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權?
曹皚眉頭一皺,緊急搜索前身的記憶。
夏侯霸,字仲權,夏侯淵次子,夏侯玄的叔父,其母丁氏為曹操妻室丁夫人的妹妹,現任右將軍,封博昌亭侯。
曹皚偷偷看了李勝一眼,見李勝微微點頭,愈發確定了眼前的黑胖軍官就是夏侯霸。
“昭幼~昭幼?”
夏侯玄兩次叫到曹皚的名字,見他恍惚不答,剛有所舒展的眉頭又緊皺起來。
李勝悄悄捅了捅曹皚。
曹皚連忙回過神來。
“卿既是初次來,便隨在我身邊,做一支奇兵罷?!毕暮钚坏?。
其實夏侯玄心里有些得意。
他還以為曹皚之所以恍惚,是還在消化理解他高深的玄學理論呢。
曹皚留心看眾將官的神色,雖然有所緩解,但依舊十分尷尬。
按理說沙盤推演是戰前十分重要的步驟。為此,夏侯玄也多次組織雍州軍官試推。但每次推演完,參與推演的軍官們無不保持沉默。無論旁人怎么問,他們只是緘默不語。
很快,曹皚就知道為什么了。
所謂的沙盤推演完全就是夏侯玄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他要魏軍如何行動,魏軍就能百分百不打折扣的行動。而蜀軍一方則由李勝領銜扮演費祎,怎么行動都慢魏軍一拍。
然而,負責扮演鎮守漢中蜀將的,是騎副督古成。他可沒有李勝那么能體察上意,他指揮下的漢中蜀軍占據著從關中入川的各個關隘要道,簡直是無懈可擊。
與之相反的是,夏侯玄帶領的魏軍從長安一路蔓延,沿著子午谷一路擺到了漢中蜀軍的陣前。魏軍先鋒已經與蜀軍對峙上了,后隊還沒離開長安呢。
曹皚不是沙盤推演的獨立一方,自然不用負任何責任。但即便以他的見識,都看出來魏軍徒有兵力上的優勢,卻絲毫無法展開。
這邊魏軍主力被邊境蜀軍堵在關隘前動彈不得,那邊廂李勝所扮演的蜀軍主力則逐漸逼近,從儻駱道穿出,直逼魏軍的側后方。
夏侯玄的臉色難看極了。
李勝連忙救場道:“將軍,職下無知。以蜀軍之能,似無法日行軍四十里。日行軍三十....不!二十里!如何?”
“二十里?”夏侯玄一臉的不屑,“費祎此人向來持重。千里來援,必與我決戰。怎可不帶重器?蜀道艱難,日行十五里,也就罷了?!?
聽了夏侯玄的吩咐,李勝連使眼色,眾將官趕緊重新開始推演。
然而,即便李勝把蜀軍主力的行軍速度降低到日行十五里,魏軍還是要面對一個問題:如何擊破邊境蜀軍把守的子午谷出口?
魏蜀兩國隔著秦嶺對峙,出入無非就是那幾條山道。可無論走哪一條道,都要面對一個問題,如何展開優勢兵力?
狹窄的山道根本無法展開千人以上規模的軍隊。魏軍投入的兵力越是規模龐大,則隊型隊列就被拉的越長。
這就意味著只要守方以少量軍隊扼守住關隘要道,即能卡死魏軍。而龐大的秦嶺山脈,正是蜀軍無當飛軍的主場。
眼看夏侯玄再次陷入沉思,李勝心急如焚。
讓長官面上無光,是他作為幕僚的失職。然而他已經開過一次口,再幫他賴,夏侯玄贏了也面上無光。他眼光掃過一圈,眾將官都紛紛低下頭。
曹皚眼看帳內的尷尬氣氛都快寫在眾人臉上了。正好李勝的目光掃過,曹皚和他對視一眼,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
可自己畢竟初來乍到,剛才已經開過一次口,現在再開口...
曹皚又看了看夏侯霸,他是老資格了。
夏侯霸雙手抱臂,雙目微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眼看推演進入僵局,也不能持久的這么僵下去啊。曹皚只能硬著頭皮看沙盤。
夏侯玄推演的水平另說,眼前的這個沙盤倒是做得十分精準,簡直就是按比例進行微縮的。
面對蜀軍分點據守,緊卡關隘的戰術,無論魏軍走哪條道進漢中,都面臨著一字長蛇陣的難局。和當年的曹真一模一樣。
曹皚也不是天才,哪能解開當年連曹真都無法解開的難局?
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曹皚抬頭看了看古成。
古成倒也不完全是個榆木疙瘩,他自知自己的戰術給長官下不來臺,也正在滿臉大汗的幫長官找如何破局的辦法。
“將軍!”
曹皚開口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曹皚。
“古騎都錯守諸圍,雖然暗合周易里的重門之義,但似乎忘了敵我兵力差距懸殊?!辈馨}伸手,直接調動沙盤上蜀軍的標記,從原來分散在各個關口要道的布局改為了集中固守的布局。
“皚若所料不差,蜀軍聞我大軍來犯,必然膽喪心驚,斂兵聚谷,退守漢、樂二城?!?
曹皚指著漢中平原上的兩個點,那里正是漢中平原上僅次于漢中治所南鄭的兩個軍事要塞。早在諸葛亮時代,蜀軍就在這里囤積糧草軍械,是蜀軍北伐的兩大重倉所在,蜀軍必然防守嚴密。
“漢中諸道,以儻駱最短。我軍可順儻駱道南下,在最短的時間內涌入漢中!”曹皚指著沙盤分析道,“我軍兵多,只要進入漢中,漢、樂二城雖固,但不足為患。只需抵住涪城援兵,蜀軍糧盡,漢、樂二城可唾手而得!”
一通胡說八道完,曹皚又出了一身汗。古成則目瞪口呆,徹底傻眼,還能這么賴的嗎?
帳內一片寂靜,都在等夏侯玄。
片刻之后,夏侯玄眉頭一挑,微微點頭。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李勝連忙按照曹皚剛才所言進行調度。諸將也都心知肚明,就按照曹皚的安排演,反正都是曹皚負責。
這一次沒了蜀軍卡要道,魏軍氣勢如虹,從各處關隘要道魚貫而入,迅速搶占漢中平原。
而李勝扮演的蜀軍主力則磨磨蹭蹭,就是不來援助。
扮演漢中蜀軍的古成也似乎開了竅,一見被圍,也不抵抗了,索性就開城投降。魏軍更是氣勢大盛,一路平推到了劍閣。
結局,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夏侯玄露出了笑意,眾將官自然也都紛紛拍起馬屁說夏侯玄如何英明神武。
這么賴真的有意義嗎?
曹皚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腹誹不已。自己能配合夏侯玄,對面的蜀軍能這么配合嗎?
無意間,曹皚又瞥了一眼夏侯霸。他從頭到尾一聲不吭,也不置可否。黝黑的臉龐根本看不出他內心在想什么。
“雖然如此,但軍戎乃是國之大事,不可不慎重。再演一次!”夏侯玄擺亂了標記,表示要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