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你是不是給我們拿錯鑰匙了?”蘇無名端詳著手中的木牌,疑惑的問。
李重潤剛才光顧著琢磨手中木牌的王羲之行書了,聽到蘇無名的話仔細(xì)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中的木牌上寫著‘天字一號院’五個字。
李重潤也一臉疑惑的看著‘諸葛會館’的掌柜。
自古以來,只聽說有生意人以次充好,這種以好替次的事情,就連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蘇無名和林威,也是聞所未聞。
但是這一來呢,每年到了秋冬交匯之時(shí),販賣貨殖的客商大增,往來返鄉(xiāng)的官員們也多起來,咱們的地字院的確已經(jīng)客滿了。
這二來呢,我看小郎君氣度不凡,必不是凡人,小的也想和小郎君結(jié)個善緣,將來說不定還能指著郎君照應(yīng)呢。”
免費(fèi)升個房型,這種事兒在李重潤穿越之前,也經(jīng)常遇到。
比如他出差的時(shí)候,預(yù)訂的房間沒有了,酒店就會給他免費(fèi)提供一個更高級的房間。
但那是在法制健全的社會制度下,自從見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李重潤總是會保持著警惕。
他剛要婉言拒絕,突然感覺到蘇無名的腳在他的小腿上輕輕踢了一下,回過頭,看到對方微微的搖了搖頭。
李重潤便不再說話,一行人跟在‘諸葛會館’掌柜的身后,穿過大堂,來到后面的碼頭。
掌柜的路上給他們介紹了自己,據(jù)他所說,他姓劉,名叫劉得利。
他洋洋得意的告訴眾人,自己是當(dāng)年荊州刺史劉表的后人。
自大隋開皇年間,他們荊州劉氏便在這里開了這家‘諸葛會館’,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百余年的時(shí)間了。
自己作為劉氏的族人,因?yàn)閺男÷斆髁胬L于算計(jì),從‘諸葛會館’的伙計(jì)開始做起,一步步成為了這里的掌柜。
穿過了大堂,后面果然有一個碼頭,停靠著三四十艘小舢板。
讓李重潤眾人眼前一亮的是,竟然每艘舢板上撐船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子。
看到李重潤等人過來,一個大約十七八歲,姿色初中的青衣小娘子將舢板搖了過來。
雖然這個小娘子長得美麗動人,還有一些與漢人女子不同的味道,但李重潤有蕭芷茵和馬芳媛陪著。
心中還掛念著正在閉關(guān)的謝雨氤,因此只是多看了她一眼,也并未在意。
掌柜殷勤的搬來跳板,李重潤等人一個個走了上去。
青衣小娘子將舢板搖開之前,掌柜的指了指頭頂說道:“各位客官,若是要外出,在你們門口有一根拉繩,連著這里一個鈴鐺。
你們只要拉響鈴鐺,這里的舢板就會過去接你們過來。”
青衣女子搖著舢板離開碼頭,舢板在碧水中慢慢的飄蕩著,她一邊搖著櫓,一邊咿咿呀呀的唱起了小調(diào)。
李重潤等人雖然聽不懂小調(diào)的詞,但是旋律卻很好聽,有一種古樸凝重的意味。
“這位小娘子,你唱的這是什么啊?”在青衣女子唱完一首小調(diào)后,蘇無名好奇的問她。
“老爺,奴家唱的是荊楚小調(diào)。”那個青衣女子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回答道。
蘇無名頓時(shí)來了興趣,他繼續(xù)問道:“我聽你這小調(diào)音律似乎是古音?”
青衣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這里在先秦時(shí)期是楚地,盛行巫術(shù),因此,這荊楚小調(diào)其實(shí)是《楚地巫音》改編而來的。
這個唱腔已經(jīng)有千年以上的歷史了,因此各位客官覺得有些古韻也是正常。”
“原來如此!”這時(shí)不僅是蘇無名,就連李重潤、蕭芷茵等人也來了興致。
“那小娘子唱的這個荊楚小調(diào),里面的唱詞是什么意思呢?”蕭芷茵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問道。
“哦,夫人問這個呀,這個是頌唱漢水女神的。
歌詞的大意就是: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聽到青衣小娘子的話,李重潤、蘇無名和蕭芷茵三個人頓時(shí)震驚的面面相覷。
她的這一段唱詞,來自于《詩經(jīng)》中的《國風(fēng)·周南·漢廣》。
大概的意思是:
南有大樹枝葉高,樹下行人休憩少。漢江有個漫游女,想要追求只徒勞。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雜樹叢生長得高,砍柴就要砍荊條。那個女子如嫁我,快將轅馬喂個飽。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雜草叢生亂縱橫,割下蔞蒿作柴薪。那個女子如嫁我,快飼馬駒駕車迎。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這是一首戀情詩。
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
他鐘情一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愿。
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
通過喬木、神女、江漢相互為比,贊美漢江沿岸千萬女子的美麗、善良、聰慧和高貴。
“小娘子讀過書?”李重潤終于忍不住發(fā)問,要知道《詩經(jīng)》可是儒家學(xué)說《十三經(jīng)》中最重要的一部典籍,也是這個時(shí)代科舉考試中的重要部分。
如果一個尋常搖船的小娘子就能夠熟讀《詩經(jīng)》,這個地方的文化氛圍也太濃郁了。
看著眼前的李重潤,青衣小娘子露出燦爛的笑容:“郎君,奴家叫莫蕊綺,您以后叫我蕊綺吧。
奴家哪里讀過書啊,這都是奴家的娘親從小口耳相傳教會奴家的。
我們襄陽的女子,大多都會唱一些這樣的荊楚小調(diào)。”
“原來如此。”李重潤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看了一眼蘇無名。
蘇無名會意,從懷里掏出一枚大約五錢左右的散碎銀子,放在莫蕊綺的手中。
“謝謝郎君,謝謝客官。”
莫蕊綺得著了銀子,頓時(shí)高興的眉飛色舞起來。
她們在這里做工,每日除了搖船接送客人,還要打掃客房,給客房送飯。
每天要工作五六個時(shí)辰,一個月的工錢也不過三四錢的銀子,李重潤等人的大方,讓她對這些人的好感倍增。
終于到了天字一號院的碼頭,李重潤等人下船時(shí),她沖著李重潤的背影依依不舍的說:“郎君,以后你們的進(jìn)入,都讓蕊綺來接送你們吧。”
李重潤聽到莫蕊綺的話,回過頭沖著她微微一笑:“好,你回去就給劉掌柜說,我說的,以后我這里的進(jìn)出接送都讓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