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昨天其實來過一次，但李長安昏迷未醒不知道而已。

此次他帶來了當初承諾的三百兩（貫）寶鈔和此前寄存在周王府的《鐵血丹心》曲譜。

朱棣到的時候，李長安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江遠喊了兩句才將他喊醒。

受重傷的人都非常虛弱，李長安剛剛也是強撐著安排了一堆的事情。

眾人也識趣的退了出去，沒敢在旁邊偷聽。

常茂一事，朱棣盡管心向李長安，但是并不能站在這一邊，這讓兩人的關系驟然降溫。

沉默良久，朱棣嘴里蹦出一句話：“書屋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安心養傷，身體才是根本。”

朱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說，如果是軍中的漢子，他可能會笑罵著說，想喝酒就趕緊好、讓你小子逞強，現在好了吧之類的話。

李長安也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話，“殿下想聽聽潘峰的事情嗎？他這個人......”

“李長安。”朱棣罕見地打斷了李長安的話，他不敢去看李長安，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個公爵，一個草民...無論怎么說，前者都不可能給后者償命。

況且，國公府也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實話可能很傷人，但真相就是如此。

“朝廷已經定好了給潘峰家屬的賠償方案，你要聽聽嗎？”

“哈。”李長安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扯動了胸膛的傷口，整個人在氣笑與疼痛中切換、抽搐，“他的家人早死絕了！”

“錢，能買回他的命嗎？”

“李長安，你知道的。北邊未定...朝廷需要將士們勠力同心...”

“打住。我對宏大敘事過敏。”

“......”

“既然你不能替他報仇，那替我做件事總可以吧？”

“什么事？”朱棣悄悄松了口氣。

“調查常茂這些年的不法之事！”

“這不合規矩！我并沒有權限去調查朝廷命官！”朱棣斷然拒絕，“就算是他們有罪過，那也是監察御史、錦衣衛的職責，這一塊是二哥三哥在負責。”

李長安深吸了一口氣，他并不在意錦衣衛如今是誰在執掌，他只想要常茂的調查記錄。

“我只要常茂的調查記錄都不行？我都不奢求朝廷能替潘峰報仇！”李長安怒了。

“你就算拿到他的不法行為又怎樣？這樣沒用！朝堂的事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朱棣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真的不能給。

“我發誓不泄露出去！”

“......”

“那就做個交易，只要你給我記錄，你想知道的我統統都可以給你！蒸汽機的設計稿！對就是蒸汽機！”

“......”朱棣不知道蒸汽機是什么......看著李長安像受傷野獸般的瘋狂，心中很不是滋味，“抱歉！”

“朱棣！”李長安怒吼著，這是他第一次喊朱棣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求朱棣！他氣得快要將道衍的事說出來要挾！

他通紅著雙眼，從木板上掙扎著坐了起來。

“你別鬧事了行不行！你知道朝堂上多少奏章彈劾你嗎？”朱棣也怒了，只有他知道父皇為了壓下這事，彌合雙方關系，做了多少的事。

“你朱家不是喜歡以功勞論英雄嗎？我給你蒸汽機，給你大明締造至少百年盛世，換一份微不足道的不法記錄，這還不夠嗎？”李長安聲嘶力竭，幾近瘋狂！

眼見李長安無法溝通，朱棣只能說聲抱歉就離去。

事實上，錦衣衛已經暗中調查鄭國公常茂這些年的不法行為，但說到底...定不定常茂的罪，他說了不準。

李長安紅著眼看朱棣離去，心中怒火更盛了。他根本不奢望利用這份不法記錄扳倒常茂，而是想將他從國公府中激出來。

——

隨著李長安的沉寂，江遠他們也是罕見的熄了火，每天都像應付般了事，應天城似乎也不復以往那般熱鬧。

與書屋合作的那些茶樓、酒樓一開始還是有些擔憂，后來眼見沒有了動靜，也慢慢將心放回了肚子。

盡管如此，還是有差不多十來家店選擇斷了合作。

這些，江遠等人都無所謂。

前些日子積攢的短篇，已經送完了，沒有了新的短篇故事，他也不好意思去問別人要錢。

雜志臨近上架。

胖掌柜的日子倒是更忙了，按李長安定下的計劃，讓江遠穿上一身漂亮衣裳扮演‘許七安’，請人作畫，最后雕刻出來。

不得不說，江遠的形象就挺合適的，雖沒有江勤那般漂亮，但勝在眼神堅毅、氣質更英武一些。

隨著印刷的畫作出來，寥寥幾筆卻把畫中人勾畫得栩栩如生，上了顏料，服飾更是顯得精致、好看。

這一身還是李長安給江遠選的，用的都是蘇家的料子（書屋出錢）。

康錦七人看得眼都直了，他們也想要，只是沒好意思提。

還有其他幾家的廣告，只能以純畫的形式展示。

還有廣告語。

幸好李長安都已經想好了。

比如蘇家布行的廣告：蘇記布行，男人女人的衣柜。蘇記布行，年輕人最好的選擇。

比如胭脂鋪的廣告：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用xx胭脂，還你一個盛世美顏。

比如首飾店的廣告：愛情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比如某個酒樓的廣告：成功人士，巔峰選擇。坐擁秦淮河美景，盡享數千年風流。私家蔥林，養生秘境。入戶十米長廊，百年老店時光。全生態沃土風情，每一處細節，都經過時間的百般打磨...

......

胖掌柜也想了許多，但感覺都不如李長安的。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出，李長安為什么總能找到他找不到的點來夸。

比如只是一面破墻，說什么全生態沃土風情，還經過時間的百般打磨...

天天風吹日曬雨淋的，可不百般打磨...

吐槽歸吐槽，胖掌柜也息了爭勝的心，只能感嘆自己不是這一塊的料。

不愧是能起出‘三句話讓未曾謀面的男人為我花了上千兩’標題的商業鬼才。

——

李家村。

樓英帶來了李長安想要的東西，硫磺和失水的藍礬結晶（白色），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一連三四天，他都來給李長安檢查身體，眼見李長安恢復得還不錯，也很是欣慰。

樓英也有自己的事情，因此能待的時間并不多。

更多的時候，李長安只能和江勤說話解悶。

江勤已經適應了李家村的生活，甚至他更喜歡這里，而不是在書屋里睡木板。

此刻江勤正在李長安的指點下，小心翼翼挑出一點藍礬結晶，滴了一滴水，碗中的藍礬結晶竟然慢慢吸收水分，顏色也從白色轉變成了藍色。

江勤的嘴巴張大了，“李哥，這是為什么啊？”

“白色的叫無水硫酸銅，他吸收水分后就變成了五水合硫酸銅。”李長安看他不解，“藍色的五水合硫酸銅，這個'五'是一二三四五的五。”

“硫酸銅是什么啊？”

“世間的一切物質都是由一些基本元素組成的，大概有100多種，不過常用的就幾十種。包括金、銀、銅、鐵、碳、氫、氧等，這些你不用記，短時間根本講不完。”李長安已經能撐著坐起來了，他笑了笑，“現在你按我剛才說的，把硫磺燃燒了，將氣體通入水中。”

江勤只能一邊小心翼翼地操作，一邊聽李長安講解。

“這硫磺主要是硫元素，燃燒時會與空氣中的氧氣結合，生成二氧化硫。二氧化硫通入水中，會有一小部分與水分子結合，生成不穩定的亞硫酸。”

很快，空氣中傳來嗆鼻子的味道，李長安江勤兩人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門外傳來了許氏擔憂的聲音，“長安，你們在里面燒什么？怎么那么嗆鼻子？”

“沒事！樓太醫說了，我的傷每天都要用硫磺熏一下才好得快。”李長安指使江勤把窗戶開大一點。

“那也不用關著門啊，多嗆人啊！”許氏在門外干著急，她并不傻，那天長安陰沉著臉，血淋淋被抬下來的場景把她嚇壞了，但這幾個死孩子死都不肯說發生了什么事。

每天天沒亮就跑了。

她著急上火，生怕老大有什么意外和需要，只能日夜守在身旁。

一連幾天，人都憔悴了很多。

“不用擔心，一下子就好了，先不說了。”李長安知道這注定是沒完沒了的事，只能拋出樓英當擋箭牌。此時用眼神示意江勤繼續，同時講解。

“亞硫酸并不穩定，他會和空氣中的氧氣繼續結合，生成硫酸。這時的硫酸是稀硫酸。等它自然反應太慢了，我們可以通過發電的方式來電解水，生成氧氣。”李長安回憶著初高中的化學、物理內容。

“稀硫酸的沸點比水高，可以通過蒸發的方式將多余的水蒸發掉。”

“但這種方法太慢了，而且不穩定。我們可以直接把無水硫酸銅，也就是藍礬丟進去...，藍礬會把稀硫酸中的水給吸收，這樣就能得到濃度還不錯的濃硫酸，最重要的是它很純，沒有多少雜質。”

江勤捂著鼻子，他很是不解，“濃硫酸有什么用？”

李長安笑了笑，“待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