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宰順著蘇川的目光望去，坐在校場前方的魁梧男子，正是之前見過的副館主——成剛。

成剛看到蘇川拉著人跑過來，急匆匆的樣子，不由得皺皺眉，大聲斥責道：

“習武之人，修身其次，修心為上，要有巨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你這樣一驚一乍，以后如何走得遠？”

蘇川帶楊宰走到成剛身前，面帶歉意低下頭：“對不起，師父，徒兒謹記。”

但隨后又昂起頭說：“今天給您帶來個好弟子，這位楊宰師弟，可開三百斤弓，而且昨日一天就凝練氣血。”

成剛聽到此話，不自覺地眉毛一挑，上下打量起楊宰，若有所思，緩緩說道：“小子，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楊宰微微躬身，拱手答：“回成副館，我昨天早上在后院，有幸見過您一面。”

“昨天早上……”

成剛摸著下巴上的胡茬，思索著。

“哦，想起來了，昨天王管事那蠢貨連異獸肉都分辨不出，白白耽誤我時間。你是當時站他身邊的小子！

嗯，我對強壯的人都有印象，你小子體格不錯，昨天我回來還在想，要是我的弟子都有這體格就好了，哈哈！”

成剛哈哈一笑，對楊宰說。

然后轉頭問蘇川：“你剛才說的什么，我沒聽清。”

蘇川知道自己這師父喜歡大聲說話，便提高音量，朗聲說道：“我說，這位楊師弟能開三百斤弓，一日就凝練成氣血。”

蘇川的聲音傳遍整個校場，十幾名弟子都聽得真切，皆是一愣。

“一日氣血？蘇川傻了吧，這怎么可能？”

“是啊，估計是練過武，來咱們武館占便宜的。”

…

“嗯？誰讓你們停下的？”

成剛看到弟子們都停下手中動作，竊竊私語起來，怒聲喝道。

成剛的怒喝帶著氣血之力，覆蓋整個校場。

近處的楊宰只覺得一陣氣浪撲面而來，耳朵震得嗡嗡作響。

下面弟子見狀，趕緊繼續打拳。

成剛喊完，站起身來，一米九高的魁梧身材，完全擋住楊宰面前的陽光。

他一把抓住楊宰手腕，盯著楊宰眼睛。

楊宰此時感覺一股熱力，從成剛手中流入自己體內，全身上下都被洗禮一遍后，又回到手腕上。

“嗯，確實是氣血一層，肌肉發達，根骨一般。你家世如何？以前練過武？”

成剛坐回椅子上，盯著楊宰問。

“父母雙亡，開肉鋪為生，從未練過武。”楊宰答。

成剛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過去確實有人在武館凝練不出氣血。

換個武館和功法后，很快就凝練出氣血。

這種人有時會被武館誤認為是天才，從而大力培養，但最終發現只是尋常之輩。

畢竟，一日凝練氣血太過匪夷所思，成剛懷疑也是正常的。

“嗯，你體內氣血純粹，看起來像是沒練過武。”

“但我要提醒你，即使你真的一天就凝練了氣血，也不能驕傲。武道之路，比的是誰能走得更遠，不是誰走得更快。天資卓越出現，默默無聞而終的，數不勝數。”

“既然已經有氣血一層，那就達到內門弟子的標準。”

成剛說完，又對著蘇川吩咐：“蘇川，帶他領一件青色練功服，然后你就回去吧。”

“是，師父。”

蘇川帶著楊宰去庫房，領了件最大號青色練功服，然后自己回外院帶操課。

離開前，他叮囑楊宰要認真練功，成副館主最討厭態度不端正之人。

楊宰點頭答應，獨自返回內院。

他如今才知道，練功服顏色代表著等級：灰色是外門弟子，青色是內門弟子，黑色是關門弟子。

回到內院中，成剛已經站在校場前等候，其他十幾名弟子各自練著拳法。

“既然你已凝練一層氣血，成為內門弟子，接下來我教你洪鯨拳第二層的練法和打法。”

“練法上和第一層沒有太多區別，仍是以樁功為主，呼吸為輔。只不過呼吸法略有不同，需要以氣血來引導。”

說罷，成剛兩腿岔開，擺出洪鯨樁姿勢。

嘶……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胸膛高高鼓起，然后緩緩吐出，吐出的氣，形成一道兩米長的白線，持續好一會兒才消散。

接著，他收起樁功架勢，擺出洪鯨拳起手勢，拳出如錘，帶起陣陣勁風，腳步靈動，難以捉摸蹤跡。

很快，成剛打完第二層所有招式，相比于第一層的招式，第二層更加靈活，變招更加繁雜。

“第二層的練法和打法就是這些，你照著練吧，有問題來可以問我。”

成剛不再多說，未等楊宰回應，已轉身走了。

楊宰按照成剛的方法站洪鯨樁，用氣血引導呼吸，嘗試了半個時辰，才算是勉強成功。

【洪鯨拳+1】

“真累啊，試這么多次才加1點經驗，再來試試打法。”

楊宰擦擦額頭細汗，心想。

他開始回想成剛打的那套拳，心中有些無奈。

洪鯨拳第二層打法，出招和步法有很多變式，相比于第一層復雜許多。

雖然第一層打法已經爛熟于心，若是練其他基礎拳法，肯定能觸類旁通，很快上手。

但是碰到復雜的變招，就有些力不從心，畢竟掌握的招式還太少。

楊宰只記住了前五招，后面招式全都忘記。

只能如當初一樣，一邊自己勉強練著，一邊模仿身旁弟子的招式。

呼…呼…呼…呼…

楊宰注意到左前方一個黑衣女子，星眸柳眉櫻桃口，脖頸肌膚勝雪，面無表情地打著拳。

她打出的洪鯨拳招式，一招一式引得練功服呼呼作響，帶出勁風陣陣。

不……

楊宰吸了吸鼻子，應該是香風陣陣……

“好看吧，兄弟……”

右邊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楊宰轉頭看去。

一個身材勻稱，四方臉臥蠶眉的青衣男子，面帶微笑，斜眼看著他。

未等楊宰說話，他一邊打拳，一邊小聲說：“別站著不動，成獅子要吼你了。”

楊宰下意識看向成剛，果真在盯著自己，目光如刀，似乎下一秒就要獅子吼。

他趕緊學著旁邊四方臉男子招式，邊打邊說：“多謝，在下楊宰，不知師兄怎么稱呼？”

“小事，我叫裴延。前面那個美女叫武姝婷，她是氣血三層的關門弟子，練得是洪鯨拳第三層，你跟她學就錯了。”

裴延邊打邊說，

“我可告訴你，練功時偷偷看可以，就當養養眼。

可別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今年十五歲就氣血三層，還是巨鯨幫副幫主的女兒。

不知多少調戲她的紈绔子弟，被送到龍牙山‘散步’。”

“散步？”楊宰奇怪。

“嘿嘿，就是蒙上眼睛，半夜丟到龍牙山深處，能不能安全回來，全憑運氣。”

裴延笑道。

“哦，原來如此，多謝裴師兄，我不會自找麻煩的。”

楊宰正色道。

“你真的一天就凝練氣血？”裴延接著問。

“算是吧，僥幸而已。”楊宰答。

“傳說中，武學突飛猛進的天才，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任何武學招式，看一遍就能全部記住。成獅子剛才那套拳，你怎么就記住這幾招？”

裴延心直口快，毫不避諱。

楊宰苦笑說：“確實是僥幸突破，得向裴師兄多學習。”

“都是小事，跟著我練吧。”

裴延十分爽快。

成剛在校場前注視這一切，看到楊宰連入門第二層樁功，都要半個時辰。

一套洪鯨拳二層招式，還要左顧右盼，學一個多時辰，才勉強打下來。

他開始確信，楊宰多半是之前練過武，所以才能這么快凝練氣血。

但這也沒事，十六歲凝練氣血，雖不是天才，也不至于是廢物。

上午操課結束，楊宰穿著青色練功服來到賬房，想取回準獵證。

剛推門進去，還沒看到人，就聽到一陣尖銳聲音：“哎喲，楊兄弟來了，你的準獵證辦好了。”

楊宰眉頭一皺，聽聲音就知道是徐管事，接過準獵證，淡淡說：“多謝徐管事，麻煩你了。”

準獵證就是一個布條，上面記錄有楊宰的名字和捕獵時間。

每月交錢就會蓋章，楊宰提前支付一年費用，上面便整齊蓋好了十二個章。

徐管事注意到楊宰換上青色練功服，眼睛一亮，笑得臉上皺皺巴巴：

“不麻煩，不麻煩，不愧是楊兄弟，英雄出少年，一天就進了內門，以后肯定是英雄人物。”

“嗯，多謝徐管事，以后路還長，不敢妄想。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楊宰淡淡說。

“好嘞，楊兄弟慢走。”徐管事笑容不減一絲。

楊宰轉身出門，倒不是他討厭這種看人下菜的人，亂世中討口飯吃都不容易。

但這徐管事反差也太大了，第一次來連看都不看一眼，現在見面笑容都沒停過。

楊宰還是他喜歡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楊宰拿著準獵證，欣喜地走到武館大門，正準備回家取弓捕獵。

噠噠噠……

東邊傳來馬車行進的聲音，楊宰順著聲音望去，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正朝自己駛來。

在外城，馬車并不多見，即便有，也大多簡陋。

像這樣華麗的馬車，通常都是內城貴人路過。

楊宰還在猜想哪位貴人能坐這馬車時。

一股熟悉的幽香飄入鼻中，似桃花，又似桂花。

他不自覺地回頭看去，一位身著白裙，外披貂皮大衣的女子從校場走出，正是武姝婷。

到門口時，她看到楊宰，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噠噠噠……

馬車朝內城方向快速駛去。

楊宰目送馬車遠去，內心平靜如水。

他明白，在亂世中，拳頭才是硬道理。

花心思覬覦得不到的人，只會白白消耗精力，荒廢一生。

定了定神，楊宰便朝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