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帳,帳篷內側放置的諸多火盆發威,令帳內溫暖如春,宇文莫圭三人正聊著家常。
宇文堅的入帳,立刻吸引了目光聚集。
“我家的千里駒來咯。”
須卜歡率先打趣道。
宇文堅無力的翻了個白眼,走到帳中,低首扶胸道:“兒臣參見大單于、大閼氏、須卜萬夫長。”
宇文莫圭不動聲色,道:“既然你自稱臣,本單于就按政事待你。
先坐吧,把整件事的詳細經過講一遍。
蘭兒,去給咱們的大寧首領倒上一杯熱水。”
望著母親擔憂的目光,宇文堅強行笑了笑,算是安慰了母親。
親吮一口熱水暖身,宇文堅咳了咳,開始講經過。
期間宇文莫圭認真聆聽,連復聽的須卜歡也沒有絲毫不耐。
將話吐出來的宇文堅頓感身心輕松不少,接下來應當沒有他什么事了,全憑單于一言而決。
宇文莫圭道:“你倒是沒有胡說,此事我心中已有計較,王庭將以阿歡為主使,你為副使,代表我宇文部出使幽州。”
聞言宇文堅木的抬起頭,眼里竟是難以置信,這,這就成了?
誰知宇文莫圭還有后話。
“各部的羊你們就不要想了,昨夜的大雪驟至,各部族雖有準備,但大體上無改白災之禍,王庭絕不會有余糧向南救濟。
至于你們能談成什么樣,全憑本事吧。”
不設下限,不給支持。
宇文堅慢慢頷首,能輕易打贏的仗,絕輪不到他,能為單于分憂解難,這才能稱臣。
宇文堅脫下大襖,目光直視王座上的宇文莫圭,扶胸道:“大寧部首領宇文堅領命。”
宇文莫圭轉頭望向須卜歡,道:“阿歡,你賭輸了。
去吧。”
須卜歡無奈的攤攤手,起身應諾。
甥舅倆一出大帳,須卜歡就無力吐槽道:“遜昵延,你說你們父子之間較什么勁,去跟姐夫服個軟。
咱弄個替死鬼南下,齊活。
現在把這事弄到自家手里,砸了,你我都得吃瓜落。”
隨手擤一把鼻涕,在雪地里洗洗手,宇文堅笑道:“我這是在替舅舅爭功啊。”
“爭功?我看你是想讓我早死兩年。”
不理須卜歡的插科打諢,宇文堅一頭鉆進暖帳,躺進軟榻上的被窩,舒爽的都快要叫出來。
身后的須卜歡對坐在榻旁的矮案邊,說道:“看你的樣子,必然是有主意的,說出來,讓我這個正使給你好好把把關。”
頭一次聽,把不要臉說的如此大義凜然的,宇文堅起半身,倒上兩杯熱奶,將一杯推到須卜歡面前,隨后作弄了一個舒服的半躺位。
“其實幽州的災情只是受周遭各州的影響,并不是主災區,有慕容家的糧食和我在大寧周邊鼓弄出來的牛羊,足矣平定災情,所以王庭是否撥給牛羊,并不那么重要。”
“好小子,你這是給姐夫埋了個假坑。”
宇文堅不禁又翻了個白眼,他不信自己沒去之前,須卜歡在談論時沒添加私活,不夸大困難,如何方便事后論功。
宇文堅繼續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滿足幽州上層的胃口,把這個名,給他們好好揚了,才能去求我們所求的。”
“你想怎么辦?”
“造冊。”
“造冊?”
宇文堅啜飲著熱奶,悠悠道:“兩只老虎如果要合作,第一時間并不是坐下來好好溝通,而是先亮出各自的獠牙、虎爪,讓對方知道大伙實力相當,謹防覬覦之心起。
我宇文部麾下各部人員浮動巨大,去年或許有百萬之眾,今年則可能不過百萬,我們查不清,幽州方面自然也查不清。
那么我拿在手里的百萬人造冊,誰又能說它是假的呢?
這就是紙面上的實力。”
須卜歡道:“你是要造假?賭幽州不會徹查。”
宇文堅蹙起小眉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別說的這么難聽,幽州要是想按冊查,我部也會積極配合,畢竟借此咱也能知道咱家究竟有多少人不是,雙贏才是最好的解答。”
“好一個雙贏,百萬之眾投效,這功績誰瞧了不眼熱。”
宇文堅繼續道:“夸大造冊只是第一步,王俊也不是傻子,見到咱們的送冊,又沒有實際收獲,他豈會認真。”
“你又待如何?”
“咱要將把柄送到他手里。”
“把柄?”
宇文堅篤定道:“對把柄,其實我們有一個已經握在了王俊手里,那就是仇家慕容部,這是他在其位的天然優勢。
晉廷隨便給個名頭,慕容家就會主動撲上來咬人。
而我們要再送一個,那便是第二部假質子營。”
“質子營,還假的?”
“沒錯,我宇文部要是將各部大人之子,盡數送到薊城,握在王俊手里,豈不是任他拿捏?”
“假的終究是假的,眼皮子底下的事,王俊豈會揣著明白裝糊涂。”
“九假一真,謂之假,九真一假,謂之真,這全賴人一言。
營中其余都可以是假的,有幾條大魚為真,幽州便不會戳穿,比如以我為主,加上旗云。”
緩過味來的須卜歡沉聲道:“你這是想去幽州?”
宇文堅不改其意,肯定道:“我宇文家想要不做棋子,首先便得加入棋局,中原強在何處?我等又弱在哪里?
不斷追尋強者,方能改己而成新的強者。”
“你的質子營要多少人?”
“暫定百位。”
“那我須卜氏先來上十個。”
“那我就先謝謝舅舅支持了。”
須卜歡起身道:“我這就去跟姐夫匯報,造冊,準備質子。”
宇文堅提醒道:“舅舅不妨先派信騎南下,讓此刻在薊城的旗云先跟王俊通氣,看看他的反應,別最終咱們準備了一場好戲,盡數演給了瞎子看。”
“好。”
處理完南下手腳的宇文堅終于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在薊城回信來之前,他有足夠的空閑,在王庭輕松養病了。
宇文堅抬首望南,他相信這會是一次郎情妾意的絕佳合作。
哼哼兩聲,宇文堅將奶杯放在案上,扭動著身子,鉆進溫暖的被窩里,舒服。
因為大雪的緣故,在遼河上游,宇文部的騎兵被大雪限制了機動性,跟慕容家對峙的火藥味降至低谷。
判斷戰局無礙的慕容廆將前線戰事托付給中軍大將,引兵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