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把手中的信捏成團塞進嘴里，推開帳簾就走了出去。

“什么動靜？”他大聲呵問道。

營外的腳步聲成千上萬，并不是小股人馬。

“夏侯將軍，是從南邊來的！”

回答他的，是徐質。

被司馬昭從棘門營掃地出門后，徐質就做了夏侯玄身邊的貼身部曲校尉。

“禁閉寨門！傳令全軍集合！點燃火把！”夏侯玄一邊下令，一路跑上瞭望高臺。

曹爽和夏侯玄的本寨燃起烽火，其余魏軍各寨也紛紛點亮烽火。

險峻的山道在轉瞬之間被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原本慵懶的魏軍士兵匆忙間又是穿戴鎧甲武器，又是尋找自己的隊伍位置。一時間，魏寨亂成一團。

“曹子丹真是瞎了眼，生了這么一個豬兒子！”

趴在遠處山頂上偷窺的王平居高臨下，把魏寨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

見魏軍如此紊亂，不由得輕蔑地一笑。

“看來大將軍還是太過持重，”王平身邊的一名將官附和道，“若依將軍之見，早日在興勢山設下埋伏，不僅曹爽，就連郭淮也能關門打狗，一舉鏟平！”

“是啊！”王平感慨道，“無當軍大部都已歸建，只欠隴西兩曲。伯約和伯恭都還沒有消息嗎？”

那蜀將連連搖頭，“今天早晨出發時，還沒有消息。”

“不至于吧！”王平眉頭略皺，“祁山大道的魏軍雖然防守嚴密，但不過是些邊軍，從不主動出擊，難道是伯約擅自出動？”

說到最后，王平的語氣開始越來越重。

那蜀將趕忙解釋說在上邽發現了魏軍主力行動，也許是張翼、姜維脫不開身。

“哼！”王平冷哼一聲，“曹爽、夏侯玄俱在此處，祁山又哪里來的魏軍主力？”

“也許是夏侯霸？”那蜀將猜測道，“據最后一份斥候探子報說，上邽附近出現的魏軍鎧甲齊整、旗幟鮮明，不像是邊軍的樣子。”

“那倒也罷了！”王平雖然還陰沉著臉，但語氣緩和了一些。“夏侯霸久歷軍務，若是被他絆住，那就算了。明日回營，一定要請大將軍發兵！”

“我猜曹爽撤兵，就在這幾日！”

“咦？”那蜀將伸手一指，指著從西南方向而來的一支隊伍，奇道：“這是....”

蜀將所指的軍隊，既沒有旌旗，也沒鼓號，隊伍行軍完全靠隊首的一盞燈籠，且一隊接一隊，隊形十分緊密。

這樣的隊形是行軍大忌，一旦遭遇敵人，只要燈籠被射落，隊伍就會失去方向。

隊型過于緊密，等于沒有空間展開戰斗隊形，對于敵人來說，完全就是一盤大菜。

對方的將領難道是比曹爽還菜的菜雞？

“不！”王平陰沉著臉否認道，“這是郭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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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軍打頭陣的是郭豫的曲隊。

前方的友軍營寨燃起陣陣燈火，瞭望塔和營壘上滿是緊張戒備的軍士。

郭豫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逐漸放慢了腳步。

“怎么回事？”

后面的郭淮察覺到了隊伍放慢，快步跑到最前方，喝問郭豫。

“將軍你看！”郭豫指著前方的魏軍中軍營寨，滿臉都是猶豫。

“不要停！從各寨間穿過！”郭淮呵斥道，“在到目的地前不準停！前隊停下，后隊繞過前隊，繼續前進！后隊停下，前隊無需理會，繼續前進！”

郭豫一狠心，重新招呼部下，沿著魏軍各寨之間的空地快速向西北方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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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聽到異動的曹爽在鄧飏和李勝的簇擁下也走出營帳，帳外牛馬人畜混合的異味差點讓他當場吐出來。

“大將軍！”徐質急忙上前見過，說是有一支旗號不明的隊伍正向本寨急速靠攏，夏侯玄正在調遣人馬固守營寨。

“待我看來！”

曹爽也匆匆登上瞭望塔，塔頂的夏侯玄正在通過銅鏡反射的火光向周圍的各大營寨發出信號，告訴他們關閉寨門，固守不出。

“做的好！”曹爽拍拍夏侯玄肩膀，“不管是敵是友，自己先不能亂！”

可任憑魏軍如何緊張，那支“神秘”的隊伍卻無視各寨魏軍的行動，在火光中繼續向西北穿行。

“大將軍，彼等似乎并無糾纏之意，只是想快速通過！”

鄧飏湊上前，說了一句廢話。

“不對呀！這似乎是郭雍州的雍州兵！”

還是李勝眼尖，認出了雍州軍的服飾。

畢竟在長安干了幾個月，各軍的服飾旗號，李勝還是能認得個七七八八。

“郭伯濟不圖進取，連夜撤兵，是何緣故？”

曹爽大怒，他一拍欄桿，木制欄桿上瞬間出現絲絲裂痕。

“大將軍在此，有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鄧飏雙手擴成喇叭形，對著塔下的雍州軍大聲喊道。

置若罔聞。

雍州軍就像聾子一樣，繼續快速急行。

“郭伯濟！爾未奉將令，輒拔軍出，難道不是大魏的臣子了嘛？”

鄧飏繼續喊道。

還是置若罔聞。

除了偶爾有幾個隊主什長出來維持一下行軍隊形，催促士兵不要掉隊外，沒一個人搭理他。

鄧飏臉色鐵青。

自從他當上大將軍府長史，就沒人敢這么不給他面子！

還是當著數萬軍士的面！

“大將軍！”

“大將軍！”

鄧飏還想向曹爽進言，卻被夏侯玄搶先一步攔住。

“比起伯濟，我更擔心的是...”夏侯玄看向郭淮來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

“是不是蜀兵....”

夏侯玄的話徹底提醒了曹爽。

算算日子，費祎也該從涪城趕到漢中了。

如今郭淮急行軍撤退，難道是費祎發起了進攻？

“快！”曹爽呵斥道，“傳令各軍緊閉寨門，隨時準備迎戰！”

等了那么多天，終于等到蜀兵出關了！

為了能和蜀兵堂堂正正的決戰，曹爽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大將軍的威名，就要建立在蜀國大將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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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山道上魏軍各寨忙亂的行動，王平身后的諸將都收起了輕蔑的表情，反而皺起了眉頭。

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郭淮撤退，魏軍非但不阻攔，反而緊張兮兮的全軍戒備？

“走吧！”

王平非常平靜的說道，“看來曹爽撤兵，也就是這一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