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揭開車簾，看著眼前一戶上了年頭泥瓦房外，竟是圍著一圈農戶，讓他頗感意外。

想必這里就是大觀莊之內了。

將方花花與方徐氏接下車，幾人便都進了這泥瓦房的灶房，烤著火喝著熱水。

白映聲沒有烘烤多久，不多時便被王婆子叫了出去，進了堂屋，舉行著一些什么儀式。

這會，方衍身旁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緩緩地添著柴火，然后伸出枯槁般的雙手，汲取著溫熱。

看方衍及其家人與莊里其他農戶身上打扮差不多，他心下也莫名親近了一些，覺得方衍三人都是被白映聲回莊途中收留的難民。

“客人運氣真好啊，咱們這些莊稼人，遇到玄姬娘娘也算是有福了，我看劉大有回來手都不見了，你們這是路上遇到了妖物？”

老者面色紅潤，看著并不像缺吃少穿的樣子，這在今年這種大旱的天氣并不多見，方衍微微斂神，想套套話，便答道：

“對，虧得娘娘手下厲害，我們才逃過一劫。不過，老人家，我年紀稍小，之前也并沒聽過娘娘的事情，您見識多，能給我講講嗎？”

一旁的方徐氏抿著燙水，聽后便先說：“兒啊，你小時候可是被娘娘救過命，娘小時候也被娘娘救過命哩。”

方花花明顯覺得有意思，“娘，我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

方徐氏輕嘆一聲，顯然被妖物襲擊的余味還沒消下去：“我也好多年沒聽過娘娘的名字了，今天遇到妖物能被救下，真是上天保佑。”

老者聞言，高興一笑，顯得十分開懷：“玄姬娘娘心善，就算是自己被官府緝拿，也會保護下每一個莊稼人的。”

方衍突然想到今日遇險時，白映聲的確說過這么一段話——“抓我就行，還請諸公，放過車上三位百姓。”

只是，那群官兵明顯沒打算聽白映聲的話。

方衍默不作聲，繼續聽著這老頭講述著：

“說起來，乾教據我爺爺輩的時候就出現了，教里這百年來，玄姬娘娘卻已經換了有三十余人，唉，官府兇惡，見不得莊稼人好，之前的娘娘每次布施，絕大數都被官府捉了去，最后下落不明。”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方徐氏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大家都是農戶，平日只會種地，若是遇到災荒遇到這種大好人，肯定會心里感激。

再加上官府地主不作為，乾教卻在布施讓他們活下去，這一對比，就算是不識幾個大字的農戶在心里也知道該喜歡誰，不喜歡誰。

之前的娘娘們，都是好人啊……

方衍整個濕漉漉的身上被火烤的開始冒起了白霧。

幸好此時不是冬日那般衣服厚重，不然沒個把時辰，衣物可烤不干。

他將陶碗熱水一飲而盡，不動聲色的問道：“老人家，現在在乾教的人可多么？”

老者一聽，細細思索著：

“唉，教里一般人倒也進不去，我們農戶進教也是萬萬不允許的。”

“這是為何？”

“說是日后被官府抓了，會連累自己的家人，所以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讀書人或者商人，不過里面復雜的很，老漢我還講不明白。

反正，咱們這些莊稼人心里偷偷信就行了，逢年過節買些黃紙，祭拜祭拜之前走了的娘娘或者大公們，就算是支持他們了。”

至此，方衍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這乾教的簡單制度。

看樣子，確實是一個比較平和友好的宗教。

并且其影響力也挺大的，就連方徐氏，似乎也是乾教的信眾。

只是她一直藏在心里，誰也沒給說。

估摸烘烤了半個時辰時間，方衍身上的衣服已經干的差不多了。

左青峰這會不知道從哪里換了一身衣物，對方衍說道：

“小兄弟，娘娘說你要是有急事，這會我送你和家人去淳德縣城，若沒什么事，娘娘邀您今夜留在莊里過夜，明早再去縣城。”

方衍擺擺手，“謝娘娘好意了，但我們先去縣城。”

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自己留下來過夜總覺得怪怪的。

“行，那小兄弟你稍等，我去備馬。”

“勞煩了。”

……

“哥，這里就是淳德縣嗎？感覺比小元鎮大了好多！”

方花花站在一處街角，看著淳德縣人來人往的街道，拉著方衍的手十分激動。

方衍笑笑。

淳德縣隸屬于大虞長樂郡，長樂郡算是大虞僅次于中都的大城市，淳德縣又是連接長樂郡城與中都得關鍵要道，人不可謂不多。

方衍先是帶著方徐氏與方花花去了一家不是很起眼的成衣店，將幾人身上的穿了十幾年的補丁衣物全部換成了棉布衣服，最后又買了幾匹布，這才走了出去。

此刻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

方衍自己忙的連軸轉，終于是找到一個租房的牙人，選了兩間房，趁著天黑，安頓方徐氏和方花花住了進去。

方衍所選的兩間房，是在一個兩進的宅子里。

據牙人說，這宅子里面除了他們一戶外，還有三戶租住的人家。

至于灶房、水井與茅廁，則是共用。

要是不想共用灶臺，后院則專門建了個獨立的灶房，里面廚具現成，不過每個月額外多半兩銀子。

方衍考慮到方徐氏不是很擅長和其他人打交道，便也多掏了這一點錢，最后兩間房一個月共計三兩七錢。

他自己一間房，方徐氏和花花一間房。

以后等花花長大些，再考慮搬家或者多租一間吧。

舟車勞頓，一家人在街邊吃了好幾碗肉沫面，又回去簡單收拾了床鋪，打掃衛生，最終將剩下的活留給明天。

只是睡前，方衍還特意叮囑方徐氏，日后若有鄰居問起他們的來歷，方衍給出的回答是——

一律說自己小元鎮來的，家里以前是獵戶，且他的工作現在也是打獵。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自己的。

方徐氏不懂之前方衍說自己去鎮妖司當差，為何如今又說去打獵。

但她還是點點頭。

這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聽兒子的。

一家子很快便熄燈上床休息了。

這一天，過的實在過于勞累。

只是黑夜中，躺在新環境中的方衍，睜著眼睛看著窗外。

從明天開始，他得去給自己的獎勵，疊層了！

那只虎妖的出現，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要是沒有今日白映聲那時停，自己給虎妖一巴掌將它扇走，估計自己根本不是那妖物的對手。

想到此處，方衍心思微微安定，眼睛一閉，便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