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居安和明昀的首次正式見面，老實說彼此之間的印象很好。

王居安感覺明昀沒有其他幾個皇子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顯得平易近人。

而明昀覺得這個胡子很長，國字臉的侍講學士很有官相。

如果文思博長得能有王居安一半好看，為官之路都能順利很多，也不會來到自己王府上做長史了。

“下官王居安，參見成王殿下。”

“王侍講請起。”

明昀微笑道：“早就聽說王侍講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殿下過獎了。”

兩人客套一番后，王居安正式講課。

按照大夏朝形成的慣例，侍講學士給開府的皇子們講的第一課通常是《論語》，這也算統治者和儒生們之間達成的默契。

統治者認可儒家學術統治地位，而儒生們則幫助統治者鞏固自己的統治。

其實在宮里開蒙之后，學習的就是《論語》。不過開府之后的《論語》，和宮里上學學的《論語》很不一樣。

王居安別看人顯得很像老古板一般，但其實講課比宮里講學的老學究們有趣多了，最起碼能讓明昀聽進去而不至于打瞌睡。

講課結束后，王居安收書本，問明昀道：“殿下，下官知道您在宮里就已經學過《論語》了。

下官想知道，您是如何讀《論語》的？”

“王侍講，你真的想知道？”明昀古怪一笑。

“下官愿聞其詳。”

“那好吧！”

明昀合上書本，開始講述他的《掄語》。

“王侍講，朝穩道，夕可死矣，依你的理解，該作何解釋？”

王居安道：“出自《論語·里仁》，圣人認為道之意義超越了人本身的生命，只要追求到了道，生命的長度便不再重要，精神的完滿已實現。”

“這是王侍講自己的理解？”

“這是下官個人的理解，也是歷代儒學大家的理解。”

明昀笑道：“要按照本王的理解，這句話該這樣解釋。

說的是早上打聽到了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該死了。”

王居安一愣，這是哪門子《論語》。

不過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仔細一琢磨之后哈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那殿下，既來之，則安之該作何解釋？”

“既然來到了這里，就安葬在這里吧！”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喜歡你的錢，所以搶走他是有道理的。”

“君子不重則不威？”

“君子如果下手不重一些，就樹立不了威信。”

面對這一番《論語》歪解，如果是老學究，估計已經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說不得要去隆安帝那里告明昀一狀。

如果是心臟不好的，此時可能已經噶過去了，還得明昀搶救一番。

但王居安偏偏不一樣，他非但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此番歪解雖然不合《論語》本意，但卻非常的有意思。

“下官沒想到，殿下居然是個妙人。”

明昀拱手道：“我還以為王侍講是那種迂腐之人，此番怕是要參我一本。”

兩人都笑了，都確定了彼此都不是那種墨守成規之人。

王居安道：“給殿下講課真是意想不到的愉快。”

“先生也是一個有趣的人啊，在朝野之中，如先生般有趣之人可不多。”

講學結束之后，王居安就告辭了。

這一天講學的經歷對王居安來說是一個特別的體驗，他回去之后和自己的好友，時任國子監祭酒的許文志講述了這樁趣事。

那許文志也不是一個迂腐之人，聽完反而撫掌大笑，連喊了三聲妙。

不過他隨后正色道：“依你看來，成王殿下此人如何？”

王居安答道：“依我看，成王殿下不是一個甘心當一個閑散王爺的主。”

“那你再說說，成王殿下能否爭那大位。”

王居安道：“現在談這些為時尚早，在我看來，當下的重點是當今圣上和太上皇之爭。”

許文志一想也是，天有二日，哪怕如今開府的幾位皇子有什么想法，但如今還不是他們的舞臺。

日子就這樣平靜下來，上朝，去工部觀政，聽王居安講課，成為了明昀比較固定的日常。

這日從工部回來，明昀一早就約好了蔣子涵，由他帶著幾個侍衛護衛者，微服私訪一番。

“出去外面記得，不要叫我殿下。”

蔣子涵摸摸頭：“殿下，那我該叫什么？”

“叫我掌柜的，記住，我們是做生意的，是去了解市場行情，清楚嗎？”

“清楚！”

一行人從王府的角門出去，也不坐馬車，就這樣走著一路去往南城那邊。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

作為大夏朝的政治中心，神京城發展得還是不錯的，規模相比前明時期又大了一些。

從王府出發一路向南，一開始開始看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身旁跟隨著小廝，人五人六前呼后擁的。

更有那酒樓商鋪好不熱鬧，四衢八街，熙熙攘攘。

蔣子涵顯然對這一片還是很熟悉的，他充當向導介紹道：“要說這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樓，當屬于望仙樓。

天上白玉京，地上望仙樓。

想在這望仙樓吃一頓飯可不容易，生意好的時候需要提前一旬的時間預定。”

“那這吃一頓花費不少吧？”明昀問道。

蔣子涵答道：“掌柜的說得沒錯，吃一頓花費最低十兩，如果是宴請，花費甚至可達數百兩。

有人說，望仙樓可和宋之樊樓爭鋒。”

“這酒樓的背后東家怕是不簡單啊，否則哪里敢開在這個地段？”

明昀看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望仙樓，發出了感嘆。

“掌柜的猜的還真沒錯，望仙樓背后是忠順王爺。”

“原來如此。”明昀恍然大悟。

隆安帝的兄弟六個，隆安帝排行老三。除了戾太子之外，還有一個義忠王，但因為被戾太子之案牽連，貶為庶人。

另外兩個不重要，就只是閑散王爺罷了

而這個忠順王是老六，當初是支持隆安帝的。因此隆安帝登基后，對忠順王很關照，太上皇也很喜愛自己的小兒子。

雖然忠順王早已不參與朝政，但仗著隆安帝的關照和太上皇的疼愛，在朝中的影響力非常深厚，在神京城基本也是橫著走。

有這樣一個王爺作為東家，怪不得望仙樓的生意紅火，卻沒多少人敢惦記。

“掌柜的，要不我們進去吃一頓？”蔣子涵道。

“下次吧！”

明昀擺擺手道：“我們還要往南城去看看。”

一行人接著走下去，一路來到南城，這里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情況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明昀注意到，乞丐開始增多，打著補丁的布衣百姓也開始出現。更關鍵的是，很多百姓面上帶有菜色，肌瘦面黃，神情麻木。

明昀突然想到一句話：即使是倫敦東區最貧窮的愛國者，一想到英國的財富和工業，便會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這是形容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是日不落帝國最鼎盛的時期。

但是看看這些麻木的百姓們，這還是天子腳下，生活水平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那更加偏遠的其他地區的百姓，他們的生活狀況可想而知。

這樣的生活已經不叫生活了，而是生存。

如此艱難的生存，權貴們還在不停的壓榨，百姓們總會有一天忍不住揭竿而起，開始轟轟烈烈的推翻王朝的起義。

明昀心中不免充滿了憂慮，他可是統治階層。自然不希望自己還沒統治呢，帝國就已經被推翻了。

如今大夏朝雖然不至于風雨飄搖的地步，但改變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