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遇的目光變得復雜難言。

原本以為，‘九尾天狐’之心仍存于世已足夠驚人了，如今卻知她的魂魄都還在。

蘇青靈口中還會不會蹦出什么更驚人之語，還真是說不好……

怪不得她一直遮遮掩掩不肯明言。

任誰被牽扯進這種事情，心中也難免不打退堂鼓，林不遇口舌發干，這一刻很想知道，這與他到底有什么關系。

他咽了口唾沫，剛要開口，蘇青靈已先于他發聲：

“這灣靈泉，乃至整個古境，實乃我族天狐之心所化，這靈泉中的‘泉水’，則是她的心脈血液。

“她的神魂一直激發著這顆心的活性，直到七千多年前生了變故，差些令她神魂消散，最后還是靠著‘煉血鎖靈陣’才堪堪保住。”

林不遇一時間未反應過來為何蘇青靈的聲音變得不冷不熱，徑直問道：

“如此說來，那法陣的維持，應是靠著‘煉血’，而這血，莫非就是你們‘有蘇氏’狐族之血？”

蘇青靈垂首，僵硬地點點頭。

林不遇仍未發覺她的異常，皺眉思索起來。

照這樣說，蘇青靈她們三千多年來，定是不間斷地向法陣提供著新鮮血液，才能維持此方天地存續。

想起她今夜說的那些話，一時間，林不遇不禁為她感到可悲又可嘆。

念及此處，林不遇隨手一揮，大歡喜佛珠徑直落回手中。

他將珠串收進袖間，看了眼懸于蘇青靈上方的‘心頭血’：

“蘇姑娘，這么多年，也確實苦了你了。”

說著，伸出雙手，試圖再將蘇青靈攬進懷中。

卻不料，蘇青靈立即抽身后退，身形搖搖晃晃，腳下明顯有些虛浮。

“不用你可憐我。”

軟軟的聲音很是清冷。

林不遇雙目愕然，她這又發哪門子瘋？

蘇青靈垂著頭不去看林不遇，冷冷道：

“我還沒說需要你做些什么，你若真肯助我，事后你想怎樣都可以，便是想讓我像那傻道姑一般服侍于你，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林不遇大為無語。

且不說他會不會答應出手相助，可他何曾表達過這種意思了？

在蘇青靈心中，他林不遇就是這樣的小人？

那她剛剛表現出的輕松和喜悅又是為何？

林不遇暗嘆口氣，這女人是真的擰巴！

他思忖著該如何回應，蘇青靈卻自顧自道：

“我族天狐留有這方古境，本意是為保護我‘有蘇氏’后裔以及她的那些仆從遺脈。

“她雖是好心，卻未料到七千年前那場變故導致她神魂缺損，也使得這古境變作了一方囚籠，從那以后，古境中的生靈便再也不能成功化形。”

聞言，林不遇思緒被打斷。

皺起眉頭猶豫著道：

“那你……”

蘇青靈聲音中冷然之意不減：

“我的化形之機純屬偶然。那是二十五年前，我在靈泉之底為法陣供血，恰好遇見我族天狐神魂第一次蘇醒。她將心竅中所剩最后一滴‘心頭血’賜予了我，我才得以不再受到此地所限。”

林不遇頓時恍然，蘇青靈體內竟真的擁有‘九尾天狐’血脈，且這血脈極為純正。

他此時也理解了，蘇青靈為何將‘有蘇氏’一族看得如此之重，為何愿將拯救全族的重擔挑于己身。

林不遇心中不得不承認，蘇青靈雖然擰巴，但也的確是個值得人敬重的女子，怪不得古境中所有生靈看向她時，眼神中都帶著迷戀和仰慕。

林不遇甚至懷疑，蘇青靈之所以如此擰巴，定是與長期處于這種環境中有關。

她太過看重肩負著的一切，她有成千上萬的族人、姐妹需要她去保護，她走錯一步甚至都可能萬劫不復。

若是換位處之，林不遇僅是這么想想，都感覺頭皮發麻。

想到這里，他心下一嘆，他對蘇青靈做的那些，是不是太過分了……

罷了，多想無用，起初他與蘇青靈也是各自為己，并不存在誰對誰錯。

不如看蘇青靈到底想讓他做些什么，若是事有可為，幫她一次又如何？

心中做出決定，林不遇看著蘇青靈鄭重道：

“如今我既已知曉，蘇姑娘盡可言明需要我如何，但凡所為之事不違底線，我絕無二話！”

聞言，蘇青靈自嘲一笑，又是蘇姑娘！

他叫了一晚上的蘇姑娘！

即使此刻說的如此懇切，也不忘如此稱呼！他真的只把這一切當作一種交易！

蘇青靈不覺間，粉眸中蒙上了一層霧氣，她強壓著心頭的酸意道：

“我方才引動了靈泉中的法陣，可隨時喚醒我族天狐的神魂。

“而我對你之所求，便是希望你能將那缺損的神魂修補，這一過程必須要用到‘環靈訣’以及你的佛子之身。”

“我能明白蘇姑娘的意思。”

林不遇點點頭，“只是，不知為何必須要借我的佛子之身？”

他不料下一刻，蘇青靈說出的話卻讓他寒毛倒豎：

“因我知道，只有歷代佛子身上才有真正的《大歡喜禪功》，而你今日給我的是假的，且不論我如何做，你都不會將真的功法給我。”

林不遇僵立許久。

歡喜禪宗到底是怎么搞的？

連蘇青靈都知道《大歡喜禪功》分有真偽兩部，而悟達那個執法堂長老為何卻毫不知情？

過得片刻，他終于定下心神，言語間也無意強行遮掩：

“蘇姑娘的意思是，今日我若給了你真品功法，便不會有今夜之事？”

“不錯。”

蘇青靈點頭，聲音冷然，“若你將真的功法給我，我便可自行施展那秘術，但你沒有，所以我不得不動用其他手段，本也只是想以媚術控制于你，借你身體去施展‘環靈訣’罷了。”

林不遇沉默了片刻。

蘇青靈說的也沒錯，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將真品功法交出。

那就由他來施展‘環靈訣’便是。

念此，不再遲疑：

“那就開始吧，至于要如何做，還請蘇姑娘教我。”

卻在這時，蘇青靈忽然抬頭看向他，盯了他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道：

“你確定你不會后悔？我此前說的可都是真的。”

一時間，林不遇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叫什么話？他都答應了，蘇青靈反倒磨磨蹭蹭起來。

林不遇看著蘇青靈臉上的古怪表情，愈發疑惑。

良久，他終于反應過來。

蘇青靈是說，他一輩子都會變成妖族，這句話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