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工作時稱職務，曹皚也認真起來。

“將軍難道沒注意到，派出去的探子一個都沒有回報過嗎？”曹皚一臉嚴肅的問道。

經過上邽時，曹皚讓楊健從當地雇傭了十幾個走慣了山路的本地人，讓他們三人一組，在征蜀軍周圍數里范圍內偵察，每日都要回報一次。

可今天一整天，沒有一個探子回報過情況。

即便有人害怕開溜了，也不至于全都跑光了吧？

畢竟他們的家還是在魏國管轄范圍內。

“你是說....”司馬昭立刻回過味來。

“不錯！”曹皚壓低了聲音，把司馬昭拉到一旁低聲道，“自出上邽后，我軍便已進入蜀軍活動區域。然而五天來沒碰到一個蜀兵，將軍不覺得蹊蹺嗎？”

蜀國的探子連冀縣都可以來去自如，曹皚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對方不知道征蜀軍的存在。

然而一個蜀軍都沒碰到。

五天來，路越走越窄，魏軍的隊伍也越拉越長。

出了南溝河谷，往前是稠泥河、峁水河兩道河流阻攔的河灘石路。

在抵達魏軍下一個據點，鹵城前，就只有鐵堂峽這一小段山谷最為開闊，且沒有水道。

當然，也最適合伏擊。

如今，那些探子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還不趕緊走！”

司馬昭急得都快哭了。

曹皚卻搖了搖頭。

“往哪里走？”曹皚反問道，“若是前方也有蜀兵攔路，屆時我軍被前后夾堵在河灘石道上，那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昭幼你的意思是？”

司馬昭有些吃驚，明知道對方要伏擊自己，難道要和蜀兵碰一下？

“非是我要戰，”曹皚嘆氣道，“實在是已無退路。”

天色已晚，士卒們都已疲憊，若是再調頭往回走，必然驚動蜀兵。

蜀兵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應該是在等征蜀軍最為疲憊虛弱，且放松警惕的時刻。

曹皚看著已經消失的晚霞，進入夜色后伸手不見五指，有的士兵還想點火，卻都被帶隊的什長、伍長們禁止。

夜里燃火，無異于告訴敵人：“往這里打！”

“將軍也不必過于憂慮！若是走運，今夜月明，蜀兵必無動靜。休息一晚士卒們養精蓄銳，咱們再回頭便是！”

曹皚伸出手抓住司馬昭，兩人僅距不過數尺，但司馬昭已經看不太清曹皚的身影。

“好吧....”

司馬昭緩緩點頭。

戰場上可不是賭氣的地方。

出征前司馬懿反復告誡他，兵家乃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萬萬意氣不得。

既然曹皚有了應對之策，那就照他的計劃做便是。

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床，此刻司馬昭反而有些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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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幕低垂，山谷間沉寂如墨。

數千名魏軍在峽谷中枕戈和衣而睡，鼾聲四起。

魏軍看不到的山谷背面，一群全副鎧甲的士兵悄無聲息地趴伏在山坡的草叢中。

月光下，鎧甲閃著冰冷的光澤。

士兵們凝神屏息，手中緊握著弓弩，背上的兵器卻是五花八門。

有的背負著團牌，有的背負標槍、佩刀，甚至還有人背著利斧和鐵棍。

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慌亂，只剩下對即將到來的戰斗的專注。

四周萬籟俱寂，只有微風偶爾拂過，草叢如波浪般起伏，露出了月光下他們的臉。

這些士兵的臉上全都涂滿了五顏六色的迷彩，混合著山間的泥污，已經看不出他們的本來面目。

一個頭頂斗笠的采藥人手腳并用，在崎嶇的山嶺上如履平地。

“何將軍在哪里？”

那采藥人一開口不是漢地語言，而是一口不知為具體哪種語言的胡人語言。

埋伏的士兵中起來一個，帶著他繼續前進。

幾具死相凄慘的尸體引起了他的注意。

“都是幫魏狗辦事的山里人！”

帶路的蜀兵感情毫無波瀾，就像談論野物一般。

采藥人沒有再多嘴。

兩人的身手一樣矯健，很快便來到一個將官的面前。

“何將軍？”

“是慕跋？”

“正是！”

兩人簡單寒暄幾句，直接進入正題。

“山嶺下的魏人一共十二個曲隊，至少有六千人。”采藥人如實答道，“他們從上邽出發，已經五天，沿著南溝河谷到這里，并沒有分兵，全都在這里了。”

“知道了。”那何姓將官抬起頭來，月光下，他的臉上涂滿了五顏六色的迷彩，“你先走吧，一會打起來，就走不了了。”

“將軍，真的要打嗎？”名為慕跋的采藥人一臉焦急的問道，“那些魏人裝備精良，器械犀利。在扎營的時候全都分發了武器，還穿上了鎧甲。”

何將軍攔住了他繼續說下去。

“這些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何將軍下達了逐客令。

見勸不動對方，采藥人嘆了口氣，無奈只能望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回去之后，”何將軍突然又開口叫住了采藥人，“就說是我說的，你立下大功，不需要再服役了，回南中老家去吧。”

采藥人先是一愣，但隨即重重點了點頭。

“將軍，動手嗎？”

等采藥人走遠，何將軍身邊那個帶路的蜀兵開口問道。

何將軍抬頭看看頭頂如明燈一般的月亮，沒有說話。

他也猶豫了。

部下全都身著鐵甲，在這么明亮的月光下發起攻擊，簡直是自殺。

峽谷中的魏軍扎營時，他也曾趴在山頂偷窺。從魏軍的扎營來看，對方將領并不是什么庸碌之才。

“等信號！”

猶豫片刻，何將軍還是下達了預備攻擊的命令。

軍人首重服從，臨戰更是如此。

臨陣畏縮，無論是什么理由，在戰后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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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山谷的另一側。

數百名相同裝扮的士兵一樣趴伏在草叢中。

不同的是，兩名將官趴在山谷最高處，正激烈的爭辯著。

“伯約，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今夜？”年紀大些的將官正是張翼，他一臉期盼的勸說道，“月光如此明亮，將士們又全身批甲，從山坡上攻下去，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到！”

“那若是無月光呢？”

張翼身邊的正是姜維。

此時的二人都脫去了頭頂的鐵胄，怕的也是反光。

“倘若無光，今夜正是伏擊的好時刻！”

姜維看著峽谷內鼾聲四起的魏軍，就像看盤子里的肉一般貪婪。

又是一陣風吹過，巨大的烏云飄了過來，遮住了山背面的蜀軍，又漸漸朝前飄去，把酣睡中的魏軍也吞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