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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燒橋掀桌

忙了一宿,鮮于六疲憊的前來大帳稟報,昨夜半賣半送下,準備的千余包子都沒了。

宇文堅蹙起眉頭,他知道這里面還有大把舍不得買包子的人呢,所以一夜過橋的人定然比這還多。

想了想,宇文堅道:“傳令給達奚步和伊婁莫忒白天檢修浮橋,以后都按今日的時刻收隊歸營。

鮮于六,今日起橋北的包子換成粥,降價銷售。

另外上報將軍府,讓他們派人來登記分流,要是日日散進去千余人,不幾日各地定然會出亂子,到時候誰都落不下好。”

“諾。”

許是知道流民亂入的代價,很快崔毖便派來了十余個文吏來登記造冊,小小一座浮橋,很快在北岸形成了一條快速消化的道路。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過宇文堅知道,王俊跟本土士族們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這些新來的流人能入官籍不假,但要變成生產力,日子還長呢,而這段時間,王俊能養活多少?

如此一看,今年的冬麥確是萬分重要了。

好在王俊不算太昏頭,放各家入場,等于變相平了士族以前挖官府墻角的爛賬,有塊肥肉吊著,使絆子的事會被降到最低。

不管怎樣,先活下來吧,哪怕過的暫時不如意。

沒有人是傻子,眼見宇文堅這里盛況空前,很快上下游的河面上就出現了大小不一的浮橋,但他們可不會像宇文堅般只上半天班。

久而久之,宇文堅愣啥也沒做,就在過河的流民團里出了名,真是全靠同行襯托,吃拿卡要在什么時代都不過時。

誰又愿意過河時被強行剝削一番呢,流民們用腳在投票。

名氣帶來的是麻煩,宇文堅擋了別人發財的路。

跟宇文堅這里流民被充入官籍的不同,其余地界基本都是剝財賣奴的路子,一個小家族都能速成寒門,更遑論平頭百姓了,去豪門家當個佃農都是一種奢侈。

河岸兩邊的饕鬄盛宴,很快就引來了河北當地的警惕。

這天達奚步和伊婁莫忒兩人照常駐守。

快到午時,只聽哨騎稟報。

“百夫長,打南面來了一騎三人。”

兩人相視一眼,來者未必是客。

“走,先去看看。”

走近一看,為首的一人騎在驢上穿著錦袍,身后跟著的兩個大漢穿著褂子,步行跟在身后。

達奚步上前一步,抱拳問道:“不知旅者自何而來?可是要過河?”

那騎在驢背上的錦袍者本還帶著幾分肅然,一瞧是兩個胡人,眼中即刻帶了三分蔑視,嗤笑道:“過河?老子在縣里有百十畝良田,日子過的瀟灑,誰沒事干,跟幫泥腿子般往幽州那種苦寒地跑。”

達奚步不著痕跡的松了松拳腳,這人說的話很討打。

伊婁莫忒見狀說道:“既然不過河,也算是省了百金,我們就不留了。”

那人一聽,頓時哼道:“你這橋是金子搭的不成,過一次就是百金,簡直比搶還兇咧。”

達奚步反嗆道:“連百金都如此看重,看來你也不是什么豪富,既然不過河,就莫要攔我家的過橋生意,擋了道路。”

那人原以為抓了現行,扭頭前后一望,卻發現目之所及,路上哪有半個人影,氣哼道:“你!”

身后的兩個大漢見主子發怒,作勢就要出手,卻被騎驢者抬手攔住,他指尖一指,傲氣道:“你等對我無禮,想來也是我沒報名號的緣故。

我乃縣中屬吏,姓莫名浪,現奉縣尊之命,特來告知爾等,趕緊拆除浮橋,放還流民,否則后果怕是難料。”

達奚步滿臉不屑,道:“我管你是哪里的屬吏,就算是你們縣令親來,也管不到我等。”

伊婁莫忒跟風喝道:“我們是幽州的兵,你冀州的官可管不到。”

未曾想胡人敢忤逆他的莫浪一時氣血上涌,呵斥道:“給我打!”

兩個大漢頓時一擼袖子,奔著達奚步的面門就來。

誰料達奚步兩掌接兩拳,硬用力掰彎了兩大漢的手腕,趁勢左右一腳,就只剩下躺地下蜷縮呻吟的兩人。

莫浪面色驟驚,指著踏步而來的達奚步結巴道:“你,你別過來。”

達奚步豈會理他,一手就將莫浪自驢上提起,喝道:“此地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下次再敢聒噪,猶如此驢!”

說著達奚步一腳踹在驢身上,一聲哀鳴,驢子便飛倒在地,沒了生氣。

“去。”

達奚步隨手一拋,便將莫浪甩在了兩大漢身上。

被摔的七葷八素的莫浪慌忙爬起來,這會哪還有來時的神氣,三人互相攙扶著便往南跑。

眼瞅著三人狼狽的身影,伊婁莫忒扯著嗓子喝道:“來人,把驢抬回去,今晚咱們加餐。”

聽到此話的莫浪,臉黑如鍋底,這幫胡人簡直欺人太甚!

在北岸接到稟報,宇文堅面色肅然,終是成了別人眼中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了。

打起小心的宇文堅吩咐道:“傳令各部,自今日起,晚上橋南收兵后,在北岸營內,值夜一部人馬,以應對不測。”

“諾。”

夜幕下,隨著橋南守卒的撤退,蘆葦中躲避的流人百姓們紛紛再次啟程。

因為宇文堅名聲在外的緣故,這過橋的人中多是老弱婦孺,拖家帶口的居多,這使得他們過橋的速度相當緩慢。

本在埋頭趕路的人群中,突的有人喊道:“快看!北面的河上是什么!”

瞧著微弱的火光順流而來,待到近處卻突的燃起熊熊大火,原來是引燃的船筏。

“是火船!快跑!”

“快跑!”

驚嚇中的人們在橋上爭搶上岸,推搡下眾多人掉下河水,踩踏哀嚎者不計其數。

值夜的須卜旗云得知稟報,迅速派人控制橋頭,誰料前面的流民們看見官軍,又反頭往橋上跑,兩兩相沖下,混亂更盛。

眼瞅著火船撞在橋上,須卜旗云想咬死放火人的心都有了,他罵道:“全軍呼喝,讓所有人原地蹲著,敢胡跑者,當場宰了!”

眼瞅著騎兵前去傳令,須卜旗云扭頭又吩咐道:“去稟報世子,調集人手過來救人。”

這場救援持續了整整一夜,待呼延乙那樓帶人將水里溺亡的尸體拖上岸時,東方已露魚肚白。

宇文堅冷冷盯著須卜旗云和宇文吉,他們一個是值夜主官,一個是北巡主官,但卻一個指揮失常,一個未提前發現上游的動靜。

宇文堅將馬鞭摔在地上,罵道:“難道是守橋巡河太過輕松,令爾等如此輕敵!

今夜只是五六只小船,你們就搞成這樣,若是敵人趁機攻營,大伙的腦袋這會已經成了別人手里的軍功了。”

兩人漲紅著臉,也不辯駁一句。

丘敦虎求情道:“世子,那火船來的太急,咱們根本沒防備過,流民隊伍里又沒指揮,多數是嚇的,算,算是情有可原。”

宇文堅瞪丘敦虎一眼,哼道:“既然情有可原,你們三個就撤了職,各領十鞭子,去橋南守橋頭吧。”

“啊。”

丘敦虎張大的嘴巴,在宇文堅的眼神下,快速合上,三人一起去當眾領鞭子去了。

瞧著三人的背影,宇文堅扶起了腦袋,不罰何以服眾。

呼延乙那樓借機稟報道:“首領,昨夜踩死了十一個,落水淹死了八個,過橋的有百十人,其余又散回到南邊了。”

達奚步嚷嚷道:“必是昨天那個叫莫浪的搞的鬼!”

話音剛落就見伊婁莫忒騎馬提著一個人頭而來,道:“世子,我從橋南抓住個奸細,他正從死人身上搜刮財物,被我逮了個正著。”

呼延乙那樓走過去,瞧著那頭生黃發,判斷道:“看此人的面相,是胡人。”

宇文堅苦笑道:“看來惦記咱們的還不止一家。”

達奚步哼道:“上游是蘇恕延的防區,奸細又是胡人,必然跟他逃不了干系,世子咱們去找他們理論。”

呼延乙那樓道:“這奸細是胡人不假,但究竟是不是烏桓部的誰都說不準,河北被賣的胡奴也不在少數,此時去理論,沒什么意義。”

宇文堅哼道:“既然不想安穩,那大家都不要安穩了。

乙那樓大哥,你讓人將咱們的橋拆成大段,放到北岸,暫時先不架橋了。

達奚步,你去讓人偷偷準備火船,既然咱們的橋被燒了,下游段氏的橋被燒也合情合理。

伊婁莫忒,你擇淺灘帶四個百人隊秘密過河,讓須卜旗云、宇文吉和丘敦虎分別帶領,去周遭的幾個縣城去轉轉,聲勢鬧大一點。”

眾人似乎是猜到什么,紛紛應諾去辦。

在兩岸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兵卒們解開固定浮橋的繩索,承載著流民北去希望的浮橋轟然開裂,被分成幾段收回了北岸。

當天夜里段氏的浮橋同樣遭受了火船襲擊,因為沒有防備,直接引發大火,浮橋被燒了大半。

氣的段疾陸眷一大早就帶人闖進了宇文堅的大營,不過一瞧河岸上燒黑的浮橋,便知道兩家是患難兄弟。

宇文堅指著岸邊的狼藉,無奈道:“本想是我處遭了人禍,沒想到兄長處也是如此。

早知當日遇襲時,我就派人去報個警,也好讓兄長能有防備,不至于此。”

段疾陸眷咬牙道:“就算一次能躲過,能次次都躲過嗎?

這世上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憑啥就你我兩家鮮卑遭災,他上游的浮橋就沒事?

依我看,這是有人想吃獨食,不讓別家張嘴啊。”

宇文堅趕緊解釋道:“我處也只是抓住一個胡人奸細,到底是誰派來的,還未知曉,兄長切莫冤枉他人,被當了槍使。”

段疾陸眷哼道:“賢弟莫要替那胡賊說話,自那日城頭救人起,那烏桓兒就跟我家處處作對,事事想著壓上一頭。

這次毀橋,就是想壓你我兩家,好在王公那里露臉討巧,真是個惡賊無疑!

我要參他一本,賢弟可愿署名?”

宇文堅遲疑兩息,緩緩點頭道:“兄長要一振我鮮卑雄風,宇文堅愿附驥尾。”

“好!取筆紙來。”

送走了段疾陸眷,宇文堅負手北望,果然牽扯誰的利益大,誰的決心就快,比起自家的咸魚心態,段部顯然更具有進取心。

安北將軍府內,王俊拿著告狀信簡直要氣炸了,為什么是默許而不是明文,這些蠢貨難道不知道嗎?

在他的案上,還放著一份成都王的斥責文書,言稱有胡騎肆虐河北縣城,質問王俊是否反水,鬧了一圈,剛將和演送去的緩和,轉眼就又歸于原點。

主事的崔毖道:“這三家胡部互相使絆子,可見他們并不是一心,明公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王俊哼道:“高興?無非是嫌棄別人吃了自己鍋里的飯食,想著莽上快來罷了。”

崔毖道:“還是財帛動人心,既然將軍府要頂住成都王的壓力,那大頭就應該在府里,這三家胡部的價值已經用過。

依我看,不如將三部都調開,也算是給成都王一個臺階,在原地重新建三橋,讓幽州兵駐守,如何?”

王俊想了想,拒絕道:“不,不成。

幽州軍內世家子弟過多,一旦守著邊境,難保不會有一二人想請成都王入幽。

胡部雖貪,但卻心忠。

讓蘇恕延、宇文堅和段疾陸眷各守一橋,府內專門派人協助,誰再敢行毀橋之事,定斬不饒。”

崔毖轉而問道:“成都王那邊又該如何回復呢?”

王俊斟酌道:“此事不過一小事爾,司馬穎知道與否都還是兩說,他的心思估摸都在統軍在外的陸士衡身上。

先壓著,看看后續,再做定奪。”

崔毖心有戚戚道:“彭祖,陸士衡雖是貉奴,但也是三代將門,又統數十萬大軍,聽人說南下大軍單鼓聲就震的百里可聞,如此陣仗豈有輕敗之理。

咱們此時再加得罪,今后必與成都王不死不休啊。”

王俊面色陰翳,崔毖能當面說此話,定也是思量許久。

大家都是沾親帶故,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連他都是如此看這局勢,幽州當地的士族又豈能坐視不理,私下里暗通款曲者必然不知幾凡,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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