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在魏國公府蹭了一頓飯。

出來的時候，徐輝祖臭著臉，儼然是一副不怎么待見他們的模樣。

不過別說是朱高爔了，就是朱高熾，看起來笑瞇瞇的，是個仁厚的老實人，實際上能跟幾個兄弟在一起長大，臉皮注定就要比旁人厚一點。

是故徐輝祖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絲毫不耽誤這群人連吃帶拿，順走了最后的那份糕點，這才腆著肚子，一路慢悠悠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朱高爔還沒開口，朱允熥就先說話了：

“今日之事，我幫了，但是日后，這種事情，我不會再插手。”

朱高熾擺了擺手，“我懂，你不就是怕得罪朱允炆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若是真想要做藩王，落得個逍遙自在的話，我勸你一句，與其指望朱允炆，你還不如指望皇爺爺呢。”

朱允熥聽到這一席話，神色變幻莫測，似乎陷入了思索當中，一時半刻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只是最后，他還是苦笑一聲。

指望皇爺爺？

皇爺爺是對孫子不錯，但是人身上的五根手指頭還有長短呢，老爺子偏心朱允炆，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誰知道他去求了大半個月的恩典，會不會因為朱允炆的一句話就瞬間改變老爺子的主意。

朱允熥晃了晃腦袋，最后半天只能憋出一句話：

“你們不懂……”

說完，他就登上抹著金銅鳳頭，如意滴珠板，紅旗輪輻的馬車，伴隨著馬蹄的踢踏聲，以及車夫的馬鞭聲，馬車就這么緩緩離去，卷起一地塵煙。

等到他走后，朱高煦摸了摸后腦勺，皺眉：“有什么懂不懂的？嗐，所以爹讓我們來的時候，我聽到還有朱允熥和朱允炆在，心里才不樂意。”

“這些人腦子里的彎彎繞繞……太多了！”

朱高爔捉住了重點，“二哥，是爹叫你們來的？”

這主動喊出的一聲“二哥”，讓朱高煦的眉頭都忍不住舒展開來。

他略帶一點嘚瑟地開始解釋：

“也不知道今天爹吃錯了什么藥，早上吃完飯的時候，他把我們幾個捉住，讓我們帶著朱允熥去一趟魏國公府，試探一下朱允炆。至于試探什么……”

“爹愣是沒有說，只是讓我們帶上朱允熥。老四啊，你有沒有覺得，爹現在越來越神神叨叨的了。是不是他年紀大了啊……”

老二正說的暢快，甚至到了興起的地方，口中唾沫橫飛，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旁邊的幾個兄弟，包括朱高爔，都俱是低下了腦袋，臊眉耷眼的，一副不敢吭聲的模樣。

直到身后的死亡陰影投射下來的時候，朱高煦才感覺有些不對勁，轉而回頭看去。

這一看，他三魂六魄都險些嚇飛了。

爹爹爹……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朱棣看到朱高煦的時候，神色很是溫和，甚至特溫柔地攬上他的肩膀，輕聲道：

“走，有什么話，咱們父子回去慢慢說……”

朱高煦淚眼朦朧，伸出一只手，哽咽道：

“老大、老三、老四……回來的時候，記得多買點治跌打損傷的膏藥！”

……

府中。

當朱高爔出現在道衍和尚的庭院內時，姚廣孝似乎并沒有太過驚訝。

朱高爔一屁股坐到石凳上面去，然后就捧著一杯茶盞，自己仔細地倒了一杯，旋即熱熱地抿了一口。

這一系列動作都做完以后，姚廣孝的眉頭都不曾動彈一下，手中盤著一串佛珠，但是朱高爔看著，就覺得挺假模假樣的。

哪個真和尚天天勸他爹造反的？

朱高爔咕咚咽下最后一口茶水，這才感覺嗓子眼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沒了，然后就把腿一盤，眼神一瞅：

“大和尚，你昨天是不是跟我爹說了什么？”

道衍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極淡，若非朱高爔眼睛尖，甚至都很難發覺。

就聽見道衍反問一句：

“殿下今日前往魏國公府，可是見了朱允熥和朱允炆？殿下以為，朱允熥能得償所愿，成為藩王嗎？”

朱高爔撇了撇嘴，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得出一個答案：

“難！”

道衍臉上的笑意似乎又濃厚了一點，他微微側過頭，看向朱高爔：

“殿下有何高見？”

按照道衍的想法，聽到“高見”一詞，朱高爔或許會稍作推脫。

但是沒想到，這一個詞，反而讓朱高爔興奮起來了。

他嘎嘎笑了兩聲，從石凳上跳下來，旋即背負雙手，在庭院中，裝作朱棣平日里的模樣，來回踱步：

“說起高見，我還真有一點，大和尚你可聽好了。”

道衍和尚其實已經沒有那么想聽了。

看見朱高爔那模樣，倒是感覺有點手癢，想打他幾下，倒是真的。

沒辦法，太欠了。

朱高爔絲毫不知道，危險差點就要降臨到他的屁股蛋子上，他轉而沉吟幾秒后，這才緩緩開口：

“朱允炆之意，其實大和尚你，還有爹，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想要削藩，他想要進一步收攏皇權。”

“皇爺爺定下的藩王制度，太孫都想要推翻，他怎么可能還會讓朱允熥就藩，給自己添堵呢？”

“但是朱允炆在外的形象，又是效仿其父親，仁厚賢明，注重手足親情，所以我猜測，將來他或許會封朱允熥為藩王，但是不讓其就藩。”

這一長段話說完，道衍和尚的眼神微微變化，他再度將腦袋側過來一點，似乎在打量著朱高爔。

然而還沒等他打量多久，朱高爔自己又跑過來，咕咚喝了一口茶水，嘚瑟的不行：

“這種天才般的預測，也就只有我了。大和尚，你說，我算不算那種生而知之的宿慧神童？”

道衍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他特別認真地給出一個說法：

“一般來說，能問出這樣問題的小孩，就不是生而知之的神童了。”

朱高爔有些不高興，“嘁”了一聲，不過很快，他又兀自滿血復活：

“不過我覺得，我現在的智商，已經碾壓老二和老三了。夠用就好，人要知足。不是有那種說法嘛，過慧易夭，我覺得我現在剛剛好……”

道衍沒搭理他。

他說著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