠近問道:“乙那樓大哥,怎么了?”
呼延乙那樓用馬鞭指了指地下,說道:“前面路過時,我特意縱馬在路上的陰涼處撒了尿,本是小心之舉,此時看來卻是僥幸,濕泥處留了蹄印。
馬蹄方向往北,蹄印雜亂,應該是有馬隊經過。”
要知道山道本就人跡罕至,秋天收皮子的商隊也早早趕著落雪南返,半年不見人走才是常態,更何況過馬隊。
這判斷無疑是給歸家心切的眾人頭上,澆下了一盆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