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見面’

‘你的信為兄已經收到，為兄這里一切安好，還請代我向伯母問候...’

‘京中有事，暫不便離京，林伯父所言婚期恐需年底...’

小院內，綠色的嫩芽在和煦的陽光下展現著勃勃生機。

樹下，許沐之正執筆而書，身旁站著一個女子靜靜地為他磨著墨。

隨著‘望保重’三字寫完，許沐之輕輕吹了吹了信紙，見墨跡干的差不多了，這才滿意地將手中的毛筆放在筆架上。

取來一個信封，小心地將剛寫好的信裝入并封好口，檢查無誤后，許沐之便將許山喊來。

“這次來京的保和堂一行人應該馬上就要回去了，你去把這兩封信交給他們，委托他們順便將信帶回去。”

“好的，公子。”

許山接過許沐之手中的兩封信后便立即往外走去。

一旁候著的李婉見許沐之寫完信，也是十分有眼力見地收拾起石桌上的筆墨紙硯。

不一會兒，許山已是送完信回來，回來時手中還提著一個竹簍。

“公子，你之前吩咐讓抓的蟾蜍給弄來了。”

說著，許山還提了提手中的竹簍。

聽到許山的話，許沐之也是來到許山跟前，往竹簍里瞟了一眼。

只見竹簍中裝著四五只活蹦亂跳的蟾蜍。

而一直候在許沐之身旁的李婉聽到蟾蜍，不由好奇地跟了過來。

原本正想著等會該怎么處理這些蟾蜍的許沐之，耳邊卻響起了李婉的驚呼聲。

“咦...癩疙寶！”

這口音...

許沐之不由抬眼看向這個新收的臨時徒弟。

“你是川渝的？”

見李婉有些疑惑，許沐之想到如今不怎么習慣用川渝這個說法，于是又道：“你是四川的？”

李婉點點頭：“回師父的話，學生祖籍正是四川。”

聞言，許沐之挑了挑眉，他沒想到自己新收的臨時徒弟竟然是四川的。

如今這四川到這京城可不容易，而且對方還被選為宮中女官，這就更不容易了。

據他所知，這宮中女官多選自江南等地，這來自四川的女官還是第一次聽說。

想著，許沐之突然間也是來了惡趣味，一臉期待地看向李婉道：“你用家鄉話說說‘老子數到三’，我聽聽。”

聽到許沐之的話，李婉先是愣一下，盡管不解但還是輕聲說了句：“勞資蜀道山。”

許沐之搖搖頭：“語氣不對，你不要這小聲，大聲點，底氣也要更足點，嗯....最好是依你生氣的狀態來說這句話。”

聽到許沐之奇怪的要求，雖疑惑許沐之的用意，李婉卻也只能按照許沐之的要求去做。

李婉先是醞釀了一下情緒，感覺差不多了，再一次說道：“勞資蜀道山。”

卻見許沐之還是搖搖頭：“比剛才好了點，但還是不夠兇，再兇點，你也無需顧忌什么，大聲地喊出來就行了。”

見許沐之還不滿意，李婉也是很無奈。

這就是京中第一名醫嗎？這就是陛下身前的紅人？

為啥要我喊‘老子數到三’？難不成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還是說這是在考驗我？

不懂，可是又不得不做。

無奈之余，李婉也只能嘗試再來一次。

或許是被許沐之這奇怪的要求引動了內心的情緒，又或許是心里覺得豁出去了。

一聲純正的川渝方言版‘勞資蜀道山’在院中響起。

“嗯！就是這味了！”

許沐之滿意地點點頭，有種回到后世刷短視頻的感覺了。

看著許沐之一臉滿足，院內的許山和李婉滿臉古怪。

“公子這是怎么？為啥我感覺聽到‘勞資蜀道山’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而公子卻是一臉...額...享受？”許山心里想著。

一旁的李婉也是暗道：“果然是特殊癖好嗎？會不會還有其他的特殊癖好？我以后該怎么辦？”

從熟悉感中回過神，許沐之也察覺到了身旁兩人古怪的眼神，想到剛才的舉動，不由輕咳了一聲。

“那個...許山，這蟾蜍還是按照老方法，備制點蟾酥。”

“哦，好的，公子。”

說著，許山便提著竹簍往后院走去。

隨即許沐之又看向李婉，為剛才的行為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我那位故人便是來自四川的，他的口頭禪便是這‘勞資蜀道山’。

這不好久沒見我那位故人了，聽到這熟悉的口音讓我懷念起一些往事。”

李婉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哦，學生明白。”

見李婉的神情，許沐之知道剛才的舉動在別人眼里有些奇怪，為了轉移李婉的注意力，許沐之想了想說道。

“這些天你先跟著李嬸學學接生，李嬸是這方圓百里最有名的穩婆，你可以在她那學到不少東西。”

見許沐之說到正事，李婉也立馬轉移注意力。

畢竟她之所以出宮便是皇帝讓她跟著這許侍讀學醫術，尤其是關于孕婦方面的醫術。

“師父，陛下不是讓你教授我嗎？這讓我跟穩婆學會不會...”

李婉沒有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已是很明顯，許沐之這樣做有些敷衍。

許沐之則是無所謂道：“這又不影響，難不成你要讓我一個男的手把手教你接生？”

“可是...”

李婉還想說什么，許沐之卻是打斷道：“你放心，什么該教，什么時候教，我心里有數，行了，現在你先去把昨天交給你草藥打理一下。”

聞言，李婉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轉身去打理草藥。

看著李婉離去的身影，許沐之無奈地搖搖頭。

最初他還想著看朱祁鈺身體痊愈了便可以著力于解決朱祁鈺心心念的子嗣問題。

原本在他的計劃里，即使朱祁鈺身體痊愈了，想要子嗣也是靠一些運氣的。

這樣一來，他只需給朱祁鈺開些補藥與膳食引導，然后再等結果便是。

這期間他說不定還能抽個時間先回老家把婚結了，說不定等他把媳婦娶了回到這京城，朱祁鈺都不一定會有結果。

畢竟并不是箭射出去就一定能中靶，更何況朱祁鈺還是久病初愈，這多少還是會影響成功率的。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朱祁鈺竟然在身體痊愈之前就沒管住自己的腰帶。

而最讓他無語的是，朱祁鈺還中了。

這唐貴妃懷了身孕，朱祁鈺自然不肯放最信任的許沐之離京。

在朱祁鈺看來，萬一出了閃失，有許沐之在，憑借其醫術的不凡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證肚中胎兒的平安。

至于說太醫院中的御醫，在朱祁鈺看來完全比不上許沐之，誰讓太醫沒法醫治好的病讓許沐之醫治好了。

況且朱祁鈺也明白這一胎的重要性，這已不是簡單個人子嗣問題了，而是有關大明江山的大事。

所以他需要盡一切可能保證唐貴妃肚中的胎兒安全出生。

為此，朱祁鈺一開始還想著讓許沐之搬到宮里，畢竟許沐之在宮外，要是遇到事情多少不便。

聽到朱祁鈺的要求，許沐之自然是不愿答應。

在許沐之看來，且不說如今皇宮內外因為唐貴妃懷有身孕已是比往日還要嚴格的查核來往人員和物品出入，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搞小動作并不是易事。

若是真有出手暗害，他在宮中實際意義并不大，畢竟他又不能時刻守在唐貴妃身邊。

反而是他住進宮中，一不合禮數，哪怕皇帝將他視為兄弟也不行。

二來他也不想生活在四處有眼睛的皇宮里，而且一旦住進皇宮，這不就成了白天上完班，晚上還得軟性加班。

他許沐之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想還過007的生活。

于是許沐之便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與其讓他一個外臣進宮，不如讓宮里派一個信得過人跟他學醫。

也不用學太多，就專門學習孕婦這塊的醫學知識，外加懂得辨別一些草藥即可。

畢竟如今唐貴妃都未顯懷，平日出入問題都不大，每日只需要嚴把入口之物與接觸之物即可。

而這些并不是許沐之在宮里住就能解決的，主要還得靠宮里的把守。

每日他只需要進宮為唐貴妃把把脈即可。

在許沐之看來，相比提防別有用心之人的小動作，他所能做的更多是如何在唐貴妃生產時，確保胎兒順利的出生。

畢竟古代的醫療條件，女人生孩子可并不輕松。

尤其是遇到難產的問題，在古代基本就得面臨保大保小的問題，弄不好就都沒了。

而想要確保生產順利，日常的護理必不可少，尤其是顯懷后。

其次便是接生。

雖然在有后世的見識加持下，有著前身深厚的醫學功底和實踐經驗的許沐之對于孕婦相關醫學這一塊還是有自信的。

但不管是日常護理，還是之后接生，都不是許沐之方便直接上手的。

所以這就便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擔任這個日常護理以及協助接生，甚至是主擔接生這一工作。

這才有了朱祁鈺將李婉派出來跟許沐之學醫術。

而許沐之也就成為李婉臨時的師父。

對于教授內容，許沐之早已想好了。

首先便是需要盡快掌握所有不利于胎兒的草藥與膳食。

這也就是許沐之為何讓李婉打理的草藥，只有親自接觸過了解過才能更好的掌握。

好在李婉在草藥方面有一定基礎，只要花一些功夫，掌握這些并不是難事。

而讓李婉跟著李嬸學接生，這便是許沐之給她安排的另一個學習課程。

雖然宮中有經驗豐富的嬤嬤負責相關事宜，但多了解些總沒錯，畢竟誰能保證這些嬤嬤的能力足夠與信賴。

午飯后。

許沐之便讓李婉去了李嬸家。

據許沐之的了解，最近京中不少人家有快到足月的孕婦。

而這李嬸便是遠近聞名的穩婆，口碑非常好，不少人家早已跟這李嬸約好，讓其接生。

當李婉回來，許沐之便會問詢李婉學習的情況。

見許沐之問起，李婉雖有些猶疑，但還是將今日跟李嬸接生的經歷簡述了一遍。

聽完李婉的講述，許沐之便以李婉說的情況，進行復盤以及進一步分析與教導。

聽得一旁的李婉一愣一愣的。

“師父，你怎么會如此了解...了解...”

看著支支吾吾的李婉，許沐之接話道：“你是想問，我怎么會對于生孩子如此了解是嗎？”

李婉點點頭。

許沐之微微一笑：“你可別忘了我是一個醫者。”

“可是...”李婉任有些遲疑道。

她自然知道許沐之是醫者，要不然皇帝也不會派她跟對方學醫術了。

可在她看來，許沐之對于生孩子太了解了，甚至有些超過李嬸了。

主要是許沐之講得太詳盡了，仿佛就像是親自接生一般。

見狀，許沐之解釋道：“不瞞你說，我曾經親自為人接過生，所以自然對此了解。”

“嗯！？師父你...你接過生？你不是男...”

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李婉，許沐之倒是一臉平靜地說道：“這事還得從兩年前我在外游歷說起...”

原來就在就在兩年前，前身許沐之在外游歷的路上，在一村莊落腳，當晚恰逢一個孕婦突然難產。

不巧的是當晚大雨滂沱，村里也無穩婆，只有到鎮子上去請。

可是山路崎嶇又是雨夜，連路都難走，更甭提請穩婆來了。

最后那村民得知許沐之是大夫，盡管男女不便，但也只能讓許沐之接手，要不然就是一尸兩命的結果。

好在許沐之游歷多年，各種疑難雜癥都有所了解，對于接生以前雖未實踐過，但憑借其自身的醫術功底也是有驚無險地讓孩子出生，母子平安。

之后，許沐之也偶爾遇到過類似情況，不過非逼不得已，一般許沐之都是指揮女性幫助接生。

一來二去，對于接生一事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聽完許沐之的講述，李婉一時間聽入了神。

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如此年輕的男子，卻有著如此豐富的經歷。

忽然她有些明白，為何眼前之人能受皇帝信重了。

如此奇才，問誰誰不愛呢？

就這樣持續了近五個月。

李婉也從一名樸實無華的女官成為了豐富經驗的穩婆。

這日。

許沐之將李婉叫到跟前。

“經過這幾個月的學習，你已經對孕婦的護理以及接生都已經達到了出師的水平。”

聽到許沐之的話，李婉以為許沐之這是要結束教學了，情緒頓時有些低落下來。

緊接著卻聽到許沐之說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這還一樣東西要教授于你。”

李婉聞言，一抹喜色頓時躍于臉上。

她剛剛還以為就要離開了，沒想到叫她來竟然只是要教授新的東西，真是嚇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