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曦本是來此地散心的,最近皇帝忙著阻擋外朝愈發洶涌的要求他立太子的聲音,沒空搭理她。她在宮內呆的無趣,又聽聞曹昂已經守孝結束,便想著來此地散心,順便碰碰運氣,心想萬一遇到了呢?
結果現在真的遇到了,兩人一個騎在馬上,一個站在地上。互相望著,相識一笑,卻都沒有說話。像是在玩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小游戲。
最終還是公主先忍不住開了口:“你回來了也不說來看看我,好歹同窗一場,這點面子都愿意給嗎?”
話語里雖有嗔怪,但是喜悅之情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曹昂聞言,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拱手告罪道:“闊別已久,尚不知公主居處,因而未曾拜見,還請公主見諒!”
曹昂雖然有些情難自禁,但是依舊克制。他心里清楚自己未來想要做的事,自己絕非眼前這女子的良配!既然不打算娶,那還是不要撩的好。
曹昂自問和老曹還是不一樣的!
“那等會兒我就告訴你!你日后可要常來尋我才是,我如今亦學會了騎馬,到時候我去求父皇,請他賜你西園良駿,你再同我一起并綹而行。如今初入夏,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屆時我求得父皇恩典,邀你一同去踏青游玩可好?”公主一邊說一邊抖了一下馬韁,示意自己現在騎術非凡!
那小紅馬與她相處日久,頗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劉曦一抖馬韁,居然緩步踱到了曹昂跟前。公主端坐馬上,俯身凝視著曹昂等著他的回答。
曹昂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仔細的看著這匹馬,當初賣給公主時不過剛剛長成,如今數年過去馬兒也有些老了。
“怎么你不愿意?”見曹昂一直沒有說話,公主以為曹昂不愿意,當即質問了一句。
曹昂聞言,長嘆一聲,拱手說道:“公主容稟,我已決定返回譙縣!所以還請公主恕罪!”
“曹昂!我不許!我這就去求父皇,讓他賞你一個官做,把你留在洛陽!你不能走!”劉曦聞言,當即失態,一邊說眼睛里漸漸綴滿了眼淚。
曹昂有那么一瞬間差點心軟了,但是洛陽絕非久留之地,譙縣才是自己用武的地方!
當下硬起心腸,從懷里掏出一枚玉環,雙手舉過頭頂,捧到公主面前,埋首說道:“此物乃是公主當初予臣的,臣竊據數年,心中難安,今日既在此相遇,便請公主收回,物歸原主!”
劉曦一見故物,眼淚再也忍不住,心里直發苦,自己怎么就看上了如此絕情的人。
她不相信曹昂那樣通透的人會不懂自己的心思,只認為是曹昂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想到這里她轉身打馬便走,速度又急又快,可見騎術確實有成。
徒留曹昂一人,干巴巴的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曹昂看著公主離去的方向,失神良久,心里空落落的。最終長嘆一聲:“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公主保重,設若有緣再見,必托付終身!”
像是對公主承諾又像是對自己鞭策。
五月,曹昂準備妥當,帶著丁夫人和卞夫人,領著曹鑠等弟妹和一干仆從,自洛陽中東門而出,往譙縣而去。
曹操和新入洛陽為黃門侍郎的曹純前來相送。
“子和叔,昨日迎你入京,今日又輪到你送我出城,真是潑煩你了!”曹昂對著曹純拱手致謝。
曹純則不以為意:“只是送別而已,這是什么話!我在譙縣多蒙仲升照顧,如今你返鄉我要是不來送,說出去別人會罵我的!”
“子和不必與這小子客氣,日后你我同朝為官,還需守望互助,多多親近才是!”曹操直接上來拆曹昂的臺,順便和曹純拉近關系。
曹純聞言一笑:“大兄說的哪里話,我能驟為黃門侍郎,雖有家父遺澤,但還是多虧了伯父力薦的緣故,大兄但有所指,純絕不敢推辭!”
“此后阿父一人在京,還請多加保重身體,若是有事只管遣人至陳留,我……”曹昂還想多說些什么,卻被曹操不耐煩的打斷。
“行了行了,趕緊出發吧!你倒是好享受,自己回鄉去快活,留你老子我一人在京!咱爺倆就別搞這些父慈子孝的把戲了!我心里有數!你安心便是,回去了記得帶我給你二叔和幾位叔父問好!”
曹操一臉的不耐煩,搞得曹純有些不知所措。
曹昂聞言一笑,拱手告別之后,翻身上馬,招呼著眾人前行。
曹操看著一行人遠去,回頭對著曹純嘆道:“讓子和見笑了~我這兒子啊,和我當初一樣,主意正。當年我來洛陽為議郎,說什么他都不肯一起來!這次他決定返鄉,我也是怎么也勸不住!所謂既無過庭語,又無三徙教。他母親過分溺愛于他,我有時也無法管束,隨他去吧!”
話語雖然不無寂寥,更多的卻是自得。
哎!我家就是這么牛,父子兩代都是放養,根本沒有管過。如今我為大將軍府掾,任職騎都尉。我兒子是名士劉寬的弟子,早年‘散財童子’之名更是享譽京城!
一路行至豫州,有些流民見是譙縣曹家的車隊便自發的跟著一起前行。
曹昂甩手掌柜當久了,竟不知自家居然有如此聲望。
攆人是不可能攆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攆的!
只能任由他們跟著一起走,路上曹鑠見這些流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樣子,心懷不忍,于是打算給他們些吃食。
幾次都被曹昂給阻止了,不過車隊龐大,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一個疏忽,還是讓他給得逞了,那些餓瘋了的流民如何見得這些!當即人潮洶涌的沖擊整個車隊,好在曹昂對此早有預料,嚴令董申和史渙不要留手,拿著棍子下了狠手才制止住。
但是人實在太多了,多到曹昂根本看不過來。面黃肌瘦的流民又是拖家帶口的,想要跟他們心平氣和的講道理是根本無法講通的。
曹昂一邊安排人去譙縣讓夏侯淵派人接應,一邊跑到路過的郡縣去找守令刷臉借糧。
好在沿途的郡縣都挺給面子,聽說是當朝太尉的孫子借糧,多多少少的都給了一些。加上沿途跟地方豪右化緣,勉強也還能維持這些自發跟隨的流民能混口粥喝。
只是這樣一來,沿途就不斷有流民加入,導致整個隊伍越來越大的同時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曹昂正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怎么把這些人力都帶回去,這么多的流民沒有找上來就算了,現在已經找上來門來了,就這么放過曹昂又很不甘心。
董申探頭進了馬車:“子脩!刺史來訪,趕緊準備迎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