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冬宮去:俄國君主制的登場與落幕(1754—1917)
- (美)蘇珊·P.麥卡弗里
- 13字
- 2024-08-06 17:24:42
第一部分 君主制表演的新舞臺
1 “一個不同的冬宮”
君主先統御宮廷,后經綸天下,宮廷才是君主制原本的舞臺。近代早期統治者的宮廷各方權貴齊聚,關系環環相扣:君主家眷,包括皇親國戚及相關支脈、近侍仆從;司法大臣和財政官員;以及君主需要籠絡和招安的豪門貴族。啟蒙時代為這些宮廷權貴增加了一系列文化機構,比如科學院和藝術院等。在學習統御宮廷之際,統治者們獲得了成為一國政府首腦的技巧和資源。(1)長久以來,宮廷一直處于流動狀態,但至中世紀末,王庭逐漸穩定下來。君主在歷史悠久且具有特殊意義的城市安家落戶,并最終掌握了中央管理的藝術。這些藝術包括執政設想的展示和宣傳。
在主要城市或“都城”內建立統治者的宮廷,對于建立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事宜至關重要。君主因此有了獨立于自己或敵對家族領土主張的居住地,同時還可以將一國之主需要同時掌控的權力集于一手:皇室統轄、行政命令、軍事指揮、教會控制,最終是商業財富。即使是志在統治大國領土的中央集權君主,也要處理統御宮廷這一傳統事務。到了18世紀,豪門貴族爭斗不斷,外國常駐使節插手國內政變,宮廷政治風云變幻。君主為了統治,有時為了保命,不得不牢牢掌控皇親國戚、官員大臣、豪門貴族。宮廷權貴齊聚都城,這事就變得更加好辦。
彼得大帝面臨許多這樣的挑戰,而他的應對策略與其兄弟君主并沒太大不同。但他在18世紀初為俄羅斯建立新都,將王座從莫斯科搬至圣彼得堡,確實前所未有。通過此舉,他想讓眾人明白,他正對該國進行徹底改革,重中之重是把它改造成帝國,并宣稱其本身就具歐洲特征,要親手為其打造新中心。(2)彼得大帝這盤棋中最險的一招便是試圖將莫斯科宮廷移出這一古老城市。他成功了,王國頭面人物被迫在涅瓦河畔勉強稱得上是城市的地方修建新宅,但怨氣卻揮之不去。事實證明,與其他君主相比,彼得的繼任者們更有必要向一眾不安分的朝臣展示帝王手腕,這些臣子曾想盡辦法把幾任俄羅斯君主拉下王座,有時還借助了外國勢力。因此,18世紀俄羅斯君主制這場戲,主要的目標觀眾是本國宮廷的王公貴族和外國使節。舞臺中心就是圣彼得堡這座專門作為首都而建的晚期巴洛克風格的城市。就此而論,圣彼得堡最初百年的發展,與不斷壯大的羅曼諾夫宮廷的維護建設息息相關,城市與君主制因此更加唇齒相依。
但實際上,圣彼得堡與老牌首都大同小異。彼得及其繼任者所掌握的集權手腕意味著,無論俄羅斯有多大,都日益被其首都代表。(3)這些首都容納著不斷膨脹的國家機關,比如辦公室、閱兵場、軍營和馬廄等,此外還有用于展示君主宮廷儀式的場所,諸如宏偉的教堂、華麗的宮殿及寬闊的公共廣場等。這些都城的設計或翻新,在儀式意義上,是為了莊嚴展示代表它們的所謂至高無上的君主制國家。
如果說彼得留下的是圣彼得堡的骨架,那么給予它華麗肉體的則是他的女兒伊麗莎白(1741年—1761年在位)。伊麗莎白·彼得羅夫娜女皇處于18世紀俄羅斯兩位偉大君主在位秉政之間,其長達20年的統治開始受到學術界的關注。女皇本人經常被貼上愛慕虛榮、貪圖享樂、揮霍無度的標簽,最近的研究證實其宮廷開支非常龐大。(4)然而,伊麗莎白在圣彼得堡留下的印記卻不可估量。她父親所建的城市將會成為歐式君主宮廷的一個舞臺背景,這一宮廷的優雅和財富甚至可能勝過其他眾廷。
伊麗莎白打造俄羅斯帝都的重要輔臣是其御用首席建筑師巴爾托洛梅奧·弗朗西斯科·德·拉斯特雷利(Bartolomeo Francesco de Rastrelli)。1753年1月1日,伊麗莎白下旨于涅瓦河畔建造新的“御冬之所”,拉斯特雷利接到他漫長而輝煌的職業生涯中最為重要的委托。伊麗莎白此舉為18世紀晚期及19世紀的俄羅斯君主制增添了一抹獨特的風采:在大多數其他歐洲宮廷躲往城郊之時,羅曼諾夫王朝主要正式的住所卻將矗立于城市的心臟地帶,且沒有防著路人的護欄或花園。女皇和她的建筑師打算將朝廷設在新宮殿之內,并在此主持朝廷事宜,他們這一偉大的工程同時也讓俄羅斯君主制牢固地扎根于繁榮都城的中心位置。(5)
他們合作的結果為18世紀晚期俄羅斯以宮廷為本的君主制提供了一個大舞臺。關于如何處理冬宮南側那塊未開發之地,他們爭論不休,最終懸而未決。他們并未清楚地預見到,這不經意間竟為新的重要城市中心——冬宮廣場奠定了基礎。對于18世紀的俄羅斯君主來說,“人民”仍是背景,在主要面向朝臣和外邦的展演中扮演著配角。事實證明,他們搭建的中央舞臺也適應于19世紀俄羅斯面向城中百姓的君主制,正如葉卡捷琳娜大帝在位末期所指。(6)
建造巴洛克城市
伊麗莎白年輕時貌美傾城,如今卻因品味奢華被人銘記。她為自己的衣柜一擲千金,在一個接一個的建筑工程上面尤其揮金如土。伊麗莎白喜好奢華豪宅,與她父親相對簡樸的住所對比鮮明。他們的品位雖大相徑庭,但伊麗莎白開基立業,大興土木,卻和曾經的彼得如出一轍。她在莫斯科投資興建皇家住所,并于1775年在莫斯科主持建立了俄羅斯第一所大學。女皇還在俄羅斯各地城鎮廣建學校以及藝術學院。然而,圣彼得堡及其周邊地區占據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和資金,比如,1757年她在此創建了帝國藝術學院(Imperial Academy of Arts)。伊麗莎白的品位和政治思想最持久的印記,便承載于她在這座都城委托修建的建筑之中。盡管伊麗莎白沒有她父親的雄才大略,但卻有著同樣建立象征權力之建筑的天賦。18世紀前75年間,這種建筑風格是實打實的巴洛克風。
“巴洛克”是一個歐洲人造詞匯,意指風格多變,但又十分統一。圣彼得堡本身就有兩座所謂的巴洛克建筑,它們隔涅瓦河相望,詮釋著這一概念。其中一座是荷蘭風格的彼得保羅大教堂,其尖塔矗立在同名要塞之上;另一座就是拉斯特雷利的杰作——冬宮。這些建筑代表了設計師們不同的民族傳統,也代表了不同的時期,但卻有著共同的巴洛克風格最根本的用途,也是雄心勃勃的國家統治者的目的,即通過城市設計和建筑展示軍事、政治和文化力量。
建筑史學家維克多—L.塔皮耶(Victor-L. Tapié)認為,特倫特會議(the Council of Trent,1545—1563)之后,文藝復興時期的原則被一種新的趨勢所取代。天主教會通過自身改革迎來復蘇,教會領袖在羅馬城當地發起巨大變革。“教宗決心要賦予她尊嚴,使其配得上庇護五世1565年‘天下基督教眾共有之國’的言辭。”(7)這座永恒之城的新石頭上書寫的勝利主義宣言“更多的是對戰勝異端的慶祝,而不再是懺悔和冥想”。(8)羅馬長期以來一直是歐洲建筑的濫觴,也是整個歐洲大陸建筑設計師的靈感來源。羅馬后來把建筑師派往歐洲各地,為取得勝利的集權君主建造威武的紀念碑。
劉易斯·芒福德認為,巴洛克風格的城市源于兩個相互交疊的趨勢。一是集權君主日漸成功,他們穩定下來的宮廷在“純粹的”(absolute)都城中扎根。這些“純粹的”都城對商業、工藝和財富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從而抑制了地方城市的增加。第二種趨勢與第一種趨勢密切相關:職業常備軍規模的穩步擴大。他們的大炮終結了獨立城市能夠抵御王室進攻的時代。到了18世紀,支持君主集權制的軍隊已非常龐大,都城內需要設立兵營、兵工廠以及巨大的閱兵場。(9)巴洛克城不僅傳達了專制政權的象征意義,還在空間上容納了權力機構。伊麗莎白的圣彼得堡正是巴洛克城市規劃和設計的經典范例之一。
伊麗莎白1741年掌權后,選擇留用拉斯特雷利擔任俄羅斯宮廷的首席建筑師,延續了該國聘請意大利建筑大師的傳統。事實上,歐洲各國宮廷早在中世紀后期就已開始聘請意大利建筑師。15世紀的莫斯科公國與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聯系尤其緊密。1475年至1539年間,意大利大師們在俄羅斯的工作從未間斷,對俄羅斯建筑進行了“革命”。(10)15世紀70年代,亞里士多德·菲奧拉凡蒂(Aristotele Fioravanti)營建克里姆林宮圣母升天大教堂(the Kremlin Cathedral of the Assumption)。倫巴第兄弟馬克和昂頓·弗里亞津(Marco and Onton Fryazin)則在莫斯科堡壘(或稱為克里姆林)的城墻內修了新碉堡。多棱宮(the Palace of Facets)是現存的、能夠展現意大利大師們對莫斯科公國產生影響的最大建筑。該宮是彼得羅·安東尼奧·索拉里(Pietro Antonio Solari)和馬可·魯福(Marco Ruffo)于15世紀80年代晚期為伊凡三世所修宮殿群的全部遺跡。(11)
和他同時代的人一樣,彼得大帝也聘請了來自歐洲各地的建筑師。瑞士籍意大利人多美尼科·特列吉尼(Domenico Trezzini)經哥本哈根來到俄羅斯,彼得征其為圣彼得堡首席建筑師。特列吉尼負責修建了一些彼得時代的主要建筑,比如彼得保羅大教堂、彼得夏宮及十二院等。(12)1715年,路易十四辭世,太陽王宮中當差的能工巧匠得以解放,彼得趁此時機,把他們征召過來。其中讓—巴蒂斯特·亞歷山大·勒布隆(Jean-Baptiste Alexandre Le Blond)最為著名,他是一名建筑師和園林設計師,可謂聲名在外。勒布隆1716年抵達圣彼得堡,彼得授其宮廷首席建筑師的新頭銜。勒布隆去世前三年制定了不少城市設計方案,但最終無一獲批。
勒布隆抵達圣彼得堡數月前,另一名法國宮廷流亡者早已走馬上任。他就是佛羅倫薩雕塑家巴爾托洛梅奧·卡洛·德·拉斯特雷利(Bartolomeo Carlo de Rastrelli)。卡洛·拉斯特雷利年少時受到巴洛克羅馬之美的啟發,但在那里卻無法找到足夠的工作,后舉家搬往巴黎,進入路易十四宮廷當差。1700年,他的兒子巴爾托洛梅奧·弗朗西斯科(Bartolomeo Francesco)在巴黎出生。(13)1716年,卡洛·德·拉斯特雷利接受彼得代理人邀請,帶著他十幾歲的兒子前往圣彼得堡,老拉斯特雷利希望自己在那里出人頭地。有位學者認為老拉斯特雷利不過是鉛刀駑馬,他“在巴黎購買了伯爵頭銜”,勒布隆遠比他更有才華,他在圣彼得堡的所作所為打亂了勒布隆的設計方案。(14)如果勒布隆之名將會永遠與一套(從未實施的)以瓦西里島為中心建設都城的方案聯系在一起,那么拉斯特雷利這一名字將會與最終成為都城中心的地方密不可分。這一中心便是海軍部島(Admiralty Island)面向涅瓦河的那片區域,人們簡稱其為宮殿岸堤(the palace embankment)。在他兒子的杰作在這一區域問世之前,老拉斯特雷利參與修建了該區域里的兩座建筑。
對于彼得大帝來說,他這座新城的中心由水構成:即由彼得保羅要塞、瓦西里島長灘以及海軍部島(及其繁忙的造船碼頭)圍成的巨大涅瓦河水面“廣場”。把文化建筑和政府建筑建在何處,彼得看似猶豫不決,我們現在回頭可以更清楚地看出,這在他那個時代,是對這一城市沿海特征的專注和堅持。因此,最初的兩個機構——彼得保羅要塞和海軍部大樓——隔著時可行船、時會冰封的廣闊水域相望。沙皇以及他的城市規劃師認為瓦西里島岬角是觀賞這兩座建筑杰作的最佳位置,他們在此啟動了一系列重要工程,其中包括用于辦公的十二院的建筑,以及用于存放沙皇科學藝術收藏的珍奇博物館(the Kunstkamera)。圣彼得堡市長和事務總管A. D.緬希科夫伯爵(Prince A. D. Menshikov)在附近修建了自家宅邸——一座面向涅瓦河的荷蘭巴洛克風宮殿,非常美麗宜人。
彼得本人在涅瓦河兩岸都建有住處。他的第一個住所——據說也是圣彼得堡修建的第一座房子——是一所位于彼得堡堤岸(the Petrograd embankment)的木屋(外表涂漆,看似磚砌)。彼得格勒堤岸就在彼得保羅要塞附近,也被稱為“市區”。早在1703年,沙皇在此定居,住宅建筑因此在彼得堡島繁衍開來,尤其是為那些大量聚集于這一新城的工人和工匠而建。然而,時至1708年,彼得顯然得出結論,每年涅瓦河冰融兩季,工人與海軍部島就會分開,十分不便。彼得決定在南岸修建工人住處,他自己也在海軍部島那邊建了一座御冬之所。這座建筑已不復存在,它是第一座御冬之所,或者冬宮前身,位置大約就在拉斯特雷利后來建冬宮的地方。(15)沙皇御冬之所把造船工人住處與海軍高級軍官與沙皇幕僚宅邸分隔開來,位于涅瓦河和莫伊卡河(或米亞河)之間的最窄處,也就是今天冬季運河所在。
事實很快證明,住在海軍部附近非常方便。于是,彼得1708年委托特列吉尼在稍東一些、正沿河而建的時尚夏園內為其興建夏宮。這座雅致建筑依然健在。它有一個供屋內用水的自來水系統,還有一個新式排水系統。像歐亞大陸其他顯貴一樣,彼得也可擁有冬夏兩季的住處。夏宮用于暮春至中秋居住,因此可用稍薄的墻壁和單層玻璃窗建造。即使是平民百姓,如有能力,也會搬至夏季住所,因為夏季住所沒有巨大的取暖爐,與冬季住所相比,室內會更加干凈寬敞。盡管俄羅斯統治者的清潔人員眾多,處理煙塵損害不在話下,但他們都更喜歡在夏宮中消夏,這里設有花園、露臺和游廊,通風良好,且房間內沒有突兀的火爐。彼得夏宮還因其新穎的水暖系統而聞名,是同類建筑中的首創。(16)
彼得的家庭日益壯大,他很快便又需要一個新的御冬之所。1711年,沙皇命緬希科夫將其較小的御冬之所搬至涅瓦河對岸的彼得格勒區。同年4月,彼得委托特列吉尼在第一座御冬之所原址上營建新冬宮。(17)這一決定,加上彼得新夏宮的修建,是圣彼得堡設計的重要一刻。三個島嶼圍成的分叉水域依然是圣彼得堡的商業中心,風景獨好。但此后,所有的俄羅斯帝國統治者均在涅瓦河南岸的“宮殿”岸堤或附近修建了正式官邸。彼得已認識到通過陸路往返的實用性,沿著莫斯科大街不僅可前往郊外行宮,還可以到更遠的鄉野。彼得為后世子孫留下的是一個街區,而非宮殿本身。此后幾十年間,統治者們沿著這一著名碼頭不停拆建,工程浩大。
正是弗朗西斯科·德·拉斯特雷利與彼得女兒的長期合作,塑造了圣彼得堡市中心的建成環境,這一點可謂無人能及。弗朗西斯科1716年隨父首訪俄羅斯后,接下來的十幾年間定期來俄,但主要在巴黎和意大利學習。(18)與父親一起進行的幾個項目讓這位年輕大師躋身高級設計師行列。(19)弗朗西斯科應該是在1782年至1730年間某個時候返回俄羅斯永久定居的,因為這期間他和父親收到的委托的數量在穩步增加。(20)皇帝彼得二世在此期間把宮廷遷回莫斯科,拉斯特雷利在那里從事項目設計工作,其中包括多爾戈魯基親王的一座宮殿。L.E.托爾希納認為,拉斯特雷利在故都度過的時光,可能還包括他青年時期的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對年輕的拉斯特雷利逐漸創造出極具俄羅斯風的巴洛克至關重要。(21)
1730年,安娜·約阿諾夫娜(Anna Ioanovna)上臺,拉斯特雷利家族在政變中幸免于難。他們翌年便接到女皇修建新克里姆林宮的命令,即位于莫斯科郊外列福爾托沃(Lefortovo)的安娜霍夫冬宮(Winter Annenhof)和安娜霍夫夏宮(Summer Annenhof)。安娜女皇加冕后,把宮廷再度遷至圣彼得堡。拉斯特雷利父子在此很快便投入修建位于涅瓦大街后的皇家馴馬場(即“馬涅什”)(22)的工作之中。對于他們父子這些年間的確切職位,我們知之甚少,但父子二人的職業生涯互為一體,這點班班可考。奧夫謝尼科夫(Iu. Ovsiannikov)斷定,卡洛·拉斯特雷利1730年11月成為首席建筑師,并在其去世之前,由他的兒子于1736年接過這一職位。(23)
1732年,小拉斯特雷利成婚,接下來的幾年,三個孩子相繼出生。可觀收入變得十分必要,但貴族甚至是皇家提供的差事并不能一直保證其收入不菲。女皇寵臣恩斯特·約翰·馮·比龍(Ernst Johann von Biron)雇其在庫爾蘭公國修建宮殿,小拉斯特雷利最終獲得展示自己獨創能力的機會。弗朗西斯科·拉斯特雷利獨當一面設計的第一座宮殿是倫達爾宮,包括其地道的法式花園以及圓形露天劇場,均由拉斯特雷利直接監造。這一成就得到認可,因為他顯然開始領取官俸。直到伊麗莎白女皇去世,小拉斯特雷利一直持有首席建筑師的頭銜。
小拉斯特雷利在庫爾蘭當差之際,他和父親還被安排在涅瓦河堤岸上為安娜·約阿諾夫娜修建新冬宮。(24)18世紀中葉,這片廣闊河岸的拆建熱潮幾近瘋狂,為何如此,值得深思。坊間常有斷言,圣彼得堡是“最具有策劃性的城市”,但這塊地方的歷史則另有天地。(25)短短30年間,俄羅斯統治者發現四項事宜很有必要:第一,在涅瓦河南岸定居,此為無奈之舉,因為河上沒有永久性橋梁,春融秋凍之間,來回移動幾無可能;第二,在朝向這座沿海城市新興中心的地方,修建冬夏兩宮;第三,重建冬宮,以適應成年沙皇最終接受的更為傳統的家庭生活;第四,按照彼得遺孀的品位對其進行大規模改造。
18世紀30年代,修建更為現代氣派的宮殿的時機到來,皇室當時剛好繼承了圣彼得堡公認的最美宮殿,這一宮殿原屬海軍部部長兼愛沙尼亞及卡累利阿總督費多爾·阿普拉克辛伯爵(Count Fedor Apraksin),正位于冬宮以西,一切可謂得天獨厚。(26)少數顯貴彼得時代就在該堤岸上修宮建殿,阿普拉克辛伯爵宅邸由勒布隆于1717年設計,“是當時所有貴族宮殿中最宏偉的建筑。它正對著涅瓦河,建有露臺,長300多英尺,立在兩排柱子之上,上面設有遮陽棚,由帆布而制,五彩斑斕”。(27)
安娜·約阿諾夫娜登基后不久,便委托特列吉尼改造阿普拉克辛宅邸,將其作為自己在圣彼得堡的主要住所。本次改造規模空前,據特列吉尼匯報,僅木匠就有100人。(28)然而,不久以后,女皇便發現有必要在這個地方修建一個更加輝煌的建筑,將海軍部納入隔壁現有的皇家冬宮。1732年1月,皇宮續訂155000塊磚,拉斯特雷利父子4月接管了這一項目。他們需要雇用50多名磚瓦工,還要為數百名工匠提供工具,這讓他們在召集必需的能工巧匠以及物資材料方面的經驗受到考驗。安娜·約阿諾夫娜要求項目全速推進,1732年5月至11月,建筑沿著河邊拔地而起。拉斯特雷利的作品作為統治者的正式冬宮使用了20年之久,人們稱其巧奪天工,格調卻有失高雅。(29)這一建筑由宮廷建筑天才們用不同部件組成,然安娜天性最不安分,對其裝飾改造可謂無休無止。(30)
伊麗莎白1741年繼位之時,不停翻新已成傳統。然而,新女皇對皇權威嚴的認識遠不止改造河堤上的皇家住宅。伊麗莎白·彼得羅夫娜在位期間,國際局勢風云變幻。就在她登基的同時,腓特烈二世登上普魯士王位,18世紀中期歐洲國際關系的穩定遭到嚴重破壞。伊麗莎白下定決心,拒不放棄她的父親奪取的波羅的海地區。執政的頭兩年間,她反擊瑞典的軍事行動,擴大俄羅斯的西北邊界,最后幾乎囊括了整個芬蘭。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紛繁復雜,18世紀40年代的大部分時間被其占據。這些年間,俄羅斯軍隊從拉脫維亞達到荷蘭,武力在國外當者披靡。(31)而在國內,俄羅斯復雜的外交政策在圣彼得堡則引發了一系列宮廷糾葛和外交陰謀。
在宮廷政變時代,要想保住皇位,伊麗莎白需要向由俄羅斯衛兵和外國使節共同組成的觀眾展示皇權君恩。外國使節往往因私人關系、商業利益或風流韻事與俄羅斯朝臣糾纏不清。因此,伊麗莎白打造更復雜宮廷的舉措近乎是一項政治策略。18世紀的君主宮廷是一個屬于自己的社會和政治世界,是一個龐大的官僚結構,管理著統治者的家務和財產,同時也是一個文化機構網絡。宮廷儀式浩大,生活奢華,錦衣華服,應有盡有,是歐洲統治者的工具,對外進行國際外交,對內實施皇權。伊麗莎白非常清楚,俄羅斯需要一個宏偉宮廷,全面超過她繼承的那座。她在各方面都進行了擴展:更多華服,更多美酒,更多殿堂,更多仆人。她重新調整了宮廷等級,并對儀式進行了規范。(32)
偉大君主的宮廷,也需展示文化修養。伊麗莎白秉政期間,將其宮廷與新設重要教育藝術機構聯系在一起。和其他統治者一樣,伊麗莎白特別看重戲劇,對偉大的劇作家亞歷山大·蘇馬羅科夫的悲劇作品進行了資助。戲劇是貴族活動,在18世紀專制統治者的宮廷里,是展示和衡量君權的中心環節。(33)伊麗莎白展示君主制的主要對象是俄羅斯大貴族和外國使節,戲劇則是其核心所在。伊麗莎白宮廷贊助建立藝術學院、教育機構和劇場戲院也延伸至圣彼得堡市井。這些朝廷機構需要發現和培養有才之人,他們有時也會歡迎民眾作為觀眾,這些人接受過教育,人數相對較少,而且主要是上層人士。通過這種針對朝臣演出的贊助,伊麗莎白的宮廷得以成為圣彼得堡文化生活的中心。(34)
總之,伊麗莎白選擇通過自己對巴洛克教堂、花園和宮殿的巨大投資來彰顯君主制。展示權力就像是一場戲,而戲院則需要舞臺。伊麗莎白將建設工程交給從先皇們那里繼承下來的宮廷建筑師,主持建造了數量極大的紀念碑,以彰顯彼得大帝的帝國想要在歐洲發揮的影響力。通過石頭、磚塊和工藝的語言,俄羅斯君主意欲證明俄羅斯的強大,它支撐著一個雄偉壯觀的都城,而都城這個華麗舞臺又反過來展示著俄羅斯專制君主無所不包的權力。宮廷文化機構需要很多人手共同努力,同時也會吸引所在城市的注意,其建筑項目更是如此。
富有成果的伙伴關系
1742年,伊麗莎白加冕,并在莫斯科暫居。1743年,伊麗莎白住進安娜·約阿諾夫娜位于堤岸之上的御冬之所,一排排的大廳擠滿了前來觀看各種儀式的客人。1744年,伊麗莎白返回莫斯科居住了大半年。她指示小拉斯特雷利對涅瓦宮進行了大規模改造,以便容納新的藝術品和雕塑,以及更加華貴的飛檐和壁龕裝飾,其中使用了琥珀和舶來鏡,還有從比龍的庫爾蘭宮殿敲出來的拼花地板。最后,拉斯特雷利被要求為這一建筑再建兩座翼樓。除了這些翻新和擴建,伊麗莎白執政頭十年間將就住進先皇的冬宮。先皇當年迅速行動,重建了主要住所,伊麗莎白此舉也許正是為了和其形成對比。和當時很多人一樣,這位俄羅斯女皇一年四季會在不同離宮間輾轉搬遷。與涅瓦河畔修補而成的宮殿相比,她貌似更喜歡位于皇村(Tsarskoe Selo)和彼得霍夫(Peterhof)的兩個主要郊區住所。
拉斯特雷利對這一時期自己主要作品的總結表明,伊麗莎白委托他翻修位于彼得霍夫的彼得宮(1747—1752),因為“女皇決定仲夏時節住在一周固定兩次能看到該國所有外交官員和權臣顯貴的地方”。(35)1749年,他開始在沙皇村修建“伊麗莎白女皇最喜歡的宮殿”,命名為葉卡捷琳娜宮,以紀念她的母親。經過反復討論,建筑師和他的贊助人達成創新設計,要求沿著一個超長主立面,鑲嵌兩層柱子,使這座宮殿成為這個時代少數幾個沒有借鑒凡爾賽宮模式的偉大宮殿之一。(36)這些年間,拉斯特雷利在圣彼得堡也有一些來自皇家和貴族的重要委托,比如伊麗莎白的新夏宮(1741),位于涅瓦大街(Nevskii Prospekt)的沃龍佐夫宮和斯特羅加諾夫宮(1749,1752),斯莫爾尼修道院和教堂(1751年開工)等,他還做了一個商場(gostinyi dvor)的計劃,但最終未能建成。(37)18世紀四五十年代,“俄式巴洛克”在這位意籍建筑師思想和作品中得到充分綻放。他一生都在為羅曼諾夫王朝服務。
1752年伊始,戰事暫歇。正是在這一喘息期間,伊麗莎白找到拉斯特雷利,希望建造一座全新的冬宮,不再不停翻新安娜·約阿諾夫娜的住宅。1753年1月1日,啟動這一項目的詔書下達,就其目的記述如下:“朕之圣彼得堡冬宮,不足以接待外交大臣及外國使節……也難以展示與朕之帝國職責相稱之威儀,朕需奴仆無處可住,朕需物件無地可藏;故朕欲建一新冬宮,長寬高均會大幅延伸。”(38)
伊麗莎白早已發現,在重大的宮廷場合,老冬宮根本不足以同時容納所有國內外來賓。她可能想到了1745年8月圍繞她的侄子兼繼承人——未來的彼得三世大婚而舉行的宮廷慶典,新娘是未來的葉卡捷琳娜二世。拉斯特雷利的筆記表明,他受到女皇委托,為大婚儀式裝飾老冬宮大廳,以讓婚禮“氣派配得上皇家臉面”。(39)為此,拉斯特雷利在畫廊四個角落安裝了瀑布噴泉,此外還裝有寓言雕像以及裝飾華麗的花瓶,以及一個橘樹涼亭。在新年招待會上,伊麗莎白希望接待整個宮廷和所有外國大使及隨從人員,此時老冬宮容量不足的問題也暴露了出來。宮廷紀要上說,她十一時接見本國要人,中午接見外國顯貴,但由于宮里地方不夠,一些次要的客人會在舒瓦洛夫伯爵(Count Shuvalov)家里被接待。這些情況都表明,伊麗莎白主要希望為外國使節和本國顯要等傳統觀眾舉辦更加盛大奢華的宮廷表演,涅瓦河畔的現有冬宮已不太可能滿足。
更大的會客廳是伊麗莎白的構想之本,然而仆人隊伍不斷壯大,為他們提供住宿對她建造“新冬宮”決心的影響可能更甚。18世紀50年代中期,她的皇宮人員規模與她的前任在位時的規模相比有了明顯擴大。O. G.艾吉耶娃(O. G. Ageeva)引用1756年的記錄表明,大小皇宮(即伊麗莎白宮廷及其繼任皇宮)之間,當時由宮廷撥款所養的工作人員超過1390人,而在伊麗莎白登基之時,兩個皇宮均有968人。(40)十五年間,皇宮人員增加50%,伊麗莎白的官員們為此感到不安,并于1755年3月呈上一份開支增長概要。(41)如果這份報告讓女皇猶豫片刻,她也未讓其阻止自己正順利進行的建設計劃。她十分在乎眾多工作人員的住宿問題,這也體現在她對拉斯特雷利關于此事的提議上。
伊麗莎白建筑構想中最引人注目的特點,也許是她明顯不愿將其美麗的郊外行宮之一變成全年的皇室居所。雖然夏天幾個月里她會在彼得霍夫或沙皇村主持朝廷事宜,但很顯然,她并不想全年都待在離城約15英里之處。法國和其他很多皇室一年之中越來越多的時間會離開都城,伊麗莎白此時卻決心加強宮廷和帝都之間的聯系。(42)她意欲表現的君主制,根植于其父于涅瓦河之畔所建之城。俄羅斯對歐洲顯赫地位之索求,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得以展現。俄羅斯君主需要一個位于圣彼得堡中心的舞臺。
因此,18世紀50年代進行的大量城市建設項目中,又增加了新冬宮的建設。其他項目包括:圣尼古拉海員主教座堂、第一座圣以撒主教座堂、伊斯梅洛夫斯基橋、墻紙工廠以及彼得保羅要塞教堂火災后的重建,此外還有涅瓦河河灣附近宏偉的斯莫爾尼修道院和教堂。這些項目均方興未艾,施工噪音響徹大小河流,以及各個運河。施工用火產生的煙霧充滿城市大街小巷,讓居民喘不過氣。(43)
拉斯特雷利面臨的問題中,最重要的便是冬宮朝向。在彼得時代,涅瓦河畔的建筑正面似乎都會朝向河流,對岸矗立著所有支持君主權力的建筑。唯一的例外是毗鄰的海軍部及其工作碼頭,三面由護城河圍著。阿普拉克辛伯爵將海軍上將宅邸遺贈給安娜·約阿諾夫娜之時,不僅提高了該堤岸上建筑富麗堂皇的標準,而且還為冬宮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現在看來,它可能朝西,正面向海軍部。拉斯特雷利決定在冬宮該側建一雄偉入口,作為受邀參加舞會或招待會的貴客的主要通道。然而,更具挑戰性的問題是如何處理冬宮的“背面”,即朝南的那面。當時,這里為侍從(44)和其他侍臣提供了一個有門的入口。(45)

圖1.1:涅瓦河及兩岸建筑(46)
正如伊麗莎白建筑項目通常的情況,在她批準最終設計之前,材料組裝和首要步驟就已開始。1753年,在工人們為新南墻打樁之時,拉斯特雷利仍在起草供皇家批準的意見。起初,他打算將經過大量修繕的冬宮和毗鄰的幾所大型貴族住宅(當時已歸伊麗莎白所有)合并。但建筑大臣V. V.菲默(V. V. Fermor)中將1754年1月突然下令停止施工,因為首席建筑師又想出了一個全新的設計。
伊麗莎白女皇與其宮廷建筑師私人關系如何,我們無法得知。不過通過1754年初所制圖紙記錄或可窺見一斑。(47)女皇迫不及待,想快點看到這一偉大工程開工。拉斯特雷利還未決定最終方案,她已說服元老院開始為初步建設提供資金,當時她自己也還未批準拉斯特雷利的任何設計。經過將近一年的前期工作,拉斯特雷利才把全新的建議擺在其贊助人面前,菲默意識到他的人此時不得不停工,其挫敗感可想而知。1754年初,拉斯特雷利似乎決定,最簡單且最省錢的方法是清理整個場地,從頭開建一座全新的宮殿。他要求拆掉所有矗立在堤岸上的老建筑,還有位于其后、宮殿以南“草坪”上的舊房屋。(48)新的冬宮將在清理干凈的堤岸上拔地而起,從海軍部一直延伸至冬季運河。伊麗莎白最初否決了這一計劃,原因不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兩人似乎一直爭執不下。她表示將恢復最初建議,翻修第三座冬宮,并在海軍部草坪上增建一座小小的仆人側樓。而拉斯特雷利正忙于修改他的新構想,以便贏得伊麗莎白的批準。6月,他目的達到。伊麗莎白同意了冬宮的最終設計。
康斯但丁·皮薩連科(Konstantin Pisarenko)認為,拉斯特雷利和伊麗莎白改建葉卡捷琳娜宮的合作,啟發了這一新涅瓦河畔住所的最終設計。除了兩排長得離譜的柱子,葉卡捷琳娜宮與當時凡爾賽風格宮殿的主要區別是,其主樓周邊未建突出來的側樓。(49)新冬宮呈矩形,四面將圍出一個中央庭院,外圍無法窺見。
拉斯特雷利設法保留了其新奇想法的核心,新宮殿將在堤岸上從頭開建,現有結構全被清除,包括已建宮殿。但拉斯特雷利欲于宮殿南部海軍部草坪之上修建的大型院落則從其早期計劃中刪去,說明這正是伊麗莎白反對的核心。(50)最終,拉斯特雷利和伊麗莎白并沒有解決如何處理各自覺得重要的一處空間的問題,盡管拉斯特雷利的圖紙對君主和執行建筑師產生了強烈影響。這一點我們在后面將會看到。

圖1.2:F. B.拉斯特雷利:冬宮底層平面圖(18世紀60年代早期。收藏于波蘭國家圖書館。)

圖1.3:F. B.拉斯特雷利:冬宮展覽層平面圖(18世紀60年代早期。收藏于波蘭國家圖書館。)
菲默1753年至1754年間已監督所有準備工作,但直到1755年某個時候,拉斯特雷利才記錄道:“我已開始修建一座三層石制皇宮,規模可謂宏大,有四個外立面,中間設有大院,外加兩個小院……于一長外立面遠端,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空間,那里將有一座大型劇院,有三層包廂,均為石制;……這座宏偉建筑已建兩載,完工還需三年。”(51)這一小小提示表明,1755年標志著這一工程的重要轉折點:女皇與其宮廷建筑師達成共識。1755年3月,伊麗莎白令元老院為該工程撥款859555盧布。(52)1755年夏,工人拆掉沿堤壩而建的亞古任斯基伯爵(Count Iaguzhinskii)和拉古任斯基伯爵的大房子,開始在該處加固地基。

圖1.4:F. B.拉斯特雷利:冬宮頂層平面圖(18世紀60年代早期。收藏于波蘭國家圖書館。)
拉斯特雷利最終建成的建筑,南北主立面長近244米,東西兩側寬近183米,共有三層,設有大型中央庭院,外加兩個小院,除去內部庭院,窗戶共有700扇。最初房間有460間,包括四間面向涅瓦河的接待大廳,還有位于主層(所謂的展覽層)緊挨著的正式房間。(53)冬宮大教堂穹頂東南而立,西南處有一座歌劇院,內設四個皇家包廂。伊麗莎白、其侄彼得及其侄媳的私人房間將會設在展覽一層。冬宮修建極盡奢華,可謂窮極想象,雖然早些年間,爐子未能為大廳充足供暖。底層專門用于家政事務,三樓是侍臣與仆從的住所。(54)
冬宮外觀光彩奪目,尤其是從涅瓦河對岸觀之,讓人難以忘懷。地勢稍低,但非常長,冬宮俯瞰堤岸,給人無盡寬廣的印象。拉斯特雷利的洛可可風格包括250根柱子和形狀各異的窗戶邊飾,建筑史學家無一例外地稱其賦予這一不朽建筑以“韻律”。拉斯特雷利最大的特點是對色彩的運用;他將冬宮涂成沙褐淺黃,柱子和裝飾一律為白色。從城市一側來看,這座宮殿的氣勢稍遜,它的正面被建筑師設計的三道大門和有頂的門廊所打破,門廊上方有一個燈籠狀的陽臺。(55)
拉斯特雷利在監管這一偉大工程的同時,還修建了一座臨時木制宮殿,供伊麗莎白施工期間居住。這座建筑建在涅瓦大街(Nevskii Prospekt)上,位于莫斯卡亞大街(Great Morskaia Street)和莫斯卡亞小巷(Small Morskaia Street)之間。這座注定要成為伊麗莎白最后的家的建筑,裝飾同樣奢華。她于1754年11月搬入,然后開始焦急等待拉斯特雷利最后的杰作完工。
1756年9月初,伊麗莎白對普魯士宣戰,回應腓特烈入侵薩克森,俄羅斯戰事再起。七年戰爭爆發,俄羅斯這段時期的遭遇顯示其軍備不佳,女皇不舍得軍費。(56)戰爭影響了伊麗莎白的土木之工,尤其是冬宮。1756年至1757年初,由于軍隊挪用資金,建設進度減緩。但通過帝國國庫,俄羅斯納稅人繼續支持了這兩項工程,拉斯特雷利建設因此得以推進。
給予這一皇家項目支持的不僅是納稅人。這一宏大工程對遠離城市的地方也產生了影響,從俄羅斯西北部每個角落吸收著人力和自然資源。
(1) 宮廷制度和慣例已成為一項大型史學研究的主題,諾貝特·埃利亞斯(Norbert Elias)則被公認為是這項研究的開山鼻祖。參見Norbert Elias, The Court Society (New York: Pantheon Books, 1983)。歐洲一眾宮廷,資料文獻均卷帙浩繁,總結起來十分困難。參見杰羅恩·杜因達姆(Jeroen Duindam)在自己書中寫的具有闡明性質的引論:Vienna and Versailles: The Courts of Europe's Dynastic Rivals, 1550—1780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3), 3—20。杜因達姆對君主家眷與宮中較為公共的團體分離過程的開端進行了追溯,這一過程在18世紀前還未真正開始。
(2) 我所思考的中央集權包括行政、政治和財政等層面。新的政治中心并非俄羅斯的地理中心,這一事實在19世紀引起越來越多的關注。利奧尼德·戈里佐托夫(Leonid Gorizontov)曾提及圣彼得堡與老首都莫斯科的關系,并考慮到圣彼得堡位于非俄羅斯族人口的中間的事實。參見Leonid Gorizontov,“The‘Great Circle’of Interior Russia: Representations of the Imperial Center in the Nineteenth and Early Twentieth Centuries,”in Burbank et al., Russian Empire, 67—93。關于遷都,參見Olga Gritsai and Herman van der Wusten, “Moscow and St. Petersburg, a Sequence of Capitals, a Tale of Two Cities,”GeoJournal 51 (2000): 33—45;Alexander Shevyrev,“The Axis Petersburg-Moscow: Outward and Inward Russian Capitals,”Journal of Urban History 30, no. 1 (Nov. 2003): 70—84。詹姆斯·克拉夫特(James Cracraft)將創建圣彼得堡定性為彼得大帝“革命”的核心特征,參見The Revolution of Peter the Great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3) 劉易斯·芒福德描述了這樣一個自相矛盾的過程:盡管國家越來越大,中心之外的領土在政治及(通常是)經濟層面的意義卻在減弱。參見Lewis Mumford, The City in History(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1961)。
(4) 比如,保羅·米留可夫曾描繪說,與其父相比,伊麗莎白女皇不太會受到司法的殘酷對待,除非她“美女聲名”系于一線。參見米留可夫在書中對女皇國內及國際主要成就的記述:Paul Miliukov et al., History of Russia, vol. 2, The Successors of Peter the Great: From Catherine I to Nicholas I, trans. Charles Lam Markmann (New York: Funk and Wagnalls, 1968),32。關于膨脹的開支,參見O. G. Ageeva, Imperatorskii dvor Rossii 1700—1796 gg. (Moscow: Nauka, 2008), 134—136。關于伊麗莎白的統治和宮廷,參見Evgeny V. Anisimov, Rossiia v seredine XVIII veka. Borba za nasledie Petra (Moscow, 1986),該書的英文翻譯版本名為Empress Elizabeth; Her Reign and Her Russia, 1741—1761,由約翰·T.亞歷山大(John T. Alexander)翻譯(Gulf Breeze, FL; Academic International Press, 1995); Paul Keenan, St. Petersburg and theRussian Court, 1703—1761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 2013); Konstantin Pisarenko, Povsednevnaia zhizn’russkogo dvora tsartvovanie Elizavety Petrovny (Moscow; Molodaia Gvardiia,2003); Konstantin Pisarenko, Elizaveta Petrovna (Moscow; Molodaia gvardiia, 2014)。更多關于俄羅斯宮廷的綜合研究包括L. E. Shepelev, Chinovnyi mir Rossii XVIII—nachalo XX v. (St. Petersburg,1999); N. E. Volkhov, Dvor russkikh imperatorov v ego proshlom i nastoiashchem (St. Petersburg: P. Golike,1900);以及最近出版的高度原創的文集Andreas Sch?nle et al., eds., The Europeanized Elite in Russia, 1762—1825 (DeKalb: Nor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2016)。
(5) 王室躲往城郊最為著名的例子便是路易十四的凡爾賽宮。凡爾賽宮建于1682年,位于巴黎郊外20公里處的一塊珍貴的皇家獵場之上。凡爾賽宮與其他流動的君主夏季狩獵行宮很是不同,路易將其作為自己主要的正式住所,并說服其重要朝臣在這一鄉間田園定居。瑪利亞·特蕾莎18世紀四五十年代營建美泉宮時,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也在郊外獵場之上建造了一座宏偉宮殿。但它一直是座夏季行宮,哈布斯堡家族每年冬季基本都會回到維也納狹窄的霍夫堡皇宮。彼得、伊麗莎白以及他們的繼任者們在彼得霍夫和沙皇村等地建造了一些美麗的城郊宮殿,并在其間輾轉搬遷,尤其是在夏天。然而,圣彼得堡的冬宮則是他們一年中大部分時間的主要皇家住所,除了依舊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舉行的加冕禮,其他重要的宮廷儀式均在此舉辦。
(6) 參見威廉·克拉夫特·布倫菲爾德總結的伊麗莎白圣彼得堡建筑項目綜述:William Craft Brumfield,“ St. Petersburg and the Art of Survival,”in Preserving Petersburg: History, Memory,Nostalgia, ed. Helena Goscilo and Stephen M. Norris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08),5—8。
(7) Victor-L. Tapié, The Age of Grandeur: Baroque Art and Architecture, trans. A. Ross Williamson (New York: Frederick A. Praeger, 1960), 15.
(8) Tapié, The Age of Grandeur, 39.
(9) Lewis Mumford, The Culture of Cities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 80—88. See also Mumford, The City in History, 375—382.
(10) Dmitry Shvidkovsky, Russian Architecture and the West, trans. Antony Wood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7), 76.
(11) Shvidkovsky, Russian Architecture, 93—97.雖然該宮殿內部設計完全是俄羅斯風格,但其外觀在“俄羅斯建筑中可謂前所未有”,讓人聯想到威尼斯和烏爾比諾的同時代建筑(96—97)。
(12) Shvidkovsky, Russian Architecture, 198—200.雖然特列吉尼有意大利血統,但學者大多認為他的影響主要源自丹麥和荷蘭。
(13) 巴爾托洛梅奧·拉斯特雷利的出生日期有1699年和1700年兩種不同的說法。P. N.彼得羅夫(P. N. Petrov)引用拉斯特雷利父親的信件,將其定為1700年。P. N. Petrov,“Materialy dlia biografii grafa Rastrelli,”Zodchii: Arkhitekturnyi i khudozhestvenno-tekhnicheskii zhurnal (1876):55.不僅這位偉大建筑師的出生日期存有爭議,他的名字也叫法不一。蘇聯和俄羅斯學者通常稱他為Bartolomeo Francesco,或Bartolomeo Bartolomeevich(在音譯俄語中分別讀作V. F.或V. V.),有時第一名和中間名會反過來。按照慣例,兒子被稱為Francesco,父親被稱為Carlo (Karlo)。在大多數情況下,俄羅斯學者把這對父子稱為“父親拉斯特雷利”和“兒子拉斯特雷利”。建筑師本人在這點上并沒有提供多少幫助,因為他通常只會在自己留下的很多圖紙上簡單簽上“德·拉斯特雷利(de Rastrelli)”。
(14) Petrov,“Materialy dlia biografii,”55. See also Iu. Ovsiannikov, Franchesko Bartolomeo Rastrelli(Leningrad: Isskustvo, 1982), 5—10.
(15) G. V. Mikhailov,“Zimnie dvortsy Petra I,”Tri veka Sankt-Peterburga, 366.
(16) 見http://rusmuseum.ru/eng/museum/complex/let_sad/let_palace/。
(17) 1712年,彼得在此與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謝耶芙娜喜結連理,葉卡捷琳娜后為其生下兩個女兒。
(18) 參見Piotrovskii et al., Ermitazh, 8。
(19) 比如,1725年,冬宮指揮部辦公室(宮廷內務總管)令建筑師M.澤姆佐夫于涅瓦河岸沙菲洛夫家中考察“拉斯特雷利父子”的作品,或許就是看是否要予其皇差。參見“Hof-intendant. Kontor. Min. Imp. Dvora,”文件,RGIA, f. 470, op. 5, d. 22 (1725), l. 122。
(20) 年輕的拉斯特雷利17世紀20年代末的確切行程已不可考。很多評論家都曾記述,拉斯特雷利1727年至1730年間人在意大利。但奧夫謝尼科夫(Ovsiannikov)頗具說服力地指出,拉斯特雷利列出的這些年間的活動清單表明他一直在俄羅斯工作。參見Ovsiannikov,Rastrelli, 21—22。
(21) 關于拉斯特雷利的生平細節,我們只能通過波蘭國家圖書館(以下簡稱NLP)特藏部保存的一小部分他自己的信件和文件來了解:Wil. Kat. Akc. 2189/66e;還有現存于華沙的圖紙,現已有電子版,最近還出版了俄文版:Zigmunt Batowski, Arkhitektor Rastrelli o svoikh tvoreniiakh. Materialy deiatel’nosti mastera s 65 illiustratsiiami. Pervoe russkoe izdanie (St. Petersburg: GMZ“Tsarskoe Selo,”2000)。該卷是巴托夫斯基從1939年便在波蘭出版的俄文版。葉卡捷琳娜執政初期,拉斯特雷利被免,此后其文件命運可謂匪夷所思,編輯注釋對此有所講述。顯然一位波托茨基伯爵(CountPotocki)購買了一批拉斯特雷利的圖紙,還有一些筆記和信件。它們最終進入波蘭國家圖書館,納粹移至柏林后又被歸還。這些華沙文件作為科妮莉亞·斯柯達克(CorneliaSkodock)專著附錄出版:Cornelia Skodock, Barock in Russland: Zum Oeuvre des Hofarchitekten Francesco Bartolomeo Rastrelli (Wiesbaden: Harrassowitz Verlag, 2006)。同時參見Iu. Denisov and A. Petrov, Zodchii Rastrelli. Materialy k izucheniiu tvorchestva (Leningrad: Gosud. Izd. Lit. po Stroitel'stvu Arkhitekture i Stroitel’nym Materialam, 1963)。拉斯特雷利生平事跡有諸多不詳,職業生涯很多也難以明確。
(22) “馬涅什”為俄語“馴馬場”之音譯。——譯者注
(23) Ovsiannikov,Rastrelli, 30.現存文獻記錄不甚清晰,但他的推論也算言之有理。
(24) Ovsiannikov, Rastrelli, 202—204.我們很難弄清,兩位拉斯特雷利伯爵中,到底是誰在這一建筑營建事宜中起了主導作用。弗朗西斯科后來指出,他1734年至1736年間曾在此項目中協助過父親。他在別處寫到,他從庫爾蘭甫一歸來,女皇便指示他為其修建大型石制冬宮。討論見于Iu. M. Denisov,“Zimnii dom Anny Ioannovny,”Tri veka Sankt-Peterburga,1: 372。
(25) 這一說法源于Feodor Dostoevsky, Notes from the Underground, 并進入喬治·E.芒羅的書名George E. Munro, The Most Intentional City: St. Petersburg in the Reign of Catherine the Great (Madison, NJ: Fairleigh Dickinson University Press, 2008)。芒羅承認圣彼得堡建城之時做過策劃這一事實,但他在書中表明:“策劃城市結果并不總是如其所愿。”參見Most Intentional City, 17。
(26) 阿普拉克辛一生無子,將其家宅遺贈給了彼得二世。
(27) Petrov,“Materialy dlia biografii,”55.
(28) Denisov,“Zimnii dom Anny Ioannovny,”371.
(29) 據拉斯特雷利日記所述,該版冬宮房間超過200間,不算仆役住所。參見Piliavskii,Zimnii dvorets, 14。
(30) Denisov,“Zimnii dom Anny Ioannovny,”371—373.
(31) Anisimov, Empress Elizabeth, 83—109.
(32) Volkhov, Dvor russkikh, 15—16.
(33) Kirill Ospovat, Terror and Pity: Aleksandr Sumarokov and the Theater of Power in Elizabethan Russia(Boston: Academic Studies Press, 2016), xi.奧司波瓦特認為悲劇尤其適合討論君主和朝臣之間的關系,因為這種關系中的權力不僅表現為和諧的畫面,還有“由持續不斷且大多蔚為壯觀的司法恐怖鑄造之恐懼”的場景(xiii)。
(34) Keenan, St. Petersburg, 60.同時參見Richard Stites, Serfdom, Society, and the Arts in Imperial Russia: The Pleasure and the Power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5)。
(35) Francesco Rastrelli,“Relation générale de tous les edifices, palais et jardins, que moy Comte de Rastrelli, Ober-Architecte de la Cour, a fait construire pendant tout le temps que j’ai eu l’honneur d’etre au service d Leurs Majestés Imperiales, de toutes les Russies, à commencer depuis l’année 1716 jusqu’à cette année 1764”(NLP Special Collections, Wil. Kat. akc. 2189/66e) , 3.
(36) Rastrelli,“Relation générale,”關于伊麗莎白關注每個項目的風格的廣泛討論參見Pisarenko, Elizaveta Petrovna, 388—395。
(37) Ovsiannikov, Rastrelli, 206—208.奧夫謝尼科夫討論了拉斯特雷利的商場gostinnyi dvor(159)。雖然女皇批準了他的設計,但是商人為建筑費用買單,他們顯然認為拉斯特雷利的方案太過奢侈昂貴。1761年,他們同意了德拉模特按照“新法式風格”即古典主義設計的方案——這一決定表明拉斯特雷利的地位即將下降,巴洛克建筑在都城也將終結。
(38) T. L. Pashkova,“Bolshoi Zimnii dvorets,”Tri veka Sankt-Peterburga, 1: 375.
(39) Rastrelli,“Relation générale,”5.
(40) Ageeva, Imperatorskii dvor Rossii, 137,引自RGIA, f. 466, op. 1, d. 91, ll. 16—39。這些數字不包括“辦公人員”,但包括“接受部分資助的73人”。
(41) 1738年,即伊麗莎白登基前一年,宮廷人員房間、膳食和制服的總費用為112899盧布,“算是仆從要求的額外金額”,這筆錢目前已漲至171177盧布。Ageeva, Imperatorskii dvor Rossii, 137,引自RGIA, f. 466, op. 1, d. 89, ll. 81 ob., 86 ob., 90, 94 ob., 95。
(42) 路易十四撤至凡爾賽宮,奧地利宮廷18世紀中葉后也放棄了維也納的霍夫堡,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會待在改造過的郊外夏宮——美泉宮。年輕的莫扎特曾在此彈過鋼琴,維也納會議也曾在此舞動,查理一世也是在此終結了奧匈帝國君主統治。
(43) P. N. Petrov, Istoriia Sankt-Peterburga s osnovaniia goroda do vvedeniia v deistvie vybornago gorodskago upravleniia, 1703—1782 (St. Petersburg: Izd. Glazunova, 1885), 401.
(44) 原文為pages,意為正在接受訓練成為騎士的侍從。——譯者注
(45) Pisarenko, Povsednevnaia zhizhn’, 21.
(46) 該地圖依據克里·E.斯托林斯基于帝國科學院1753年所制地圖繪制。資料來源:大衛·拉姆齊地圖中心(davidrumsey.com)。
(47) Piliavskii and Levinson-Lessing, Ermitazh, 39—44.根據現存圖紙對設計過程進行了權威描述。
(48) Piliavskii and Levinson-Lessing, Ermitazh, 40.很明顯,拉斯特雷利建議拆掉的建筑中,至少有一座,他本人就是建造者。這座建筑便是安娜女皇的冬宮,于1764年修建,位于G. P.切爾內紹夫將軍府邸與海軍部草地(現為冬宮廣場)之間。See the drawings in Gosudarstvennyi Muzei Istorii S.-Peterburga, Katalog, Franchesko Bartolomeo Rastrelli: Arkhitekturnye proekty iz sobraniia,comp. G. B. Vasil’ev et al. (St. Petersburg, Gosud. Muz. Ist. S.-Peterburga, 2000), 49.
(49) 有一點必須指出,拉斯特雷利在夏園為其建成的夏宮,確實遵循了凡爾賽方案。Pisarenko, Elizaveta Petrovna, 388—395,對伊麗莎白關心每個宮殿委托項目建筑的細微差別有著廣泛討論。拉斯特雷利現在提議細化雙柱主立面,并在此摒棄側樓。
(50) Piliavskii and Levinson-Lessing, Ermitazh, 41; Ovsiannikov, Rastrelli, 155.
(51) Francesco Rastrelli,“Batiments et edifices construits sous le regne de l’Impératrice Elisabeth”(NLP Special Collections, Wil. Kat. akc. 2189/66e) , 11.
(52) 該項目還未完工,所花費用已超這一數目的三倍。這一記錄大多引自Petrov, Istoriia Sankt-Peterburga, 385—493。據彼得羅夫所述,尼古拉一世令19世紀30年代愛國作家涅斯托爾·V.庫科爾尼克(Nestor V. Kukol’nik)撰寫冬宮史。庫科爾尼克做了采訪,但并未完成這項工作,因為“不可能收集到所有必要的材料”。Istoriia Sankt-Peterburga, 644—45n653. 1837年的大火或已將這段歷史所依據的大部分材料付之一炬,但庫科爾尼克部分筆記通過“內務總管辦公室未遭損毀的資料”(645)到了彼得羅夫之手。
(53) 與其他歐洲人一樣,俄羅斯人計算多層建筑樓層的方式與美國人不同。筆者在此采用俄羅斯方法,認為冬宮有底層(a ground floor)(實際上通過一小段樓梯即可進入,通常被用來作為服務層)、“展覽”層(a“parade”floor)(美國人會稱其為二樓,沿著約旦樓梯或其他樓梯進入,所有大型公共畫廊、王座廳和皇家住所都位于這一層)以及二(對美國人來說,是三)樓等。
(54) Piliavskii, Zimnii dvorets, 28—33; William Craft Brumfield, A History of Russian Architecture(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 247.
(55) 像所有偉大建筑一樣,冬宮同樣也引起建筑評論家各抒己見。威廉·布魯姆菲爾德(William Brumfield)總結道:“無論冬宮缺點如何,它都代表了圣彼得堡不朽風格的精髓,是以一種獨特的俄羅斯方式和規模對西方理念的吸收。”Brumfield, Russian Architecture, 248—249.約翰·薩默林認為冬宮長度和壯觀“在西歐任何地方都不可能”,但卻達到了俄羅斯統治者所需要的,“一種絕對、嚴肅且冷漠的統治效果”。John Summerlin, The Architecture of the Eighteenth Century (London: Thames and Hudson, 1986), 34.布魯斯·林肯認為,冬宮“或是俄羅斯18世紀最令人驚嘆的建筑作品”。Lincoln, Sunlight at Midnight, 40.
(56) Anisimov, Empress Elizabeth, 114—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