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時候成為的死靈法師？

盧恩不記得了。

那似乎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在光輝教廷都還未能一家獨大，在萊瑞拉體系都毫無蹤影，在一個法術流派狂亂生長。

他是為什么要成為死靈法師的呢？

他也記不清了，那時的畫面已經非常模糊，他只依稀記得，他似乎有個相當重要之人，自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陪伴著他的人……

那個身影在記憶里已經徹底朦朧，隨時都會破碎在風中。他甚至不敢去想，因為數百年的回憶會如浪潮一樣，隨著他向前追溯時光，一陣一陣地將更久遠的記憶拍碎。

他將古老的記憶封存在深處，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再重新打開的機會。

瓦倫丁尼亞的教育方式相當慕強，甚至許多教育直接教導孩子，要與自己所愛的事物割舍——這也是瓦倫丁尼亞能夠迅速崛起、且保持兩百年還未呈現衰敗跡象的原因之一。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為了強度而去拋舍一切，但將這些視為為之奮斗的理由，在瓦倫丁尼亞的教育觀念里，還是比較羞恥的。

勝利與榮譽，是他們的主旋律。

但馬修·赫伯特并不知道，面前的青年和瓦倫丁尼亞沒有半毛錢關系，那些教育理念于他而言是糟粕中的糟粕，狗屁中的狗屁。

青年意外的夸贊之語令她吃驚無比，她訝異地看著盧恩，而后者臉上方才溫馨的神色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神情。

“很遺憾，你不可能成為一名廣義意義上的死靈法師?！?

“你所能驅使的只有怨魂、吸血鬼——如果你能戰勝它們，并成功役使它們的話?！?

“至于聚靈奇術？白骨浪潮？那些和你都沒有任何關系?！?

“如果你愿意接受，那我可以教導你。”

他再看向馬修·赫伯特時，發現小姑娘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笑容，她咧開了嘴，試圖大笑出來，但又立刻忍了回去，只是從鼻音里噴出幾聲壓抑不住的“哼哼”。

“現在回家，洗澡睡個好覺，明天到碼頭的黑章魚號，我會給你授課?！?

盧恩轉過身，馬修·赫伯特愣了一下，隨即撒開腳丫子，踩著樓梯噔噔噔就跑了下去。

她一路跑遠，甚至連掉下的鞋都忘了，赤腳踩在荒地里，一步不停。

盧恩在窗口看了一會兒，確定小姑娘沒有高興到不小心摔上一跤，這才回過頭去，重新走到法師塔的中央。

事實上他本來也沒打算就在今夜收徒，原本的他甚至都不一定會留在龍骨之城，當然收個學生也不妨礙他離開就是。

純粹是恰巧巧遇了馬修·赫伯特，又看到了她最新的“成果”。

就如他之前看資料分析的一樣，她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先天死靈法師圣體”。而這樣的圣體在一個死靈法師傳承斷絕的年代，很容易走上一條歧路。

譬如會嘗試去不斷地縫合尸體，完全靠魔力來將其驅動，甚至將自己也包裹進去，成為一頭令人“憎惡”的兇魔。

歷史上并非沒有野生的死靈法師走上這樣的路子，其結局大多是被圣水當頭，直接鎮壓。

盧恩并不想看到有天賦之人走上這樣一條歧路。

更何況她的腳丫，還挺可愛的。

當然，他今晚來法師塔的主要原因，也并非是為了馬修·赫伯特，收徒只是順帶，他的目的，本就是法師塔。

這是他最近兩天才想到的。

如果那艘幽靈船的核心房間，擁有能夠同步他自己房間的能力，那一座死靈法師建造的法師塔，是否能夠成為他的法師塔的載體？

他隨手調整著這座法師塔的結構術式，如果有人此時站在法師塔旁，便會發現其歪歪扭扭的身板正在悄然變得挺直，分明還是三層的構造，高度卻似乎都要比之前高上一截。

法師塔是法師經驗的積累體現，建造這座法師塔的法師自己根基不穩，造出來的也定然是歪歪斜斜的塔。

而他將其錯誤的術式修正，改變也自然會體現在其外表上。

改動這座法師塔對盧恩而言也毫無難度，此前已經嘗試過了，這座法師塔的攻擊術式構成都和他的流派思路一模一樣，怕不是誰照著他編撰的、流落到這的教科書殘本做的。

將法師塔調整到他熟悉的節奏，而后他微微閉目，手中已經亮起一道晶瑩的藍光。

隨后，他身旁的房間環境，開始迅速改變。

光禿禿的墻壁上裝上了帶著骷髏的燭臺、老舊的書柜與書桌逐漸被華貴的桌柜替代，這個法師塔的三層，迅速地被同化成了他的房間。

房間的改動與幽靈船上的船長室變動幾乎一致，但這一次變化并不只是他的房間。

樓梯開始變得寬闊，一具具精裝的盔甲陳列在過道之中，血紅的地毯鋪滿長廊，幽綠的燭火在長廊中閃耀著，照亮一名名沉睡的骷髏的白骨腦殼。

一層法師塔、兩層法師塔、三層法師塔……整座法師塔都在無聲無息之間悄然完成了變更。

而當他嘗試著將第法師塔更多的層數都疊加于此的時候，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魔力波動——

這個方向是，城中心的光輝教廷？

他幾乎是瞬間握拳，將那股藍光掐滅，周圍房間的變化也立刻光速褪去，瞬息間就變回了原先樸實無華、老舊的模樣。

就在他完成的一刻，一股浩瀚的、滿是光輝氣息的魔力便從城中心向著龍骨一法所在的方向擴散而來，如風暴一般席卷，卻只是從一座平平無奇的歪斜法師塔上掃過，隨后向著更遠的地方而去。

而隨后響起的，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鐘聲。

各個分區的光輝教廷內的大鐘都隆隆響起，沉悶的響聲回蕩在整座龍骨之城中。

這些大鐘自教堂建立的一刻開始便擺放在那里，每日都要精心維護，卻從未被敲響過。

而此時此刻，它們的聲音卻回蕩不覺，直到那陣席卷全城的光輝魔力徹底消散，才逐漸收聲。

法師塔內，盧恩微微皺眉。

“光輝祈禱術，天使加護？”

“這座城市，值得光輝教廷如此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