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急匆匆走了，留下朱棣朱橚兩人不淡定了。

“啊？？？為什么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朱棣也懵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大功一件啊。

別小看這區區的百來丈的距離優勢，大軍行動時，北邊風沙大，那動靜大到沒邊，那么望遠鏡所能發揮的空間更大。

其次就是大將臨陣指揮，有了它能更好觀察敵軍的動向虛實、分兵情況、變陣及意圖等，它帶來的視角的延伸，用好了是能扭轉戰局的。

按李長安的說法，這望遠鏡工部要是想，隨時能造出一堆來。

它加強的是，大明軍隊整體的偵查能力。

這么好用的東西，稱之為小千里眼也不為過，可惜的是從來沒有人想到過。

想了想，朱棣突然問道：“你說李長安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這功勞？”

直呼名號是李長安的要求，但有外人在的時候，朱棣還是會稱呼一聲小李先生。

周王搖了搖頭：“不似作假，可這怎么著也是大功一件啊！”

朱棣點點頭，眼見兩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他自己是個行動派，不愿在此瞎琢磨浪費時間：“我這就進宮，五弟你去嗎？”

朱橚有些猶豫，就和上次李長安的祖傳之藥一樣：“冒領李長安的功勞，不太好吧？”

“很簡單！說是我們兩制造的，父皇若有所賞賜的話，我們就全給李長安如何？”

朱橚皺著眉頭來回踱步，幾度思量，最終點頭：“雖然不知道李長安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如果父皇問起的話，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讓人牽來馬，朱棣把望遠鏡往腰帶里一塞，踩著馬鐙，整個人瀟灑上馬。

皇宮中，朱元璋手中拿著河南寄來的奏折，皺眉不已。

“父皇可是擔心滎澤、陽武等地的賑災事宜？”

“左邊一點，用點力。”朱元璋指點朱標捶背，不自覺嘆了口氣：“河南這地苦啊，洪武四年、六年大雨水災，洪武八年、十四年、今年三月、上個月，黃河決堤。”

“若是能一勞永逸解決黃河問題就好了，如今整條黃河道上，莫不受其害。”

朱標手一頓，也無可奈何。

千古以來，黃河治理都是個大問題，要是有解決方案，早就解決了。

“別停！”朱元璋說了一句，又唉聲嘆氣：“這樣一來，今年一年的收成全沒了。所幸波及面積較小，但即使如此，也要餓死好多人...”

他是經歷過的，每次說起災情，總能感同身受。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侍者說老四、老五求見，不一會就見他們兩個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四弟、五弟怎么了？”

“爹，大哥，你們看！李...額，我和五弟琢磨出來的好寶貝！”朱棣差點說漏嘴，只能臨時改口。

朱元璋眉頭一皺，心中想著老四...最近是不是飄了？

整日游手好閑的，讓他多讀點兵書也不聽。不讀也就罷了，如今還玩物喪志，拿下人獻媚的奇淫巧物進皇宮來炫耀！

朱標沒有那么多的想法，接過他手中奇怪的由兩根竹筒拼成的物件，好奇問：“是什么東西？”

“大哥，貼近眼睛，走，去殿外看！”

“對啊大哥，走走走！”

兩人急匆匆就要拉著朱標往外走，朱元璋假咳了兩聲，喝到：“給我站住！”。

兩人腳步一頓，皆是有些被嚇到了：“爹！”

“哼，出息了！玩物喪志了是吧？喊你讀的書讀得怎么樣了？”

“爹，書的事待會再說！兒臣今日要獻的是望遠鏡！！！”朱棣都快急哭了，一旁比手畫腳的，恨不能多長幾張口好辯解清楚。

“是啊父皇，望遠鏡真的事關重大！”朱橚也在一旁幫腔。

“哼，還敢頂嘴！老五你不要老是跟你四哥瞎晃悠，看看，被你四哥帶壞成什么樣了？哼，不學無術...”

“......”

“......”

朱棣人都麻了，不是...怎么全是我的錯？

那書看著犯困也不能怪我啊？誰讓圣人當初不能把書寫得更精彩一些？

而且我今日是來獻寶的啊！

“怎么，被說中心事了？哼，整日不學好，凈學民間妖人扯什么祥瑞、獻寶，你不知道這種妖道咱砍了多少了嗎？”朱元璋皺著眉，看老四真的是越看越來氣，語氣也是越來越冷。

“讓你讀經史子集，讀不懂就算了！”

“你既然喜歡舞刀弄槍，帶兵打仗，兵書總要讀的吧？難不成靠一身蠻力就能打勝仗嗎？你看看你徐叔叔、你表哥，有這么好的榜樣也不會學嗎？”

“練兵之法，戰陣之法，臨陣應敵，后勤統籌，這些都懂了嗎？”

“看看你，一天天的飄成什么樣了！”

“......”

“......”

朱棣和朱橚低著頭，臉上閃過一絲委屈。

“爹！”

朱元璋還想說些什么，卻被朱標打斷。

“標兒你不要攔我，他們也是你弟弟，咱也是最近因為你娘的事管得松了...”

“爹！不是這個，你來看！”朱標語氣中帶著點欣喜和驚嘆，看父皇還一臉困惑的時候，把望遠鏡一把塞進他的手中。

“爹，你快看！”

“哎爹，兒臣真的不騙你，快看！”

朱元璋困惑，一開始還以為是標兒又心軟護著兩位弟弟，怎么著...標兒也魔怔了？

不過還是抵不住朱標的軟磨硬泡和催促，他將望遠鏡放在眼睛前，視線暗了一下，然后...

這是標兒的大臉盤子？胡須根根分明，厚嘴唇，還有眼睫毛，黑眼圈...

朱元璋嚇得往后退了兩步，一挪開，標兒等人都莫名地看著自己...

“爹，去大殿外！”朱標已經發現了這東西的用途，堪稱機巧至極。

朱元璋重新將望遠鏡放在眼眶上，入目是大理石地磚，上面清晰可見地磚之間的縫隙、一絲裂痕，奔走不歇的零散螞蟻，還有地磚上的弄臟的斑點。

視線往上抬，那是...奉天門下的守衛？

雖然看不太清臉龐，但服飾、兵刃等都看得了個大概，可這距離那...有兩百多步吧？那么遠的距離，平日里只看得個大概的人影就很不錯了。

還有左邊的文樓，右邊的武樓，視野都清晰了好多。

“爹，這能用在斥候探路、臨陣指揮嗎？”朱標眼見老四、老五黑著臉，適時提了一句。

朱元璋眼前一亮，想法急轉，這望遠鏡普通人拿來確實沒多大用處，如果用于行軍打仗之上的話，那能將它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打仗是要收集情報的，而且還看情報的準確性。

望遠鏡，正是個輔助收集情報的工具。

由望遠鏡的視野延伸帶來的情報收益，是很難準確衡量的。

用過的人，心中都有一個大概的判斷，那就是價值絕對不低。

想到這，朱元璋的臉色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

剛才罵得太狠了。現在不好下臺了！

他瞅了瞅老四、老五，發現兩個兒子都在看著他，六目相對...

朱標尷尬得都快能再摳出個三室一廳來，也知道父皇面子上掛不住，又說道：“爹，四弟、五弟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只是一開始太高興了，沒有表達清楚。”

“好啦好啦，錯就是錯。”朱元璋臉上紅了一陣，厚著臉皮大大方方承認錯誤。

看兒子給自己找臺階，真是又好笑又有些感動：“老四、老五，咱這次錯怪你們了，你們這次做得很好！”

朱棣、朱橚心中的委屈倒是散去了一點，畢竟父皇一直就是他們最尊敬的人。

像朱棣，做了那么多，無非就是想得到父皇的認可而已。

“好啦，男子漢別一副娘們唧唧的做派！老四，你來說說，這個是怎么做的...”

朱棣在心底琢磨了一下，就將李長安說的那套搬了出來。

“望遠鏡，望遠鏡...名字通俗易懂，這個最遠能看多遠？還有沒有能看得更遠的？”

朱棣抹了抹汗水：“這個也是兒臣和五弟剛搗鼓出來的，百丈距離遠都能看得到人，最遠目前還沒試過。李...額，加大鏡片的厚度應該就能造出看的更遠的望遠鏡，不過兒臣目前還沒試過...”

“不過看得遠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望遠鏡要綜合戰場環境，考慮穩定性，光線等因素，一般來說7-10倍放大效果就是最佳的了。”

朱棣心想著，李長安要是把其他的幾副望遠鏡也帶來就好了，可惜說什么放大效果差，不穩定。

朱元璋點點頭，想到一個致命的問題：“老四按你的說法，望遠鏡的結構很簡單，那如果落入敵人的手里，怎樣防止別人仿造？”

“額...”朱棣尬住了，這個問題...李長安沒說過啊...

“嗯？”

朱棣也是剛接觸望遠鏡不久，此時轉動腦筋依然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只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朱橚眼見四哥就要被戳穿，只好說道：“父皇，這個我們還沒考慮過...不過因為它的結構天生簡單，兒臣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落入敵人手中...”

這算什么辦法？

朱棣瞪了朱橚一眼，朱橚回了一眼，大意是你行你上。

“......”

“父皇無需太過擔心，只要他們造不出鏡片，就算知道結構，那肯定也造不出望遠鏡。”朱標適時提醒道。

朱元璋聞言無奈笑了笑：“好東西啊，就是有些缺憾。老四、老五，有空就多想想該怎么改進。”

兩人點頭，心中很無奈，他們哪懂得這東西怎么防止別人偽造啊。

“好了現在別想了，今天中秋，去后宮陪陪你母后吧，晚上留在宮里吃了飯再回去吧。”

“是。”

待兩人走了后，朱元璋又讓人取來今日的情報，除了李長安的消息之外，其他都是京畿地區附近的異動。

朱元璋也有一堆事情要忙，一般都是半天或者一天看一下傳遞進來的信息。

信上說，李長安用粗布包著不知什么東西，進了燕王府不久后又同燕王到了周王府，沒多久又從周王府匆匆離去，往金川門方向去了。

？？？

朱元璋把信息摔在地上，整個人都被氣笑了：“好個老四、老五，聯合起來騙咱！”

朱標不解，將信息撿了起來，略一掃過眼神也是一縮：“不對！不對！四弟的性格我最清楚，他絕不是這種貪功之人！”

朱元璋背著手來回踱步：“事實就擺在眼前，怪不得剛才支支吾吾的！我就說，老四的榆木腦袋怎么突然就開竅了！”

“爹，你不相信四弟，難道還不相信五弟嗎？”

“這？？？”朱元璋聞言一時也啞火了，老五自幼就是聰慧體貼，善解人意。

他更怕的是兩個兒子合起伙來騙自己。

“爹您忘了？有母后賜的令牌，小李先生若是想要獻望遠鏡，根本不用費這么大的心思。而且，他和四弟、五弟關系匪淺，這里面怕是有誤會！”

朱標小心翼翼不敢提及小李先生玩笑話中的仙人手段，怕父皇一個著急就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朱元璋一時也難以抉擇：“哼，不過老四、老五沒說實話倒是真的！”

“爹，交給兒臣吧，兒臣找個時間問問。”

.......

另一邊，李長安出了周王府，買了點禮物，就一邊問路一邊往金川門方向走。

他要去的是丁家橋和獅子橋那處附近的一個人家，也就是樓太醫的住處。

因為沒有具體的地址，只能到附近才問人。

站在小巷子的一家門房前，剛要敲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小李先生？你怎么來了？”

李長安笑了：“樓太醫！我剛好進城，你怎么是從外面回來的？”

“你不知道？”樓英把李長安請了進去：“是錦衣衛的事，據說是幾位千戶和一些百戶欺壓、刻剝百姓，陛下特地挑了今日行刑。還放了半日假，讓百官都去觀刑...不去的話要打板子...”

李長安聽得一愣一愣的，老朱這是什么意思？殺雞儆猴？

他腦海中錦衣衛的形象都是飛揚跋扈的，連六部尚書都可以直接逮捕；另外朱元璋對禍害百姓的功勛都毫不留情，更遑論一般官員了。

這老朱竟然有魄力，直接清洗錦衣衛？

不對...

李長安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此事大概因燕王朱棣而起。

當下不由問道：“都有哪些千戶？”

“太晦氣了，誰會特地去記...”

“額...有沒有一位姓寇的？”

樓英思索了一會，端起茶碗吹了半天才說道：“好像有，不過是個百戶。怎么，你認識？”

李長安毫不避諱，點點頭：“仇人！”

“噗！”

樓英被噎到了，咳了半天才訕訕道：“恭喜你啊，大仇得報！”

“...同喜同喜...”

兩人聊了一陣，樓太醫下午還是要到宮中值班。

據說洪武年間的官員，每年只有三天假...看來大概率是真的。

識趣地告辭離去，李長安漫無目的地瞎逛。

樓太醫住的這地方，離皇宮極遠，往右邊走是玄武湖，往北邊走是金川門，就是李景隆和谷王投降開的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