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
經過幾個月的提心吊膽,宋志明每日都會定時前來給自己投喂毒物進食,并且表現的毫無加害之心。
趙興這忐忑的心也算是漸漸放下了,不再擔憂這個凡人會不會哪天突然對自己下手。
真要說起來,被宋志明抓走后的生活,可比趙興以前住在溪邊時,費勁抓蟲子的日子要過得好多了。
還真是金蟾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有了源源不斷的各種毒豸進食,趙興每日修煉毒蟾衣的成效愈發明顯。
如今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了淡淡的紫色,一看就知道是大毒之物。
“咦?”
撥開封口,看著趴在罐底閉目休息的趙興,宋志明的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疑慮。
給金蟾喂食,還能把金蟾給投喂成紫皮的嗎?
不過整個朱蛤寨都從未有人在外捕抓過金蟾,更別提拿金蟾修煉御蟾術功。
宋志明雖然心里疑惑,但很快就將這個問題給拋到了腦后。
“管他的,能練成御蟾術功就行,數月來我已將丹頭練成,今日就是畫符吉日。”
宋志明咬破舌尖,逼出幾滴血珠,便立馬以左手指沾之,在右手掌心畫下一道法篆符令。
不過幾息工夫,就見宋志明的整個右手迅速變得枯皺厚實起來,竟如同老樹死皮。
他伸手探入罐中,便將正熟睡的趙興給拿了出來。
朱蛤寨劉氏一族有四門術功的家底,其中有兩門術功只會傳于劉氏族人修習,屬于密功,不外傳。
而另外兩門枯皮術功和御蟾術功,若寨中收留的外姓人里有愿意成為憋寶人的打算,愿意為朱蛤寨在搜山憋寶,便可破例傳授。
這兩門術功雖然沒有作戰能力,但卻能讓憋寶人在搜山時,遇到危險可多出幾分活命的機會。
宋志明此刻所使的,便是枯皮術功。
以自身精血一經催動,配以法篆敕令畫上的部分皮膚,便會化為枯皮,可不懼水火,不懼刀劍,不懼百毒。
有這門術功,在山中遇到劇毒的寶草和寶蟲時,憋寶人便能輕松摘取。
“呱!”
被掐住肚子的趙興頓時發出一聲蟾鳴,背部蟾皮瞬間就變得幽紫起來。
隱隱可見有紫色的毒水從他蟾皮里滲出,若不是宋志明有枯皮術功護體,這手掌只怕是保不住了。
“好蟾兒,別怕。”
宋志明大拇指溫柔揉捏著趙興的肚皮:“我這是要助你再上一步哩,你看這是什么。”
一顆琉璃光澤的丹藥頓時出現于他的掌心,此物一現,就散發出一股奇香,使得趙興立馬冷靜了下來。
這味道他非常熟悉,正是之前那株月漿靈芝的氣味。
“御蟾術功有丹頭和符令兩部分,二者相輔相成,符令由人來學,而這丹頭則是給你用的。”
“那株月漿靈芝乃是不可多得的寶草,我本打算用來修煉枯皮術功的蘊血沖穴,但現在我全都拿來煉制成了這顆‘月蟾丹’,
好蟾兒你吃下后,便可朝著精怪邁出一大步,屆時我在山中憋寶,有你相助就能無往不利。”
宋志明笑瞇瞇的將丹藥硬塞進趙興口中,逼得他是不吃也得吃。
丹藥入腹,驟然化為熱流涌向趙興全身,哪怕他只是蟾蜍,體內也是有經絡穴位的。
受藥力刺激,趙興就感到自己的心臟怦然直跳。
原本金黃的蟾瞳緩緩開始變的墨綠,通體紫金之色更盛。
背部微微鼓起一個個擠湊在一起的毒包,開始有了蟾王那般的氣派。
“呱!”
趙興吃痛大喊,口中發出的蟾鳴卻是極其嘹亮,震耳欲聾。
看到趙興開始了蛻變,宋志明頓時大喜。
御蟾術功的丹頭,需要尋來七株寶草和多種草藥熬煉成汁,再塑形成膏。
可讓靈蟾在服用后發生蛻變,半步成精。
朱蛤寨歷代傳承御蟾術功,總結出了一本《靈蟾譜》,上面記載了各種蛻變后的靈蟾強弱。
其中有一種排在《靈蟾譜》上第六位的毒衣金蟾,就與此刻他抓在手中的趙興如出一轍。
據說毒衣金蟾一身蟾衣劇毒無比,成為精怪后更是能夠口噴毒霧,腐化血肉為血水于一瞬之間。
凡人遇到毒衣金蟾,必死無疑,是相當強大的一種靈蟾。
“毒衣金蟾,竟然是毒衣金蟾!朱蛤寨已經十多年未有人蛻變出《靈蟾譜》上前十的靈蟾了,我竟有如此福緣。”
宋志明反應過來,為防夜長夢多,連忙以舌尖精血,在趙興的背部畫下了一道符令。
御蟾術功,憋寶人只需以精血下符令,便可掌控靈蟾性命,為己所用。
待符令落成,眨眼間便隱于趙興體表,不見了蹤跡。
這一刻趙興隱隱感應到,在自己的體內似乎多出了什么。
“這人莫非是對我使了手段,打算控制我,那我今后豈不是就任人魚肉了。”
趙興蟾瞳冷漠的盯著欣喜若狂的宋志明,心里暗道。
被人飼養和被人奴役,這完全是兩碼事。
不過他即使再抵觸,此刻也做不了反抗。
終究還是自身實力太弱,既無法逃出這個凡人的手掌心,也無法做到將他殺之后逃逸。
還得茍!
將趙興重新放回到陶罐當中,宋志明心情大好,搬來一個陶缸拆封。
見他用力搬起,便往陶罐內倒去,大量的赤蟻頓時傾瀉而下,鋪天蓋地的澆在了罐底,撒在了趙興的身上。
宋志明自語道:“這可是極難收集的火毒蟻,花了我不少工夫尋得,吃,再多吃些,變得越毒越好。”
這些火毒蟻突然間換了環境,個個變得狂躁無比。
焦躁不安之下就統一朝著罐中唯一的異類發起了進攻。
趙興平靜的看著這些赤蟻,張嘴長舌一卷,便有十多只赤蟻被他舌頭沾住,卷入了口中。
大量毒素瞬間在趙興體內擴散開來,如果它沒有吃下月蟾丹蛻變為毒衣金蟾,還真受不住這般劇毒。
恐怕連毒蟾衣都做不到修煉,就要被這些赤蟻體內的毒性給活活毒死了。
可見宋志明御蟾還是有些見識的,知道趙興的上限在哪。
任由其他赤蟻爬上自己的身體撕咬,趙興全然不在意。
自己吐納術功練了一年,蟾衣堅韌,哪里是這些毒蟻能夠咬動的。
不停張嘴卷起赤蟻入口,將毒素全給積存在背部的毒腺當中。
配合體內的太陰精華,趙興一動不動的便開始了修煉。
看到火毒蟻數量多的已經掩蓋住了趙興的身體,宋志明這才停手。
正所謂欲速而不達,他重新做好封口,便離開了樹屋。
……
入夜,一輪皎月懸掛于天,照的密林間亮堂堂。
擺放在樹屋里的一個陶罐突然自動搖晃了起來,只見獸皮封口被罐中之物躍起撞開。
一只海碗大小的紫金蟾蜍便穩穩落在了地上。
趙興掃視四周,奮力一跳借助幾個高度不等的陶壇來到了窗邊。
趴在窗沿上看著天上明月,趙興張開蟾口,修煉起了吐納術功。
一縷縷太陰精華垂落,盡被趙興給吸入體內。
“好久沒有吐納太陰精華了,那人整日將我關在罐中,卻是連月亮都見不到。”趙興唏噓道。
宋志明用來關毒物的陶罐,封口用獸皮扎的甚至緊實,還涂抹了讓毒物聞到就會渾身酥麻無力的藥粉。
就是這種手段,之前哪怕宋志明不在樹屋,趙興也沒辦法進行逃離。
可如今不同了,在宋志明提供月蟾丹的幫助下,趙興半步成精。
如今是一只靈蟾,再加上他天生啟智,有自己的想法,光靠封口已經無法再困住他了。
“跟著那個凡人雖然有每日源源不斷的蟲豸進食,可以過著飯來伸手的生活,可終究是受制于人,
如果失去了最重要的自由,這樣的生活不要也罷,回到小溪茍著修煉才是我最好的選擇,永別了牢籠。”
趙興回頭看了樹屋一眼,身心輕松,立馬就朝著下方的樹干跳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離開樹屋的瞬間,趙興突然身體一震,全身跟被電擊一般發麻。
頓時雙腿撐的筆直,直挺挺的就從半空中跌了下去。
眼看即將落地,一只如同樹皮的大手及時出現,穩穩接住了下墜的趙興。
“不愧是毒衣金蟾,竟能從罐里逃出來,莫非這金蟾已經產生出了靈智?”
宋志明抓起趙興,借著月色好奇打量。
靈蟾和靈蟾精,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差別卻是天壤之別。
萬物啟了靈智,便有了思考的能力,學習的能力,哪怕是凡人遇到都要避讓三分。
在朱蛤寨里老人們講的志異傳聞里,只有那些修行的真人才能做到掌御精怪,為自己所用。
凡人,想都別想。
作為外姓,宋志明本該是住在朱蛤寨里,但朱蛤寨對外姓人的態度就有如奴隸仆人。
除了當憋寶人和去挑大糞,其他任何生計活都只能有劉氏一族的族人去做。
看不過去這種階級分明的宋志明索性就在朱蛤寨外的密林里搭建了這間樹屋,每晚都居住于此。
因為他是寨子里的憋寶人,劉氏一族也不怎么管他,允許其在寨外夜不歸宿。
只需要每月月底上交的寶草數量達標即可。
趙興每次都以為宋志明喂完自己就離開了,實則他只是離開樹屋,到附近修煉枯皮術功去了。
在趙興身體下了符令后,他的一舉一動宋志明都能感知到,并且輕易就能讓趙興失去動彈能力。
這便是御蟾術功的厲害之處,所以當趙興跳上窗沿準備逃跑的那一刻。
宋志明其實早就已經來到這棵大樹底下等待著守株待兔了。
“再觀察一段時日看看,若真啟了靈智,我靠著這只毒衣金蟾今后必將大有作為,等我找機會學到那劉青峰的趟泥術功,整座莽牯大山任我行,這朱蛤寨的劉氏一族對外姓人刻薄至極,到那時不待也罷。”
將一動不動的趙興放入腰間掛著的竹簍里,宋志明抹了把剛剛修行熱出的汗,自信的望著天上明月說道。
他自小和父母一起躲入莽牯大山逃避山外戰亂,正如劉岳所說的,確實是朱蛤寨收留了他們一家人。
可朱蛤寨哪里有那么好心,收留外姓人無外乎是為了養些仆人為他們干活罷了。
在父母因為過度勞累而相繼病死后,宋志明早已心生離去之意。
而在離開前,他必須習得朱蛤寨里,那號稱雙腿可沉于泥中如同趟水,一日能在土中遁行八百里的趟泥術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