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嗵。”

醒來的“尸體”，把人裝進麻袋，很干凈利落地走入茅房。

這種旱廁的蹲坑下面，是厚達(dá)一丈多的污穢，表面爬滿了蛆蟲，把麻袋往下一丟，便緩緩沉降下去，若是運氣夠好，兩個月后清理茅房的時候，興許能從里面把麻袋挖出來。

反向處理完麻袋的“尸體”，這才緩步走出，仰頭看去，剛才烏漆墨黑的天空，明月已經(jīng)鉆出了烏云的遮掩，撒下片片溫柔的銀沙。

“這世上豈有死而復(fù)生之事？”

“尸體”喃語：“但確實發(fā)生了，我不僅復(fù)活了，還回到了一百二十年前。”

如此不可思議且玄妙的事，讓他一時間無法平復(fù)心情。

“四位一體……四具同心同思的身體，各處一方。”

他借著皎潔的月光，攤開右手的手掌，仿若能從掌紋中看出什么玄理。

這具身體中的許多記憶，正在被他不斷吸收，也讓他明白了身體的“名字”，以及諸多人生經(jīng)歷。

“商游……倒是個好名字。”

心情終于平復(fù)干凈，他另外三具天南地北、相隔各處的“身體”，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循著記憶中的位置，“商游”悄然如同鬼魅，飄移在屋舍、庭院之間，五福山居中的善終山居，有一千六百五十七座院落，大小寮房上萬，他所居住的地方，在善終山居的偏側(cè)，是眾多外門弟子居住之地，每處院落有十來個寮房，每個寮房依照外門弟子的職事品級劃分，如“商游”乃外門弟子中的“戊等行執(zhí)”，屬于外門弟子中最低職級，月俸靈丸兩千，分配的寮房需四人入住。

此時已是寅時，寮房內(nèi)的外門弟子們早已沉睡，“商游”潛入院落，也無人而知，但他進入寮房時，卻有個胖子忽地醒來，瞪大了眼睛望向門口。

“誰上了茅廁不關(guān)門的？”

胖子嘀咕著從床上爬起來，去把門關(guān)了，他轉(zhuǎn)著身打著哈欠，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緊貼了一道身影。

等他重新躺下，那道身影則去了一旁的床鋪“睡下”。

翌日一早，無需有人叫喚，寮房內(nèi)的各人自己清醒過來。

“呼，商游，快點，再晚一點沒早食享用了。”

胖子翻床而起，就去疾呼旁邊床鋪。

可讓他一愣的是，床鋪上根本沒人。

“你叫我？”

聲音從門口傳來，卻是一平平無奇，樣貌尋常的年青修士。

“商游，你今日起得還早吶。”

這胖子臉頰兩邊肉太多，眼睛又小，笑起來顯得雙眼都快被擠沒了。

“是你起得太晚了。”

商游不疾不徐的態(tài)度，讓胖子感覺有點怪怪的，可又說不出來哪兒奇怪了。

“不談這個，走，我們快去吃早食。”

胖子快步走過去，讓商游趕緊走，神色之匆忙，仿佛這是一件必須要立刻去做的大事。

商游不緊不慢地跟著，然而很快，到了齋房的胖子被人攔下。

“焦瑯，你攔我作甚？”

胖子被人攔住，頓時大怒，可看見攔他的人是誰，又強忍了下來。

那人斜眼盯著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說：“糞箕子，你昨日沒長眼嗎？上面已下達(dá)命令，今日開始，除少部分外門弟子之外，大部分外門弟子取消免費早食。”

被稱呼為“糞箕子”的胖子一呆，還來不及生氣，后續(xù)趕來的吃早食的外門弟子數(shù)人，聽到這話也是一愣。

“你、你，焦瑯，我有名字，我叫孟啟，不是糞箕子！”

胖子終于回過神，氣得跺腳。

“我就叫你糞箕子又如何？難道不是嗎？是誰當(dāng)著功祿司執(zhí)務(wù)的面拉了一褲子糞臭？”

焦瑯極盡嘲弄，把胖子孟啟嘲弄得脹紅了臉，牙齒都快咬碎了，還是不敢有什么妄動，只能嘴里不停念叨“太失禮了”，在焦瑯步步緊逼之下，不斷后退。

“快說，是誰在功祿司執(zhí)務(wù)面前拉了滿褲子糞臭的？”

焦瑯還在逼問孟啟，聲音愈發(fā)壯大，連齋房內(nèi)都有人探出頭來，一見到孟啟，就忍不住失笑。

被眾人恥笑，這孟啟臉色羞紅到了恨不得鉆入地縫。

他們這些外門弟子，想盡辦法成為內(nèi)門弟子，就必須參加功祿司的考核，但這種考核難度極高，千個人去參考，也未必能過一個人。

孟啟上次參與內(nèi)門考核，結(jié)果一下出了名，這小子早上不知吃了什么，隨后在考場當(dāng)著功祿司的執(zhí)務(wù)拉了肚子。

這實在是太丟了人！

任何修士成功進入“開合境界”，不說以后疾病不生，那也是宿疾并銷，身輕心暢，很難拉肚子。

你這當(dāng)著眾多修士的面，在考場拉肚子，還拉在褲子里了，區(qū)區(qū)一日之間，便傳遍了整個龍華山——所有修士都知曉地廣院的五福山居有一位弟子，參與內(nèi)門考核，隨后當(dāng)著執(zhí)務(wù)和諸多修士的面沒憋住內(nèi)急，拉了一褲子糞臭。

自此以后，孟啟走到哪兒都有人指指點點，還就此背上了“糞箕子”的大名。

“糞箕子，快滾回去拉你的大糞去吧，少吃點早食對你有好處，別再繼續(xù)給我們修士丟人現(xiàn)臉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焦瑯繼續(xù)上前一步壓迫。

孟啟憋紅了臉，心中充滿了悲哀，可若是就這么轉(zhuǎn)身離開，他定然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你別亂來啊！都是修道之人，豈能隨意動手？這成何體統(tǒng)！”

“糞箕子，你要是有能耐動手，我還覺得你算有點血性，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不敢動手是吧？”

對面的焦瑯還在嘲弄。

可別看兩人皆是“開合境”的修士，可要讓孟啟真向?qū)Ψ絼邮郑秩f萬不敢，他很有自知之明，曉得在武斗上萬萬不是對方的敵手。

焦瑯卻是知曉，在五福山居以內(nèi)若是斗毆，誰先動手，即使有理，也要掉皮三分，若這胖子搶先忍不住動手，他才有機會好好教訓(xùn)對方一下。

“孟啟。”

恰在此時，一人擠入人群，橫插到了兩人中間，攔住了焦瑯的迫臨。

“商游！”孟啟大喜，好友忽然插手，可算是讓他松口氣了。

“你不是還有事沒做完嗎？怎得還在這里待著？趕緊走吧。”

商游的個頭也不如這位焦瑯，與孟啟不同，他站在兩人中間，直面焦瑯的逼壓，卻神色從容不迫，并沒正眼去瞅焦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