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謀反兩個字，包括楊十萬和楊飛龍?jiān)趦?nèi)，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諸自漢末以來，羌氐兩族屢有叛亂！”曹皚字字抑揚(yáng)頓挫，“但沒有一次！沒有一次，成功過！”

“楊渠帥慘死野外絕非意外！”曹皚指著木盤中的那些倒鉤箭道，“這種箭矢，非官兵不能制造不能擁有。所以害死楊渠帥的，必然是蜀人！”

眾人聽了曹皚的話，都是一片嘩然。

曹皚才不管是不是蜀漢干的，先甩一口鍋過去。能激發(fā)氐人對蜀漢的敵意那是最好不過。

“曹將軍說我族兄為蜀人所害，可有證據(jù)？”楊十萬陰沉著臉問道。

“既然不是官兵所為，那自然是蜀兵所為了！”曹皚還沒開口，薛夫人卻搶話答道，“難道除此之外，十萬弟還以為有第三者有這種箭矢？難道是東吳派兵到天水殺我夫君嗎？”

楊十萬被這話擠住，一時(shí)間竟無法回答。

他總不能當(dāng)著曹皚的面硬說這是魏軍干的。城外還有五百全副武裝的魏軍，真動起手來，楊岳這些天水豪族也不會幫他的。

楊十萬冷哼一聲，表示不服，但也不再開口了。

“夫人放心！”曹皚拍著胸口向薛夫人保證，這次他來天水，正是為了大將軍伐蜀而籌糧籌物。只要錢糧人畜全都到位，曹爽自然會替她出這口惡氣。

曹皚說完，期待薛夫人的正面反饋。

可意外的是，薛夫人眉頭一皺，并沒有接話。

“多謝將軍美意了！”楊十萬卻接過話頭，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我兄新喪，族中還有許多事要辦。就不多留將軍了！”

楊十萬和薛夫人明顯不太對付，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曹皚也不好多說什么。

放過了狠話，曹皚也釋放了一下善意。他帶著手下和一干天水豪族，恭恭敬敬地對著楊百萬的遺體行了一禮，又說了幾句一定會替氐人報(bào)仇的話，這才離開了。

“哐當(dāng)～”

聽門外曹皚等人走遠(yuǎn)，楊十萬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兩名氐族大漢立刻關(guān)上大門守住了門口。

“十萬弟，你這是何意？”薛夫人立刻呵斥道。

曹皚等人剛剛走遠(yuǎn)，楊十萬就要對自己下手？

楊十萬冷笑一聲，向前幾步道，“阿嫂休要多疑。百萬兄可不只是你的夫君，更是我十萬清水氐人的族長！如今族中群龍無首，我自然要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

“楊十萬！”薛夫人柳眉倒豎，叉腰呵斥道，“氐人雖是胡人，但歷來都是父死子繼，從無兄終弟及。即便這族長不是飛龍，也有飛龍的兄弟繼承，怎么也輪不到你！”

“哼，”楊十萬毫不在乎，“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阿嫂說規(guī)矩，我清水氐在阿兄之前，有向魏人屈膝彎腰，甘為奴隸的規(guī)矩嗎？”

院子里的氐人全都變了臉色。

自從楊百萬被曹魏承認(rèn)為清水氐這一部族的渠帥后，他就開始大力推行漢化政策。不僅讓族人積極學(xué)習(xí)漢地語言服飾文化，還積極鼓勵農(nóng)耕。

這本是一件好事，但論起種地，游牧慣了的氐族人如何是本地人的對手？這些年來因?yàn)榻徊簧献銐虻亩愘x而被迫賣身為奴的氐人是越來越多，楊十萬這點(diǎn)上倒是沒有撒謊。

“有些事上，夫君的確操之過急，但這不是爾等篡竊族長的借口！”薛夫人怒極，雙指戟指楊十萬，“可別忘了，渠帥可不是你說當(dāng)就能當(dāng)?shù)摹９俑怀姓J(rèn)，你一樣當(dāng)不上渠帥！”

“呵呵，”

聽了這話，楊十萬不氣反笑，他面帶笑容，毫不顧忌的上下打量著薛夫人，“這個就不勞阿嫂費(fèi)心了。只要我當(dāng)，官府就一定承認(rèn)！哎喲！”

冷不丁的，楊飛龍突然拔刀相向。幸好楊十萬躲得快，避開了這一刀。

“飛龍我兒，這是何意？”楊十萬的語氣滿是調(diào)侃和嘲笑，他的手下動作也不慢，立刻拔刀護(hù)住主人。

楊十萬拍拍身上的塵土，一臉輕松的對薛夫人道：“好了，阿嫂就在冀縣處理喪事吧。我就先回族中主持大事了。”

“站住！”薛夫人脫口而出。

“怎么？”楊十萬也回過頭，一臉猥瑣的打量著薛夫人，“難道阿嫂也要我一起為阿兄守靈嗎？”

“哈哈哈哈！”

見薛夫人被自己噎住沒話說了，楊十萬仰天大笑，破門而去。

其他的氐人看看薛夫人，又看看遠(yuǎn)去的楊十萬，猶豫之下，還是選擇了跟楊十萬走。

庭院內(nèi)外風(fēng)流云散。除了薛夫人母子外，更無一個活人。

“阿母！”

楊飛龍乍逢大變，悲從中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抱著母親一味的哭泣。

“飛龍！不許哭！”薛夫人推開兒子，全無剛才人前的慈母形象，“你忘了你阿父對你的期望了嗎？”

想起父親，楊飛龍就回憶起平日里父親苛刻要求自己讀書和習(xí)武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直到昨晚和父親的最后一面……

“我回清水辦些小事，三五天便回！”

父親的話言猶在耳，此刻卻已是天人兩隔。

“阿母，”楊飛龍哽咽了幾下，緩和下心情，用盡量平緩的語氣說道，“昨天阿父臨走前……”

聽完了楊飛龍的敘述，薛夫人面色變得比剛才與楊十萬對峙時(shí)更加的難看。

“來！坐下！”薛夫人拉著兒子的手來到一間偏房坐下，讓兒子好好回憶來到冀縣后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薛夫人不厭其煩的反復(fù)詰問兒子每一個細(xì)節(jié)，直到確認(rèn)無誤了，楊飛龍?jiān)僖不貞洸怀鍪裁戳耍砰L出一口氣，雙目緊閉。

過了好一段時(shí)間，她又睜開眼睛，對兒子道，“飛龍，你的那些朋友，還都靠得住嗎？”

“阿母這是什么意思？”楊飛龍隱約有些猜出母親的意思，他嚇得臉色一變。

“聽我說，天黑之后……”薛夫人示意兒子靠近，壓低了聲音，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開始細(xì)細(xì)囑咐起來……

“嗯，嗯，嗯，嗯…”

楊飛龍起初疑惑不解，但聽著聽著有些不安，聽到最后，他也嚴(yán)肅起來。

“阿母放心！兒必照阿母所言行事！”

“飛龍！”薛夫人緊緊握著兒子的手，眼中竟閃現(xiàn)出了一絲淚花。

楊飛龍年紀(jì)還小，還不清楚這件事的嚴(yán)重性，但她心里清楚，只要稍有差池，只怕這就是她們母子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