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軍到下午4點多才落地瓊海機場，黑尾如約來接韓軍，第一句話就是：
“操，軍哥，他們把我開了，要不是大哥按著我，我砍了這幫王八蛋！”
韓軍在廣州機場時已跟劉歡打過電話，從劉歡口中得知，短短一周，集團離職的人超過300人，警察，保安都出動，圍著人事部運作！當然，人事部王部長是最早一批被干掉的人。
劉歡哥幾個也是，即使他們只是在無關緊要的閑職部門，而且非但被干掉，連自己私下注冊公司，跟集團有業務往來，也被停止合作，貨款凍結，沒說給也沒說不給。劉歡硬生生按住想鬧事的黑尾，劉歡關鍵時刻還是有大局觀，怕給韓軍帶來更大麻煩。
韓軍上了黑尾貸款新買的雅閣，也告訴黑尾：“哥我也是回來接受調查，沒意外的話，我也會被干掉！不只是你！別激動，你先安靜看一下，我覺得你能動手再動手啊！”
“軍哥，我就等你這句話，我不動手，我會憋死的！得讓我動手！媽的，老子的刀都放在后尾箱了！”
“聽我一句，先安靜看會！”韓軍趕緊按住道。
韓軍第一站先回集團總部，韓軍是做了心理建設的，但踏入大門口那會，眼前的景象還是嚇到他了。
一排警察，三排保安，在大廳后面臨時設了個離職手續督辦處，每個辦離職的人都被一個保安跟著，稍微大聲點都不行，外面的警察是荷槍實彈看著，安靜，出奇的安靜，氣氛壓抑得離譜，偶爾能聽到抽泣聲，但沒有庫存，因為稍微哭出來，就會被保安吼！
大部分人拿著一個紙箱，一臉如喪考妣臉色，被保安引領著走著，逐個在不同職能部門那走流程，看起來就像監獄的犯人排隊檢查進監獄一樣！
韓軍一進門口，所有人齊刷刷投來眼光，幾乎沒有人認識他，韓軍感覺保安都換了一批人，老的保安都不在了。
韓軍徑直走到電梯口，隨著電梯上了最高樓層，韓軍要去找王泉源！
剛出電梯口，只見一個保安坐在秘書位置上，抬頭看了一眼到：“你是誰？干嘛來這里？”
“你好，我找王泉源王總！”韓軍答到。
“王總不在，你有事直接打電話！”保安很兇回答。
“那陳秘書呢？就在這間房間在辦公那位女士！”
“不知道，已經上鎖，我負責看著！你趕緊走，不然我喊人啦！”保安不耐煩。
韓軍珊珊然走下樓，出大廳門口，給王泉源打電話，沒接。
給王泉源的陳秘書打電話，沒接！
韓軍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走去了稽查科。
接待韓軍還是孔姐，孔姐看了一眼韓軍，看了一眼名單，和善著對著韓軍說：
“你在裁員名單上，你先回去，等電話通知，在裁員名單上的，不用來我這報道！”說完親自送韓軍到門口。
韓軍也不多問，朝孔姐點點頭，報以無奈微笑！
出門口，給劉歡電話，給黑尾電話，然后點上一根煙。
安靜地看著集團大廳下這么一眾生像！誰能想到，這會鏡像看起來像壁畫里描繪的十八層地獄呢！
還是去老三親戚的魚排吃飯。老三親戚知道哥幾個近況，主動說今晚這餐飯算親戚老板請客，兄弟們隨便點。
韓軍要了2件啤酒，點了煙，想了想，看了下時間，離開餐桌，給劉敏去了電話。
響了3聲，劉敏就接聽了：“韓總！”
“劉總！我今天下午剛到瓊海，給你電話，問問你可好！？”韓軍有點想哭，此刻只有劉敏接他電話，只有劉敏敢接他電話。
“我還好，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在主力隊伍里，所以這次風波我沒事，反而升職了！”劉敏情緒穩定說到！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們，”韓軍斟酌著語言：“還能聊天嗎？”
“韓總，你知道我的！我有家底，誰都不給面子！但我給你韓總面子！”劉敏笑笑道。
“謝謝你！謝謝你！劉敏！”韓軍其實有點自責！因為劉敏給他的尊重，確實韓軍一手下三濫的手段造成的！
“王總被關了嗎？王總手足全軍覆沒了嗎？”韓軍直接問。
“第一個問題，沒有。第二個問題，幾乎是。”劉敏謹慎回答。
“好的，明白了！那我先掛了，祝好，劉敏。”
“嗯，想打電話就打，我無所謂的！”
“感謝！掛了。”
韓軍走回餐桌，大家沒有太多言語，就不斷勸酒，直到都喝醉了，都沒回家，老板直接把魚排上平時休息的地方稍微整理下，把每個人都扶進去，幾個哥們就在魚排簡陋休息間里對付一晚，直到隔天一下午1點多，大伙才陸續起來。
韓軍一看手機，同個號碼，多個未接電話。這應該是集團人事部電話。
死法有很多種，韓軍決定選個體面的！
黑尾拉著韓軍去市里以前常去那家發廊，好好理個頭發，刮了胡須，然后再嗦了個粉。
上斷頭臺，也得吃飽了正裝出席！
韓軍給早上未接電話回撥，接通了，
“我是韓軍！”
視死如歸！
如約而至，到了集團大樓門口，西翼燈火通明，東翼零零星星，韓軍曾經使用過辦公室也灰暗灰暗的！
走到大堂迎賓后面區域，經過保安，警察，來人是人事部集中辦理區域，報了名字，不認識的工作人員一路引導，簽了好幾份文件，到最后一個座位上，領上一個塑料透明文件夾，就算結束了！
韓軍沒有任何言語，默默走完，拿著文件夾，轉身就走，邁著軍人穩健步伐，走到大門口，抽出玉溪，望了一眼大樓前面旗桿，心里想著再見了。
“還在抽玉溪呢！抽我這個唄，換個口味！”
韓軍尋聲望過去，是廖家權！
“廖總，好久不見！還抽這個，習慣了！”韓軍答到。
“走，到我辦公室坐坐！”廖家權推著韓軍就往電梯口去！
“這會，方便嗎？”韓軍謹慎問。
“有啥不方便的，你不是剛辦完離職手續嗎！？我請老朋友喝茶還不行！”廖家權笑著說。
韓軍笑笑不說話，韓軍一切都在他們掌握之中，連剛辦完離職都知道！這也能解釋為啥韓軍剛在大門口，就這么巧碰到廖家權！
功夫茶臺，主賓入座，廖家權給韓軍遞了根中華，韓軍接過，點上。
廖家權認真泡完第一泡生普，遞給韓軍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全程超過2分鐘，雙方都是沒有開口！
韓軍抽一口煙，抿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杯，再抽一口煙，真舒暢！韓軍放松下來，也就不再筆挺坐著，舒服靠著椅背。
廖家權先開口：“韓軍，接下來有什么想法嗎？”
“回老家！”韓軍也不裝客套，總來總去的喊對方，而是直達主題。
“回老家干嘛去？”
“打算開個粿條湯店。”
“沒啦？”
“沒了！”
“嗯，韓軍，你是個人才，粿條湯碗容不下你這真龍，我有一個不成熟想法，我給你匯報匯報，你再審核審核！”廖家權斟酌著照顧著韓軍的情緒。
“廖總，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我都離職了，還韓總，匯報，審批，你存心鬧，，，”韓軍有點不爽，看來廖家權還是沒有照顧到韓軍心情。
“我想跟集團提議你任新加坡酒店事業部總經理！”廖家權打斷韓軍講話，很認真望著韓軍說。
韓軍有點不可置信，看著廖家權的表情，又確定廖家權是認真的。
這會，輪到韓軍傻眼了，半個小時前，剛辦完離職手續，現在，高升一級。離職前，韓軍是新加坡分公司酒店項目部辦公室主任，現在是總經理。
為何，要如此折騰！
韓軍疑惑著看著廖家權，廖家權猜透韓軍心思。
廖家權給韓軍再倒上一杯普洱茶，說道：“這是第三泡，最好喝了！”
“集團情況你也了解，我就不兜圈子了，辦離職，是希望你跟過去一刀兩斷，提名你任新加坡酒店項目總經理，是集團新領導層，對你的肯定和任命！”
“哦！原來這樣，原來這樣！”韓軍終于聽懂了，這一來要韓軍跟王泉源斷了關系，切底斷絕那種。二來是把韓軍貶為平民，再讓新領導重新任命，這個知遇之恩就是新領導名下的。
這不是妥妥雍正王朝里，康熙老爺子在人生最后一天，把所有關鍵大臣全部貶職降罪，留給即位雍正，等雍正即位后再給大臣的升官，雍正才能更好控制和得人心嗎！
熟悉配方，竟然用到自己身上，韓軍苦笑地想。
“謝謝廖總美意，我還是想回老家！”韓軍拒絕道，韓軍不想做叛徒，不想在王泉源被搞下去的情況下投奔王泉源的對手張士勇，這對韓軍來說，是一種背叛和恥辱。
“你有心理負擔？”廖家權觀察入微，直達韓軍心理。
韓軍點點頭。
“你這樣成不了大事，要順勢而為，要為跟你的弟兄們想想，你如果做總經理位置，你的弟兄們，和跟著你的團隊也能有個好的結果啊！”廖家權點出韓軍另外一個死穴。
這確實是韓軍又一個死穴。接受新領導層任命高職位，意味著對自己恩人舊主的背叛，不接受，有意味著對兄弟們的不義和放棄。
人生兩難，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韓軍少有沉默，只是抽著煙，眼光望著窗外，廖家權知道韓軍需要思考，默默離開茶座，留給韓軍一個完整空間時間。
很明顯，劉歡哥幾個，Sara，肯定希望韓軍拿下這個位置，包括韓軍自己，也偏向于接受這個總經理位置，太誘人了！但同時，韓軍心里有個極為強烈聲音，反對這個事情！
做一個決定，韓軍里外不是人。
韓軍想給Sara電話問問她意見，但拿起手機就放下了。韓軍知道，Sara肯定希望韓軍接下這個職位，那意味著新加坡項目還能推進，意味著Sara之前付出心血還有用，對Sara來說也是利益最大化的。同理，劉歡他們也是，他們也希望韓軍能接這么高的一個職位，集團上層沒人，劉歡哥幾個就沒有業務！
但，接下這個橄欖枝，意味著背叛，意味著自己的不義。
更何況，歷史上這種轉換陣營的人，大部分下場都很慘，比如呂布！呂布認了那么多干爹，最后曹操殺呂布原因就是：呂布認誰做干爹，誰就死于非命！所以韓軍投奔到張士勇這，不一定能得到信任，重用，雖然廖家權已經算是打了一個好樣板給韓軍看，只要是人才，張士勇大度，既往不咎。
但換成韓軍，換成今時今日這個情況，韓軍就不一定有廖家權那么幸運。
成功案例少去參考，有時失敗案例更具參考價值！
一包煙已經抽完，茶也喝完，韓軍腦袋有點發脹，但實在想不出應該怎么做。
韓軍從來沒試過這么費腦子的事情。
廖家權處理完外面的事情，走回茶桌繼續給韓軍泡茶，韓軍看著廖家權，搖了搖頭，苦笑道：“廖總，你給我出了個難題，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難的題，我不會，真不會！真希望你沒跟我提過這個事情！”
“嘿嘿，你以為，當年我也一樣難，我被罵了很久，車子被燒了一輛，住所被人破了油漆，孩子老婆我都送回老家呆了一年，然后我拼命工作，我弄臟了手，我干了很多臟活，包括對你當年那事，才活下來，韓總，跟你說聲抱歉，確實身不由己，但你當年主動來找我送果籃，是我過去幾年，唯一感到歡喜的事情！真的！唯一！所以，打那會起，我心里就默認你是我兄弟，雖然我不知道你認不認我！但我認你！”廖家權動容地望著窗外說道。
“阿，我都不知道你經歷這些事情，真不知道，我也沒聽他們提起過，你當時，，，”韓軍趕忙撇清他沒干過燒車潑油漆的事情。
“我誰沒說，我也知道你應該是不知道的，你那會不是羅漢堂主力，你應該不會參與到這件事情里面來。”廖家權微笑回應道。
“后來，我花了更大代價和精力，才算在西翼穩下來，干了很多以前不愿意干的臟活，韓總，你猜猜，我這么做，為了誰？”
“不知道！”
“為了我自己！”
“啊？”
“為了我自己，能實現自己抱負！不為孩子，不為家人，不為朋友，不為領導，為自己活一把，精彩一把，如果能給社會創造一點價值，那更好！但，”
“但，前提是，你得在位置上！”
廖家權自己點了根煙，深吸一口，望著窗外。
“我自己原則，做一件事，符合大部分人利益，就行！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說對不對？”
“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符合大部分人，，，”韓軍出身叨念著，這不正是王泉源的行為準則嗎！已經搞不清廖家權是從王泉源那邊學到的，還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韓軍，今晚我還有局，我就不管你了，這是我辦公室鑰匙，你拿著，隨時歡迎你來，無論你是韓總，還是韓軍！”廖家權說。
鑰匙放在茶臺上，這對韓軍，是一種來自兄弟的認可。
韓軍沒拿鑰匙，笑著起身伸出右手，緊緊握著廖家權，
“我明天找人事辦入職么？”
“明早9點半，我領你去！”
“需要弄得多臟？”
“看這個時代，這個集團！”
廖家權親自送韓軍到集團大門口，引來一堆人竊竊私語和異樣眼光。
確實，在很多集團老員工眼里，這是兩個叛徒，兩個墻頭草！
靠著出賣東家，上位，走上高層。這就是集團大部分人，對門口這兩個人評價，無論在王泉源的陣營，還是在張士勇陣營，都是如此評價。
評價很重要嗎？
不重要，來自底層評價不重要！
很重要，來自高層評價很重要！
以王泉源為主東翼，幾乎都被血洗出局。而一個月后，集團紅頭文件：
任命王泉源為集團副董事長，負責公關和企業文化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