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過后,被鴟鸮抓走的蟾王再未出現,多半已是遭遇了不測。
時間一晃,半月過去。
整個蟾蜍一族都因此亂成了一團,大家都在為失去蟾王的庇護而感到恐慌。
唯獨趙興不以為然,依舊該吃吃,該睡睡。
照常如以往一般,在晚上入夜后來到溪邊,吐納太陰精華修行。
通過這段時間的摸索,他終于是弄清楚了萬世書的作用。
竟是讓自己可以在死后,轉生為鴟鸮再重活一世。
這就相當于是一張保命符、復活卷軸,讓趙興在見識過蟾王和鸮精的手段后,能夠稍微心安了一些。
那晚,蟾王講道雖只講到一半就意外突發,但好在趙興記性不錯,對于毒蟾衣的修煉要點默背了個七八成左右。
這些日子以來,在吐納太陰精華的同時,趙興也開始嘗試起了對法功‘毒蟾衣’的修煉。
在親眼目睹過精怪的恐怖手段后,趙興深深意識到了自身的弱小,心里被種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這座大山里不光有蟾蜍的天敵,還有強大的精怪。
自己必須要擁有能夠自保的手段,才不會像蟾王那樣悲慘,連尸骨都不知去了何處。
蟾王講道傳授的毒蟾衣,雖然因為它沒有講完修煉方法,導致這門法功不完整,缺了一部分,
但作為趙興目前唯一接觸到的法功,亦顯得彌足珍貴。
出身甚差的趙興照樣需要拿來修煉。
就算只能修煉到半吊子水平,也好過一只普通蟾蜍。
傍晚,漫天赤霞,正是黃昏時分。
趙興爬在溪邊濕軟的泥地上,用蟾蹼不停推開那些深陷在泥地里的石塊。
當石塊翻倒,便見兩三條在泥面上扭動身體的馬陸頓時暴露在了趙興眼中。
“呱!”
趙興張嘴一吐,舌頭便精準卷住一條馬陸蟲,迅速收回自己口中,一臉淡然的咀嚼了起來。
嘎嘣脆,好滋味。
當了兩年半的金蟾,趙興早已習慣了吃毒豸、蠱蟲的生活。
偶爾有機會的話,他也會吃些蜻蜓、螞蚱、蚊子,屬實是完美適應這弱小的蟾生了。
馬陸作為一種能夠分泌出毒素的蟲豸,但毒性又不會太過致命,非常適合用來修煉毒蟾衣的入門。
這些日子趙興一直都在溪邊徘徊尋找馬陸,足足吃了數百條有余,毒蟾衣稍微有了一些成效。
如果湊近仔細查看趙興的身體,就能發現它的金黃蟾身,隱隱變得有些泛紫。
呈現出一抹紫金光澤,更顯妖異。
雖然目前還無法做到像蟾王那樣,可以背部噴射毒汁,可這變化也讓趙興很滿意了。
嗡!
忽然間,山林里樹木枝葉搖曳。
就聽一陣長嘯從遠方密林深處傳蕩而出,瞬間引起了趙興的注意。
“劉岳!你別白費力氣了,將那株月漿靈芝交出,我可以饒你一命。”
“你做夢!”
趴在溪邊的趙興,就看到從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沖出兩名苗疆打扮的青年。
他們一前一后,呈追擊之勢,不過跑在前方的那人此刻十分狼狽,不僅嘴角流血,腹部還被插進了一把短劍。
因為奔跑,傷口不斷被扯裂,看那血流不止的樣子,應該是命不久矣了。
此人剛跑出密林沒幾步,終是失血過多。
雙腿一軟直接無力的跌倒在地,原本抱在懷中的一個布團也順勢滾落而出。
待布團在地上翻了三滾,這才零亂散開,一株血紅靈芝頓時暴露在了二人眼中。
剎那間,一股奇香散發,聞者神清氣爽。
哪怕是身為金蟾的趙興,也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趕緊吐納起這株靈芝的藥力。
“呱,這可是大補的寶物啊!”
趙興眼中露出精光,打量著那奄奄一息的青年不由得感慨道:“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在這大山里看到活人。”
眼見這青年負傷倒地,腹部處的傷勢愈發嚴重。
緊隨其后跟上來的那名方臉青年,忍不住神色猙獰的發出陰笑:“劉岳,我說你這是何苦呢,老老實實將這株月漿靈芝交出,哪會有現在這么多的麻煩。”
“宋志明!我素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偷襲我,置我于死地。”負傷的青年不禁怒吼。
“為何?就因為你投了個好胎,有個好爹,你明明聰慧天賦具都不如我,卻因為你爹是寨主,就能享有修煉術功的資格,而我呢!
這些年來為寨子憋寶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險些命喪山中,可你那老爹卻始終不肯傳我‘趟泥術’,
現在連我費勁千辛萬苦發現到的寶草,都要分配給你摘取,既然他不公就別怪我不義了。”
方臉青年從腰后拔出一把柳葉彎刀,就要上前滅口。
“畜生,你是外姓!當年若不是我朱蛤寨收留你們一家三口,你和你爹娘早就死在這莽牯大山里了,我爹救你一命,你還敢妄想我朱蛤寨的傳承術功!”
“少說廢話,今日無論如何都是留你不得了。”
方臉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兇戾,瞅準時機一步踏出,直接揮刀劃開了對方的咽喉。
血箭頓時噴灑。
負傷青年一臉悔恨不甘的躺倒在地,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趴在不遠處的趙興目睹了全過程,不禁蟾瞳一愣。
這個名為宋志明的方臉青年,看相貌老實憨厚,可沒想到殺人不眨眼,出手毫無猶豫,簡直是個狠人啊。
“這月漿靈芝是我的了!有了此物,我修行枯皮術功的蘊血沖穴便能再上一層。”
宋志明笑著走向地上那株靈芝,剛撿起,作為憋寶人敏銳的直覺。
他突然感到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注視著自己,連忙轉頭望去。
就見七八步開外的溪邊,正有一只金蟾靜靜的趴在那里,口中還叼著一條沒吃完的馬陸。
“金蟾?!”
“不好。”
趙興心驚,連忙雙腿躍起,朝著身后的小溪撲騰而去。
但他卻是小瞧了宋志明的手段,只見宋志明往腰間一抓,揮臂一甩。
便有一張飛網罩來,將趙興給籠罩其中,哪怕落入溪水也難以脫離漁網的包裹。
“哈哈哈,竟讓我遇到了一只金蟾!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宋志明走過來將漁網提起,神情興奮:“有了這只金蟾,我也能著手修煉御蟾術功了,天助我也!”
朱蛤寨在莽牯大山一帶,向來以御蟾和憋寶聞名。
寨中有修煉御蟾術功的寨民,可在大山里肆意搜山憋寶,根本無需擔憂山中毒瘴,兇猛野獸,
宋志明在弱冠時曾得寨主講道,習得御蟾術功的修煉。
可哪知,朱蛤寨對寨中外姓根本就沒有那么好心。
尋常的蟾蜍根本就無法用來修煉御蟾術功,唯有朱蛤寨自己培養出來的靈蟾,以及天地間的一些異蟾才能練成這門術功。
但靈蟾特殊,每年產卵的數量都是有限,就連寨內的劉氏族人都無法做到人手一只,更不用說宋志明這個外姓人。
眼下抓到趙興這只金蟾,宋志明便有了修煉御蟾術功的條件。
“呱!”
趙興蟾瞳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凡人,兩年以來它臥薪嘗膽,在這條溪流里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次生死危機。
可沒想到今日頭一次遇到人類,就因為多看了幾秒而慘遭捕獲,一時間連性命都變得堪憂。
自己修煉毒蟾衣才剛剛起步,日后保不準前途無量,能夠成為像蟾王那般的精怪。
可現在……蟾蟾我呀,要死翹翹咯。
不過好在自己有萬世書這個底牌,就算死于這個凡人之手,還能轉世從鴟鸮開始。
將漁網別在腰間,宋志明拿著月漿靈芝,迅速離開此地。
這條溪流距離朱蛤寨足有上百里之遠,如果不是為了追殺劉岳,宋志明也不會誤打誤撞的來到此地。
哪怕不處理劉岳的尸身,任其放在原地,他都有自信朱蛤寨中絕對無人可以找到劉岳的下落。
畢竟莽牯山里野獸眾多,撐不到明早天亮,劉岳就會成為此地的一具白骨。
到時讓他親娘前來辨認,恐怕都無法認出劉岳的身份。
太陽落山,天色漸暗。
宋志明在密林間一路狂奔,直到夜幕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他才抵達一棵數丈高的巨樹之下。
相當熟練的順著樹干往上攀爬,便來到了一間搭建在樹上的木屋。
宋志明從懷中拿出火折子將屋里蠟燭點燃,火光亮起。
就看到整個木屋里都擺滿了大量的陶缸陶罐,每個缸、罐都被獸皮或者油紙給封了口。
不時可以聽到內部有窸窸窣窣的蟲鳴聲響起。
“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堅持備齊御蟾術功所需要的材料,只為有朝一日在得到異蟾的時候能夠直接上手,如今終于是得償所愿。”
宋志明拿來一個陶罐拆開封口,便將困在漁網里的趙興給丟了進去。
罐中惡臭,當趙興跌落在陶罐底部的瞬間,就看到陰暗中,一條黑背紅頭的蜈蚣感受到動靜,緩緩爬了過來。
它足有兩指粗,九寸來長,生的是外殼油亮,千足強壯,絕對是一條上等的毒蟲。
“呱!”
趙興疑惑的抬頭望向陶罐外,此時宋志明正一臉癡漢笑的看著自己。
“這家伙是要我死,還是要把我給當成寵物養?”
面對著爬來的紅頭蜈蚣,趙興顧不上太多,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什么用意。
但正好自己修煉毒蟾衣需要劇毒之物,眼前這條紅頭蜈蚣就是極佳的材料。
等到趙興的毒蟾衣小有所成,這區區凡人也困不住自己,到時便可逃出生天。
而現在落到別人的手中,只要他不打算殺了自己,那就繼續發揮臥薪嘗膽的精神好了。
反正在哪茍活著不是茍,蟾生在世,不死就行。
呱!
趙興一躍而起,重重壓在了紅頭蜈蚣身上。
這條毒豸立馬身軀彎起,試圖纏繞住趙興的身體,顎足大開就對著趙興的前肢咬了下去。
可等待著它的卻是趙興張開蟾嘴,反咬一口直接叼著紅頭蜈蚣的腦袋,以蟾蹼按住它的身軀,當即開始了生吞。
作為修煉吐納術一年之久的金蟾,受太陰精華入體,趙興蟾身足以碾壓于這些毒豸。
只要不是蜈精,尋常蜈蚣都只能淪為他的食物。
“好好好!”
看到自己挑選的這條毒豸幾下就被趙興輕松吃下,宋志明雙手拍打,很是滿意。
又往陶罐內丟下幾條蜈蚣,宋志明便小心翼翼的將陶罐重新封口。
御蟾術功即是掌御靈蟾,也是培養靈蟾,只有將靈蟾給培養的越強,直到成為精怪。
修行者才能夠從中獲得好處,掌御靈蟾在山中憋寶,自然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