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蔥蔥的樹林中，一只梅花鹿正垂著頭，啃食著腳下的草葉。
這梅花鹿體型健碩，頭上頂著一對如珊瑚那般漂亮的鹿角，皮毛油光水滑，正是青春的年紀。
它忽然停下了進食，抬起頭，神情警覺。
“咻！”
暗處，一根羽箭如風一般射出，直直地插入了梅花鹿一秒前站立的地面。
陳凡懊惱地放下手里的弓箭，看向那鹿逐漸遠去的背影。
在他身旁，帶著鹿角帽，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搖了搖頭，語氣嚴肅：“拉弓的動作還是太慢了。”
“打獵時，眼要準，手要狠，你要理解狠這個字。”馬獵戶道，“出手要快，獵物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下。”
他側耳傾聽，忽然摸出背后的羽箭，向著天空射出一箭。
一秒鐘之后，一只不知名的黑鳥掉到了陳凡眼前，馬獵戶一箭穿透了它的胸口，連痛苦都未察覺到，它便已經失去了生命。
“你看，這才是狠手。”馬獵戶說道，“陳凡，你記住，面對畜生，不遺余力，不留仁慈，沖著它的命去，你要是放跑了它，冬天一到，要死的人就是你了。”
“記得了嗎？”馬獵戶問陳凡道。
陳凡回憶著馬獵戶的動作，咀嚼著他話中的深意，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女人倒在雪地里的畫面。
他收斂心思，鄭重點頭：“記住了。”
馬獵戶擺了擺手：“去找找那只鹿的蹤跡。”
陳凡走上前，低頭查看起了地上的痕跡，他眼睛銳利，很快便找到了一行梅花一般的腳印，他細嗅一番，其中有著一股青草和野獸膻味混合在一起的氣息。
“找到了。”陳凡欣喜道。
馬獵戶看著地上的痕跡，點了點頭，頗為滿意：“所有畜生，只要在路上走過，就一定會留下蹤跡。”
他們沿著路上的足跡，一路找去，來到一個分叉路口時，卻發現兩道足跡皆是通往了路的兩側。
陳凡低頭，仔細辨認后，開口判斷：“有一行足跡是假的。”
“嗯，這畜生倒是狡猾，先往一條路上跑了幾下，然后又回頭往另一條道跑走。”馬獵戶臉上帶著些冷笑，“不要低估了畜生，有些畜生精明著呢，挖好了坑，等著你往里面跳！”
陳凡瞳孔微微收縮，他回憶起了一個身穿紅袍的壯碩青年。
“那是假的。”
馬獵戶指了指右側小路上的腳印：“足跡太清楚了，腳印之間的距離變小，顯然是那畜生已經不慌了，想故意讓我們看到。”
“走左邊的路。”
二人跟著左邊的小道，一路向前，走了大概一刻鐘，終于又看到叢林間那道淡褐色的影子。
此時那公鹿正在河邊飲水，脖頸聳動，毛發上沾的水珠顆顆晶瑩。
暗處的陳凡已經彎弓搭箭，眼睛死死盯著那梅花鹿的脖頸。
他此次沒有再猶豫，果斷松開弓弦，羽箭呼嘯而過，直直插入了梅花鹿的脖子，鮮血的血液頓時噴薄而出，染紅了一大片地面。
陳凡走上前，那鹿的長腿奮力蹬著，仍在掙扎。
“動手！”馬獵戶的聲音短促而有力。
陳凡摸出腰間的短刀，干脆利落地插進了那梅花鹿的心臟，很快，那梅花鹿不再動彈，尸體僵硬下來。
于此同時，大量的鹿血也染紅了陳凡的雙手，噴濺的血點遍布全身。
一個時辰之后，陳凡和馬獵戶帶著戰利品回到了小屋之中。
陳凡頗為激動，這是他第一次打到這般巨大的野獸，足足有百余斤重。
“馬叔，我可以出師了吧？”不過十二歲的陳凡迫不及待地詢問馬獵戶道。
馬獵戶看了一眼渾身沾血的陳凡，淡淡開口：“殺生之后，要記得把身體處理干凈。”
“知道，這是除晦氣。”陳凡點了點頭。
馬獵戶一邊處理著撕下來的鹿皮，一邊說道：“不止是為了除晦氣，更是為了懺悔。”
“懺悔？”陳凡有些摸不著頭腦。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馬獵戶解釋道，“弱肉強食，這是老天的規矩，殺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咱們做獵戶的，殺生更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所以為了確保內心不會產生視生命如草芥的想法，陳凡，每次在殺生之后，你必須要問自己一個問題。”馬獵戶神情嚴肅地看著陳凡，“真的有必要奪走這條生命嗎？”
“如果你問心無愧，那就好，但是，如果你問心有愧……”馬獵戶頓了頓，說道，“那么，你必須要懺悔自己的行為。”
聽著馬獵戶的教誨，陳凡心中一動，他眼前忽然閃過許多人的影子，其中大多數是身著血衣的鬼面人。
他毫不猶豫，低聲說道：“這群畜生，我問心無愧！”
忽然，陳凡愣了一下，剛剛腦海里閃過的這些人是誰？
“不對勁，我這是……”陳凡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他猛然抬頭，凝視起眼前的馬獵戶。
“小凡，這么看著我做什么？”馬獵戶笑呵呵地問道。
“你不是死了嗎？”陳凡喃喃自語，腦海中的記憶愈發明顯，似乎在某個夜晚，馬獵戶被一只巨大的黑熊拖走了。
此時，馬獵戶將背上的弓拿了起來，遞給了陳凡，語氣欣慰：“你已經出師了，這把弓，之后就傳給你了。”
陳凡凝視著馬獵戶遞出的長弓，弓弦使用蛇筋制成的，無比細長，仿佛一條紅色的線。
思緒回轉，陳凡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段記憶。
一個月前，萬寶樓。
溫靈玉看著雙眼朦朧的陳凡，她出手點了一下陳凡的眉心，將后者從幻覺中剝離出來。
待陳凡目光清明后，她悠悠說道：“你的不惑道心只是處于雛形的階段，還無法真正做到免疫一切幻術。”
“哦？哪我何時能擺脫道心雛形的階段？”陳凡好奇地問道。
溫靈玉淡淡道：“這要看你自己，道心是否堅定，在于個人的修行，一般來說，修士的修為越高深，孕育出道心的可能性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