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決賽開始前夕，因為觀賽的人數太多，宇文堅一個燕公世子并不能帶過多的人參加。

最后宇文堅索性提前安排，讓近衛普拔御眾守營，自己則帶著達奚步、伊婁莫忒、丘敦虎、俟亥泊、宇文吉和拔拔赤勿六個百夫長前去觀戰。

此次的賽場設在甕城，將軍府將權貴們安排在城墻之上，而城下則是賽場和百姓。

爬樓時，達奚步望著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笑道：“今個真熱鬧啊。”

“可不是嘛，好久沒這么熱鬧了。”

眾人臉上都掛著輕松的笑意，身上穿的也是新裁綢衣，大伙都在勉力維持著體面，決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在侍女的引領下，宇文堅一行落座，此刻周遭案幾上往來的賓客已經有七八成。

宇文堅掃視各座，除了王俊與和演，幽州有頭有臉的士族都已到場，但卻獨不見蘇恕延和段務勿塵。

宇文堅心想沒道理啊，這兩位都是準備新婚迎娶王俊閨女的，雙方屬于蜜月期，沒道理不來捧這個場。

“世子快看，兩隊進場熱身了。”

丘敦虎拍著腿喊道，作為曾經場上的參與者，他是打心底里熱愛這項運動。

宇文吉出聲問道：“世子，你覺得是段氏能贏，還是盧氏能贏？”

被強行從思緒中拽回來的宇文堅，敷衍道：“盧氏吧。”

“我也是這般看法，范陽盧氏乃大族，豈是段氏能比的。”

宇文堅瞥了一眼宇文吉，這話從士族嘴里說出來是自傲，但從宇文吉嘴里說出來，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邊塞胡人現今的主流思想，就是段氏和宇文吉這般仰慕居多，搶一把就走的心態絕不是沒有，而是被壓制在最低。

宇文堅心中嘆道：“哪怕晉廷建立的秩序再腐爛，但有總比沒有強。”

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來的衛景，插聲道：“我倒是不覺得，技術上段氏并無太大的短板，隊員間配合的干凈利落，乃常勝之相。”

說著衛景湊近宇文堅的耳畔，壓著聲音道：“盧氏這輩出彩的盧子道是成都王的心腹。

盧家在幽州支持誰，尚未表明態度，這冠軍落入誰手，尚未可知。”

宇文堅笑著點頭回應，世家們勾連頗深，這是遠災，但今日弄不清楚王俊傾心拉攏的兩胡部去向，他宇文堅如坐針氈。

宇文堅端著酒杯，遙空敬酒，不管認不認識，也不論人回不回應，皆敬。

很快他在下位胡部聚集區，還發現少了個人，烏丸單于審登。

這老小子在歡迎宴上不討喜，搶功時被自己踹了一腳，宴后就明目張膽的跟著和演混了，咋今也不見人影了呢。

一股陰云籠罩心頭。

很快在眾人的簇擁下，和演到場，審登正在其后，充當帶刀護衛。

宇文堅頓感有些無語，好歹是一部首領，跟人護衛搶飯吃，實屬有些卷了。

不待宇文堅暗暗腹誹，就見在祁弘的引領下，王俊一行壓軸到場，一路上各家起身相迎，好不熱鬧。

宇文堅施禮后，見祁弘朝自己眨了眨眼，隨后其便隨著王俊往主座而去，二十余親衛緊隨其后。

有點腦袋發懵的宇文堅不明所以，抬眼望去，墻上皆是站崗巡邏的晉軍，如此安保總不至于有恙吧，隨即放下心來。

王俊與眾人寒暄后，城下的比賽開始了。

盧氏和段氏的馬球隊一開始就是竭力拼斗，惹得全場歡呼不斷，將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場上。

王俊也是看的入神，侍女在一旁為其沽酒，送至面前柔聲道：“王公請用。”

不待回應，只見那端酒侍女走近后，突然從袖中抽出短匕就往王俊側腰刺去。

如此短的距離王俊是沒法反應的，但短匕刺破綢衣，卻被硬物擋住。

侍女眼神一驚，暗道：“鐵甲！”

可惜她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一旁反應過來的祁弘立即將其一腳踹下高臺。

滾落的侍女被周遭晉卒快步上前，用矛將其捅殺。

王俊和祁弘眼里同時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只聽一聲：“有刺客！”

只見城墻上的晉軍開始迅速往王俊處趕來，乍看之下不下百人。

祁弘大驚，急喝道：“護衛將士不得上前！原地警戒！不得上前！”

但沖過來的晉卒卻充耳不聞，為首的將官持盾握劍，第一個殺入王俊的親兵護衛圈。

祁弘帶著王俊往城墻另一頭且戰且走，卻見本是世家觀賽的案幾上，突然有十幾個家仆翻身躍起，扯開錦袍，抽出長刀攔住了去路。

眼看著城墻上的王俊陷入兩頭堵，城下比賽熱鬧哄吵，除了周遭竟無人關注。

還是衛景無意間瞅見了此景，慌張的拉著宇文堅喊道：“屠戶，趕快去幫忙，我姐夫要死了。”

宇文堅抬頭望去，霎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王俊要是完了，自己鐵定要陪葬！

伊婁莫忒四下張望，喊道：“咱們沒有兵刃。”

此時哪里還管這么多，宇文堅咬牙道：“抬上案幾，沖！”

眾人抬著兩個案幾，奔到晉軍身后。

宇文堅喊道：“快！將遮陽帷幔扯下來，綁在案幾上。”

幾聲刺啦，帷幔被胡亂纏在了案幾一側。

丘敦虎雙臂發力，將綁著帷幔的案幾甩進了晉軍隊伍里。

隨后俟亥泊將第二個案幾甩進去開路，趁亂眾人沖了過去。

有案幾墜著的帷幔落下，晉軍被帷幔遮住，待其割開帷幔，丘敦虎等人就已經沖到跟前，搶奪起武器來。

“世子，接著弓箭。”

宇文堅接過弓箭，抽箭就射，速射下極力壓制著晉軍反撲。

丘敦虎等人雖說借機奪下了武器，但反應過來的晉軍同樣不是吃素的，雙方立刻爆發大戰。

隨后時不時有宴會中的世家弟子前來支援，可惜戰線卻是后退的。

宇文堅被堵住，王俊就沒那么好運了，祁弘已經殺成了血葫蘆，周遭親兵更是火速減半，晉軍匯合了世家子弟中的埋伏者，將他們逼到了墻角。

眼見王俊就要被一口吃掉，著急的宇文堅暗罵一句該死，竟冒險跳上城垛，張弓勁射，勉力為祁弘等人提供著遠程支援。

奈何獨箭難支，就算宇文堅再努力，也無改王俊即將被剁成肉糜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