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氣息翻涌，如同洪水宣泄，從五具干尸體內(nèi)涌出，匯聚到《死人經(jīng)》書冊中。

萬叔和陳叔身體抖動的幅度，也隨著血色氣息被汲取出來，而漸漸轉(zhuǎn)弱。

就連剛剛睜開的雙眼，眼窩里如同要點(diǎn)燃的暗紅色魂火，也徒勞地?fù)溟W著，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直到徹底熄滅。

尸體也終于平靜下來，不再抖動。

陰風(fēng)陣陣盤旋，在五具干尸身旁戀戀不去，衙署里一陣喧嘩，值守的丁捕頭大喊著：“在哪里？在哪里？”

寧淵趕緊補(bǔ)上一句：“人死不能復(fù)生，一副臭皮囊，莫要留戀不舍，快去！快去！”

陰風(fēng)如同在嗚咽著，漸漸消散。

真正是煙消云散。

萬叔腰間別著的腰袋還在，寧淵打開袋口，里頭那張符箓沒丟，可是卻沒有原本的那股微微輝光。

反倒殘留著一絲的血色氣息，竟然沒有被《死人經(jīng)》給吸附殆盡。

這中間有什么玄奧？

寧淵沒時間去搞清楚，趕緊搶在丁捕頭帶人出來之前，起身站到一旁。

丁捕頭帶著幾個衙役，在衙署里頭叫喚半天，聲勢做足了，出來的時候，卻是一步三回頭那種，小心謹(jǐn)慎得很。

要是常人，早就兩步?jīng)_出來，先看個究竟。

五具干尸躺在那里，臉上慘白一片，毫無血色。

還好，沒有尸變。

丁捕頭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是哪個喊尸變的？?。?！這是尸變嗎！”

寧淵心里想著，正在尸變哩，被老子給鎮(zhèn)壓住了。

可是這個話，他不會去說。說出去也沒人信。

悶聲發(fā)大財就好。

果然，就在他這么想著時，一陣陰風(fēng)吹到身上，眼前浮現(xiàn)出來的信息：

【有人向你發(fā)下心愿：死的為何不是你！】

【愿力+1】×5

這果然是連死都死得不明白！

真是蠢到家了！

寧淵心里暗自苦笑。

萬叔，陳叔，王二，還有那兩個差役大哥，昨天夜里撞到鬼，恐怕直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倒是這個邪祟，膽子真是大啊，把人弄死不說，還特意弄到衙署門口，等著尸變，再鬧一茬。

他還不知道，萬叔陳叔五人尸體上的血色氣息，到底是個什么鬼，又是準(zhǔn)備鬧出什么樣的事來。

鬧哄哄一陣忙碌，等到收尸人過來收走五具干尸，天色早已大亮。

寧淵被丁捕頭隨手一指，跟著忙前忙后，完事了連巡街的活兒都給省了。

也是因?yàn)殛愂搴屯醵妓懒?，沒得搭檔。

算算時間，寧淵還要再熬個幾天，這為期三年的差役，也就到期，可以卸任。

回到家里去，娘親寧李氏早就熱好昨日留著的幾個菜肉包子，還有鹵豬頭肉，飽餐一頓。

剛剛吃完，正準(zhǔn)備去廂房“吸”書，有人來訪。

是里正賈勇，清風(fēng)坊坊主方瑞手下的四大里正之一。

三年前，安排原身去應(yīng)差役，就是這位所為。

賈勇杵著拐杖，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須發(fā)盡白，臉上滿是皺紋。

里正都是些鄉(xiāng)老出任，所謂人老成精，更多的，其實(shí)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狡詐，算計，老頑固。

可沒有一個是善茬。

見到里正賈勇在院門外喊著，寧淵趕緊過去打開門，恭恭敬敬喊了聲：“賈公！”

啥公不公的，這要是在大明神朝開國之時，如此稱謂被人告官，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僭越大罪。

如今國勢式微，禮崩樂壞，也沒人在乎這些。

不過里正賈勇很是在乎，咧嘴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縫，可惜沒牙，笑起來像是漏風(fēng)的破舊風(fēng)箱。

“還是……你這娃兒……會說話，這么香，這是吃的……肉包子？譚記包子鋪的……肉包子？”

里正賈勇老歸老，鼻子還挺靈敏的，隔著這么遠(yuǎn)，竟然都聞到廚房里殘留的肉包子香味兒。

他一邊說，還顫顫巍巍往門里擠，可是寧淵就像是沒看到似的，堵在門口，就是不讓開路。

“賈公，咱家什么家底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吃得起肉包子吶。你莫不是早上吃的肉包子太多，這會兒香味還沒散吧?！?

這個老東西，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就是沒好事。

里正賈勇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自覺，還是一個勁兒往里頭擠，嘴里鼓鼓囊囊著：“肉包子，譚記包子鋪的肉包子，尊老欸，尊老懂不懂！你這娃兒，還不快去，給本公拿個肉包子來嘗嘗！”

寧淵心里暗自冷笑，肉包子打狗，也好過喂你這個老東西！

他堵著院門，低聲說：“賈公，昨夜跟我一起巡街的差役，都死了，我這身上的衣服，可都還沒換過哩，又是搬尸，身上這尸氣，可莫要沾惹到你老身上?！?

“啊??？”

里正賈勇驚恐萬狀，連連后退，跌跌撞撞的，要是一屁股跌倒在地，就此一命嗚呼，那也是替天行道，做了一件好事。

寧淵當(dāng)然不會伸手去推一把，這樣風(fēng)險太高。倒是這老家伙誣告他殺人，鬧上官府，那可是個大麻煩，不死都得脫層皮。

大明神朝如今國勢式微，鎮(zhèn)不住妖邪祟怪，可是收拾區(qū)區(qū)平頭老百姓，那還是武德充沛，輕輕松松就能拿捏的。

“差役……死了？死了幾個？怎么死的？”

里正賈勇也不掛念著肉包子了，老眼昏花，也都瞪得溜圓，可惜眼珠子混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寧淵長啥樣。

“五個，陳叔，王二，都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反正臉都是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diǎn)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邪祟作怪，在衙署門口，還鬧出尸變哩?！?

“啊啊啊！”

里正賈勇再次連退好幾步，生怕寧淵身上就沾染著邪氣。

寧淵問：“賈公，你來可是為了我的差役到期這個事？再有幾天，我這差役三年，就到期啦?？偛额^已經(jīng)說過了，要換人?！?

“哦哦哦，”里正賈勇漏氣叫喚著，“你……你還要再服差役一年……“

“不行！”

寧淵低喝一聲，胸中浩然正氣應(yīng)聲激蕩，這聲低喝，就帶上一股凌然不可拒絕的氣勢。

里正賈勇嚇得蹬蹬蹬連退好幾步，臉上顯出驚恐來，手指著寧淵，抖個不停：“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