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女兒被推進手術室，本該在醫院加班的老公卻不見蹤影。

我一連打了十三個電話才接通，是陌生的女聲：

“君浩去調制火鍋小料，你有什么事情，我幫你轉達。”

情況危急，我只能如實告訴她。

裴君浩淡漠惱怒的聲音傳來：“掛了吧，她就是這樣疑神疑鬼，我好不容易休假一天，還要被她忽悠回去？”

“羊肉涮好了，快吃吧！”

后來，婆婆和女兒相繼離世，我提出離婚，他才紅了眼說愛我。

……

婆婆去幼兒園接女兒放學，不幸遇到一個瘋子當街持刀傷人。

我等在手術室外，拜托護士去找說要加班的老公。

護士華芳滿臉疑問，認真解釋道：“裴主任今天請假一天，沒來醫院啊。

他說家里有事情走不開，一整天都沒見到人呢。”

“知瑜姐，你能不能找他回來？這邊突發狀況太多，有他在，我們救人的速度能快一些！我現在需要聯系其他急診醫生！”

電話終于接通，我急切的聲音被另一女人的嘲諷淹沒。

“裴太太，我知道你不想讓君浩陪我吃飯，但這個理由太蹩腳，人好端端怎么會重傷不治呢？”

在裴君浩涮羊肉的咕嘟咕嘟聲音中，他掛掉電話。

轉頭就給我發短信說：「沈知瑜，你總是滿口謊言讓我回家，我很煩！今晚是萱萱生日，我陪她吃頓火鍋怎么了？」

「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我天天在急診室壓力很大，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嗎？」

明明早上出門前，他還笑著跟女兒說：

“明天周六，爸爸帶你去趕海撿小海螺。”

女兒滿心歡喜出門上學。

他略帶歉意對我說：“抱歉，知瑜，最近醫院那邊比較忙，我今天又要值夜加班不能回家了。”

怎么一遇到周萱萱就像是換了個人？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面對白月光的清純無瑕，他不耐煩被我叫回來，生氣了。

我心急如焚，面對圍著四五個孩子家長們的殷切目光，越發如坐針氈。

“怎么樣？裴醫生馬上就回來了嗎？”

我硬著頭皮搖頭，天知道我此刻如萬箭穿心。

大家紛紛投來焦慮且好奇的目光：“裴醫生去哪里了？他不是二十四小時都開機嗎，隨叫隨到嗎？”

我跟其他家長借了電話，再給他打，關機。

裴君浩！你平時不愛回家，說工作救人忙也就算了。

怎么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你還有心情陪別人吃火鍋？

周圍人紛紛開始擔心起來現在的情況。

我軟著腳，麻煩華芳再幫我聯系一下裴君浩。

她再次搖搖頭，“我剛才太忙了，給裴主任打過一遍電話被拒接，我就去聯系其他醫生了。”

她眼神飄忽，忽然囁嚅一句：“最近裴醫生一下班就準時離開，還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噴了古龍水，我還以為你們……沒想到你也聯系不上他。”

我沒心情理會她好像發現重大秘密的樣子。

找個安靜的角落瘋狂給我認識的家長們打電話。

求他們幫忙找一找裴君浩。

我作為市第一高中的重點班班主任。

幾年教學下來，認識很多酒店飯店投資人。

都是我教學生涯中維護得比較不錯的家長們。

危急關頭請他們幫忙找一找裴君浩，他們都很熱心。

下午金花幼兒園門口的暴力事件，兇手力大無比，每一刀都落在人體的致命處，猖狂行徑，駭人聽聞。

出軌就出軌，大不了不過了！

但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找不到人，真是喪盡天良。

與謀財害命沒什么兩樣！

滿頭花白，前幾天剛宣布退休，還做過腫瘤手術的的老院長都步履堅定走進綜合診室救人。

裴君浩，你竟然還在跟我耍小心眼？

“沈老師，裴醫生在新街那邊的一家高端火鍋店里，恰好是我弟弟新開的，我已經讓我弟弟通知他了，他應該一會就能回去。”

我懸著的心略微放下，道謝后掛掉電話。

和幼兒園的同學家長坐在手術室外面等。

警方已經將那個持刀傷人的瘋子抓了。

是個威武高大的小伙，誰也看不出來，陽光帥氣的皮囊之下，竟然藏著如此惡劣的陰暗心理。

“他到底是有什么大病？為什么要砍傷這么小的孩子？”

“而且只挑著女孩子傷害！”

“就一個小男孩，和妹妹是龍鳳胎，本來那個瘋子是沖著妹妹去的，結果小哥哥推開妹妹，直接進了重癥監護。”

我不敢離開醫院。

女兒和婆婆滿身是血，觸目驚心，不陪在這里我不放心。

護士華芳自掏腰包買了些熱米粥，分給手術室外面的家長們。

大家都沒什么胃口，但還是表示感謝。

還是有家長來詢問我，裴君浩什么時候會來？

“他去哪里了？我這心突突跳，感覺還是有裴醫生在我放心不少。”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擔憂孩子的家長們解釋這件事。

連我自己的女兒和婆婆都在里面。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裴君浩能從天而降，踏著七彩祥云來拯救這些傷者。

女兒和婆婆還在里面，他怎么還吃得下火鍋？

三個多小時過去，裴君浩還是沒回來。

我學生的家長沒必要騙我，火鍋店老板應該已經跟裴君浩說過這件事。

但他仍然不見蹤影……

有護士率先從手術室里面走出來。

面色凝重，滿是歉意和同情。

身后的年輕醫生們還推著一個蒙著白布的小人。

“文星媽媽，很抱歉，孩子送來的時候大出血，已經走了……”

“我們已經盡全力救治，可……”

文星小朋友，就是龍鳳胎的里面的哥哥。

小家伙為了保護妹妹去天堂了。

年輕醫生欲言又止，盡管已經言辭委婉，但還是別過頭，不敢看這生離死別的一幕。

“兒啊！你叫媽媽怎么辦？”

文星媽媽已經哭的昏死過去。

文星爸爸強忍淚水，抱著脆弱的妻子，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我和其他幾個家長擦擦淚，真切同情又擔憂。

都是做父母的，實在看不了這樣活潑可愛的小朋友蒙上白布。

我心里冰涼一片，已經對裴君浩不抱什么期望了。

年輕的醫生忍著淚，悄悄走過來問我：“知瑜姐，裴醫生呢？要是有他在，那孩子一定能救過來，孩子傷到脾臟，手術精細度要求高，院里只有裴醫生有能力保證這個手術成功。”

我抬頭，對上文星爸爸那雙厭惡仇恨的眼眸，猩紅染血。

要不是他現在走不開，估計都能上來揍我了！

我又開始新一輪的厚臉皮求著學生家長們幫忙再找找裴君浩。

能救一個是一個。

十分鐘后，還是小護士和年輕醫生一起推著小白車出來。

同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警覺，呼吸頓住，頭皮發麻，心臟在這一刻都痛到一抽一抽。

“裴書書小朋友去天堂了，我們已經全力救治……”

此刻我腦子里面嗡嗡成一團漿糊。

手里的熱米粥摔落一地，路過的保潔阿姨都不忍責怪我。

巨大的哀痛將我淹沒，我奮力扶著椅子把手想站起來。

反復幾次，卻只能癱在原地。

護士及時來扶住我。

“知瑜姐，你撐住啊，你婆婆還在里面救治呢，咱們再找找裴主任回來！”

掉落在我面前的手機震動。

學生家長發過來幾張照片，還有視頻。

華芳撿起來，放給我聽一下。

“沈老師，我弟弟剛才跟我說，他去轉告裴醫生的時候，碰了一鼻子灰。他身邊那個女的陰陽怪氣，說什么難得吃火鍋的時間被人打擾好幾次，裴醫生也埋怨我弟弟。”

“還說，我弟弟是你請來的演員，他們結賬之后，就離開店里了。這些照片和視頻都是我弟弟拍下來的，不知道你們醫院那邊怎么樣啊？這事辦的，我們也很惱火。”

眾人的視線齊齊落在新街路燈下，熱烈親吻的兩人。

激情四溢，火熱無邊，山海肥牛火鍋店的招牌就在身后。

老板來不及打碼，就匆匆發給我。

“原來裴醫生有外遇了！他太過分了！自己家孩子也不管了，就在外面陪小三？”

“怪不得剛才沈老師打了那么多電話都不接，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沒想到他竟然這么人面獸心！就算他醫術好，以后誰還敢放心讓他看病？”

“他最好躲起來，祈禱我女兒在里面平安無事！不然叫我逮住，非得打死他！”

“裴君浩連自己女兒老媽都不關心，真是披著人皮的狼！”

我的目光緊緊頓住，聽不見周圍家長們的議論。

昏倒在華芳懷里之前，我咬牙說出幾個字，“捐了，我的書書，要用另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

“告訴主治醫生們，馬上聯系有需要的病人，我要捐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

華芳一直守在我身邊，她紅著眼，勸我堅強。

婆婆還在重癥監護室，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連書書最后一眼都沒見成，時間緊迫，她被重新推到另一間手術室。

各方努力協調下，市醫院請進全部力量，終于穩定住情況。

兩個接孩子放學的奶奶中刀身亡，兩個小孩子也去了天堂。

我的女兒書書，還有那個叫做文星的小男孩。

其他人重傷、輕傷各自不一。

除了一些需要緊急住院的大人，和小朋友之外，婆婆還在重癥監護室需要繼續觀察。

“那個瘋子的目標，是帶著孫女的奶奶？”

辦案警官調查被害人的信息得出這個初步結論。

不用他說，我們幾個孩子家長昨晚上也隱隱感到不對。

受重傷的多是女孩、孩子奶奶，而幾個小男生，或是爸爸爺爺帶著的，就是驚嚇和輕傷。

學校這邊給我批了一個星期的假。

同事們紛紛表示關心問候。

我疲憊回到家，準備一些婆婆住院要用的東西。

家里冷冷清清，沒了往日的煙火溫馨。

我眼尖發現裴君浩最底層衣服下，有個小公文牛皮錢包，里面藏有奢侈品購物小票。

最早時間可以追溯到半年前。

累計花費三百萬。

他之前說去歐洲研學半個月。

原來不是啊，往返一共是四張機票，都是豪華商務艙。

他可真舍得啊！

三百萬！都能徹底還清我們的房貸車貸了！

我們兩個加起來的年收入也不到六十萬。

他哪來這么多錢？

有開門聲音，我拎著小皮箱走出來。

裴君浩歪歪在沙發上，“你要鬧離家出走？就因為我昨晚上沒回來，和別人吃了頓火鍋？”

煙酒交雜，他一身火鍋味道已經淡去，

但是濃烈的陌生香水味卻格外清楚。

“裴君浩，我們的女兒走了，我們離婚吧，等婆婆出院以后，我們就離。”

裴君浩聞言滿臉譏諷，“知瑜，你別鬧，第一次發現你戲演得這么真切，竟然發動那么多人來找我？”

“昨天下午三點我還給媽打電話，讓她接書書放學后順便買個小水桶趕海用。四點你就謊稱她們出事，你真是謊都不會撒。”

“我和萱萱是大學同學，只是吃了個火鍋就回來了，你不要總是疑神疑鬼。”

我火氣上來，到了現在這個時間，他還在裝。

“哪個傻子會用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來忽悠人？”

“那你呢？就算她們沒事，你看看你今天這副在外面PC回來后的鬼樣子，還怎么陪她們去趕海！”

我轉身去衛生間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潑到他身上。

“你瘋了！你這么霍霍，媽得花多少時間打掃家里衛生？”

這一口氣，堵在心口，我怒罵：“你還知道婆婆打掃家里衛生很辛苦？有錢給小三買奢侈品，去歐洲旅游，沒錢給她找個保姆分擔家務？”

我聲嘶力竭：“裴君浩，你清醒一點吧！書書已經走了！婆婆現在還生死未知，你那點下半身思考的腦子，能不能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