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瞳孔猛的一縮。

難以置信的回味著朱棣先前的話語。

召開北平軍政大會？好狂妄！

朱棣看著徐達，眼神中的堅定絲毫不減：“岳父您有所不知，父皇已經給我下達旨意，令我接替北平布政使之職，在這北平，我不僅是藩王，我還主管著政務！”

“所以在這北平……我最大！”

聽著朱棣的話語，徐達竟是沒來由的一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徐達這才發現，自己雖然已經盡力高看了自己這個女婿的手段，可似乎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看著朱棣，徐達沒來由的一愣，仿佛聽到了跨越時空的那句“我欲節制天下兵馬”，眼前的身影在徐達眼中不斷的和腦海中的某位狠人相重疊。

“你……你還有什么打算？”徐達沉默半晌，終是開口道。

朱棣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與徐達的距離：“我還要掌管北平的軍務，我知道，在這北平的邊軍對我應該是不服氣的吧。”

“沒關系，我會用自己的實力征服所有人。”

……

洪武十三年農歷二月二十三日。

北伐大軍已經陸續到齊。

自燕王就藩已經過去大半個月，這一天駐守北平邊關的全部將領都收到了一封書信，最終經由商討之下，半數高級將領參會，齊聚北平燕王府。

……

燕王府是在故元大都皇城的基礎之上改建的，其規制遠超秦晉兩王。

“好氣派。”方屠駕著馬對著遠處宏偉的燕王府感慨道。

雖說他在北平駐軍多年，大都皇城舊貌也是見過幾次，可這翻新改建的燕王府卻是頭一次見。

“一座王府便是如此宏偉，不知那應天皇宮會氣派成什么樣。”方屠喃喃兩聲，繼續駕著馬向前走去，一直跟在身側的千戶由于級別不夠，不能參會，身邊除了兩名護衛并無旁人。

正走著，與一個駕著馬的方臉將領不期而遇。

“呦，方大人也在這兒？”譚聯翻身下馬，笑著開口道。

方屠定了定神，眼前的將領他認識，是駐守于八達嶺一處的偏將軍，當下便是翻身下馬，笑著開口道：

“原來是譚將軍，久仰了。”

二人寒暄一番便是決定步行走去王府，譚聯沒有帶隨從，便是委托著方屠的手下代勞。

“也不知這燕王要做些什么？這一路上我可是見著了好多將軍了。”譚聯看了眼四周，對著方屠問道。

雖說他也不認識各地那么多未曾謀面的將領，可他們身上的盔甲他倒是認識的，這一看之下更是心驚。

燕王是有大動作啊。

方屠聳了聳肩，有些隨意道：

“誰知道呢？興許是新王上任三把火，亦或是想要建立些功勞做給宮里的皇上看。”

譚聯眼珠子轉了一圈，輕笑一聲：

“燕王不會是想復刻李將軍的壯舉吧，想當一回少年英雄？只怕他手底下那些南方兵受不了這塞外苦寒。”

這話看似是說南方將士弱不經風，可若是細究下去，看是能聽出一番輕蔑燕王的意思。

方屠腳步突然停住，雖未細究言外之意，但前些日子傅友德所率將領已經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偏頭看向譚聯，冷哼一聲道：

“過些日子你就會知道了。”

雖說沒見過南方人打仗怎樣，可就憑那股子毅力，方屠也很難相信他們上了戰場會不奮勇殺敵。

方屠不知道的是，前些日子傅友德所率三千兵馬，有一部分是燕王的親軍，另一部分是自己的精銳。

也不知是生悶氣，亦或是純粹為了戲弄幾人，傅友德一直未將此事解釋，反倒是令那日見到此景的北方將士更加平等的對待起南方士兵來。

畢竟是人生地不熟，雙方少了一些偏見也是好事。

譚聯卻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方屠，正想開口，卻斜眼瞥見一名將領，連帶著方屠也是愣在原地。

“荊指揮使，您怎么也來了！”二人看著眼前約莫五十歲的將領，異口同聲道。

眼前的荊安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是衛所的最高長官，統帥五千六百名軍士的長官。

方屠看著荊安，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一個藩王有三個衛所，徐達駐守北平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朱棣提前練兵等待接班。

而他就是一地衛所的衛指揮同知，衛所的副長官，從三品大員，以這個年齡登上這個位置，自傲也正常。

而方屠所處的衛所，徐達兼著衛指揮使的差事，可自打他病重后，便是將一部分權力下放給了方屠。

方屠雖然自傲，可他也明白，自己與眼前荊安的差距不是一級那么簡單，這一步之遙宛如天塹，自己十余年都未必跨得過去。

連他這樣的長官都被調來了，燕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身旁的譚聯更是心驚，他的職務更低，千戶是五品，他是正四品的衛指揮僉士，在來此之前他本以為自己的職位已經不低，但現在見到一連串高官后，竟然還能見到衛指揮使。

荊安一愣，而后看向兩人，方屠他倒是見過，很年輕很有能力的年輕人，但身旁那位便不認識了。

“兩位也是一同去燕王府的吧？”思量之下，荊安笑著道。

“我們是被燕王召來的，不曾想會見到您這種高官。”方屠率先回過神來恭敬開口道。

荊安聽完方屠的話，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一聲開口道：

“方副將，正三品就算高了？你或許不知，咱的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大人，早就已經進去了，還有新來的按察使大人也在里面。”

荊安嘆了口氣，拍了拍方屠的肩膀，又掛起一副笑容說道：

“方副將，你還很年輕，未來是你的。”

“說不準哪一天你會混的比我還要好，到那時我這把老骨頭還得多仰仗仰仗你。”

說罷，荊安不再停留，轉身慢悠悠的向著王府走去，只留下兩人誠惶誠恐的行禮目送自己離開。

譚聯倒吸一口涼氣，轉身卻看見方屠呆呆的望著前方那朱紅色的門楣。

“正三品之上么……”

方屠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拳頭也都攥緊起來。

要想成為三品大吏，年老體衰、即將退休的徐大將軍能幫助自己么？

一個大大的疑問縈繞在方屠心頭。

誰能？方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再駐足，邁開步子，步伐平穩而又堅毅的朝前方的燕王府走去。

燕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