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將近一個時辰,茶樓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在茶樓里賣藝的說書人也拿起了醒木,開始說起書生艷鬼的故事。
這種美艷的志怪書最受歡迎,無論什么時候講,都能搏得滿堂彩。
這個說書人除了肚子里的故事,嘴上還有絕活。
他說到書生女鬼花前月下,醒木一拍,當即來了段口技,學那香艷的靡靡之音,仿佛讓人身臨其境。
好像就站在那書生和女鬼的床頭一樣。
茶樓里響起翻天的喝彩聲,不少闊綽的老爺直接往臺上扔銀子。
客人們聽得開心,說書先生賺得盆滿缽滿,茶樓的掌柜看著越來越高漲的人氣。
所有人都在笑,除了劉亮。
雖然劉亮并不是玄門中人,但他作為不良人中的一員,和旁邊的這些愚民不同,他可是真的見過鬼。
故事里的女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僅重情重義,甚至書生離開的時候還會以自己生前的首飾相贈。
現實里的女鬼只會把人嚇得魂魄不穩,然后趁機附身作惡,再厲害些的,直接就能生啃活人。
劉亮想起之前見過的幾個案子,頓時惡心得連蜜棗茶都喝不下去了,直接起身往茶樓外走去。
劉亮走出了茶樓,本想回衙門里坐一坐,但是想到秦帥和嚴驍羽可能都在衙門里等消息,自己要是回去了難免要被傳過去問話,所以劉亮心一橫,索性直接往家里走去。
“婉君,你在家里嗎?”
劉亮推開家門,對著空蕩的院子喊了一聲。
婉君是他的妻子,年輕時兩人也曾情投意合,只是隨著成婚后的日日相對,再加上孩子和老人事情,夫妻兩人相處間難免多了許多摩擦,如今別說恩愛如常了,甚至就連夫妻兩人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說句話都很難得。
劉亮的聲音傳進屋內,婉君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她一把拉住身前馬仙姑的手,激動地上氣不接下氣。
“仙姑實在是太靈了,這情比金堅和合符才拿到手里,我家相公就回來了?!?
馬仙姑是個跛腳小老太,身上藍色的褂子洗的干干凈凈的,走到哪里都不會讓人嫌棄。
“我早就說了,你相公不回家肯定是因為在外面被小東西勾引了。只要你把這情比金堅和合符放到他的枕頭下面,我保證你們就會變回曾經恩愛如常的夫妻?!?
婉君生了兩個孩子后,身形有些走樣,原本苗條纖細的腰肢再也沒有瘦回來,最開始的時候劉亮還會揉著她腰上的肉,笑著說道胖胖的才好看。但是后來眼睛里就只剩下厭煩和嫌棄。
婉君知道劉亮在外面養了個妾室,她也曾跟在劉亮后面遠遠地看過一眼。那女子身形苗條,容貌姣好,就算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恐怕也比不上。
剛發現這件事的那幾日,每次劉亮夜不歸宿的時候,她都會一個人在夜里低聲哭泣。
可是如今她也漸漸想明白了,如果這些年的情分終究靠不住的話,那自己也只能多替自己做些打算了。
這是她最后一次嘗試,如果劉亮能夠回心轉意,那他們夫妻倆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如果還是不行的話,那也就只能......
劉亮在不良人當差,平日里最煩的就是巫婆神漢,婉君拉過馬神婆小聲叮囑。
“我家相公性子比較直,他最不喜歡我和仙姑來往。所以勞煩仙姑躲一躲,等我帶著他去東屋的時候,您老悄悄地再從前門離開?!?
馬仙姑剛才還堆笑的臉上立刻冷了下來,她眼睛一翻,用白眼瞟向婉君。
“哎呦喂,可真是了不得哦。老婆子我倒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法,你既然不信,那就把我的和合符還回來,我絕不會再登你家的門就是了。”
“我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倒是在這里給我擺起譜來了?”
婉君將手里的情比金堅和合符直接甩到馬仙姑臉上,又狠狠啐了口吐沫在馬仙姑腳旁。
“我呸,你這張破紙有沒有用你心里最清楚,別給臉不要臉?!?
馬仙姑在做這一行之前,也是街坊鄰居里鼎鼎大名的滾刀肉,哪里會怕了婉君?
她左手掐腰,右手指著婉君的鼻子就要開罵。
“你個......”
滿腹的污言穢語還沒出口,馬仙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嚇得渾身顫抖,兩眼一翻就要昏過去。
“你最好別昏過去,如果等我回來了還看到你在這里,后果是什么樣的,我想你應該不會很想知道?!?
婉君說完就轉身出了房間,馬仙姑硬是自己掐住自己的人中,把皮都掐破了,這才沒讓自己昏過去。
“相公?今天不用上值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劉亮看著妻子從屋里走出,一時心中也頗有些感慨。
茶樓里的戲文勾起了劉亮一些不好的回憶,他才急匆匆地往家里趕。
固然家中的糟糠之妻容顏不再,但是畢竟兩人夫妻多年,總歸情誼作不得假。
“今天衙門里有些事情,你知道的,我懶得摻和,所以就先回來了?!?
婉君走到劉亮身邊,接過他身上的挎刀。
“我說怎么把這東西還帶到家里來了,原來是趁著上值的時候偷偷溜回來的呀?!?
婉君引著劉亮往院子里的東屋走去,順著劉亮的話題就繼續聊了下去。
“衙門里又出什么事情了?我聽你這意思,感覺還是個大事呢?!?
劉亮走進屋內,先把腳上的皂靴脫了,換了雙舒服的布鞋穿著。
“我也沒太留心,隨便聽了兩耳朵,好像是說要盯住城里的那些外邦人。尤其是那些金發碧眼的外邦人。”
婉君正背對著劉亮往墻上掛刀,她舉到半空的手忽然停在空中,過了一會兒才又恢復行動。
掛好挎刀之后,婉君轉過身看著坐在躺椅上微閉雙眼的劉亮,語氣平淡地說道。
“劉亮?!?
“嗯?”
“我沒記錯的話,你養在玉春街上的那房小妾,她也是個外邦人吧?”
劉亮騰地一下坐起身來,震驚地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妻子看著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花娘她可不是金發碧眼的番邦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婉君輕蔑一笑。
“誰說不是金發碧眼就不是外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