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open the door！”

李徹喊完就示意犬影保持安靜。

他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皺了皺眉。

休息室里沒有一個人，空蕩蕩的，白漆的墻上電視機寂靜的放著早間新聞，女聲清澈：“根據東京警視廳調查，發生在豐島區的銀行搶劫案案為三人……”

從身后跟進的伊吹賀已經單手結好了式神印，稚子也已經把刀從刀袋中拿出，做了美甲的手按在柄上，隨時準備斬出最為凄厲的一刀。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渡邊先生落在斬鬼刀上的視線有些熟悉，硬要說的話，不久前付完款的波吉太看一枚500円的硬幣也是這眼神。

伊吹賀打量四周：“確定是這里么。”

“犬影經過我靈感的強化，現在連善于藏匿身形的幽靈都能嗅出，應該就在這里無誤。”

李徹在屋里掃視一番：“伊吹，麻煩給這個房間做一個隔音術式。”

“隔音術式？”

在稚子還在疑惑為什么要布置隔音術式的時候，伊吹賀已經結印完畢，密密麻麻的符文連成鎖鏈從他掌心覆蓋整個房間。

術式——與“式神”一樣，都是陰陽師這一個職業體系的專屬能力，通過結印調動牽引自身靈力達成人力之舉。

“我的靈力只夠支撐十分鐘，要干什么請你快點。”伊吹賀語氣冷淡。他對于李徹直接稱呼姓氏有些不滿，特意加重了語氣。不過或許是因為他的語氣一向如此，李徹并沒有聽出其中有什么區別，硬說要有也不過是奶茶的“全冰”和“半冰”，可李徹不喝奶茶。

“不需要，一分鐘就夠了。”李徹嘿嘿一笑，看向稚子。

稚子有了先前的教訓，很有禮貌讓開身位。

李徹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神，隨后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拎起角落的工錘，“一般這種無人看守的成人用品店都有一個囤積貨物的地下室貨庫……”

他踩了踩地板：“從進門的那一刻我就察覺到他們的地板有些不對……想來暗門就在下面。”

李徹怦地沖地面砸出大錘。水磨石地板伴著一個又一個榔頭，石屑飛濺，最終的結果是墻壁轟然倒塌出一個大洞。

伊吹賀和稚子：“……”

“至少我們找到了。”李徹聳聳肩。

顯露在三人面前的是長長的樓梯，通過墻上的樓梯疏散圖可以判斷出這里通往的是原先成人用品店用來儲存“學習用具”的地下倉庫。

樓梯下方幽深而深邃，犬影在陰影中對著下方絲絲低吼。

伊吹賀若有所思看著犬影，“是溢出的靈壓讓犬影驚懼么。”

還真不是。李徹面色古怪：“犬影只是說他想換個口味的靈力嘗嘗。”

最后靈繩交給了伊吹賀，本來稚子想牽，卻被李徹以不想又去逛街的理由拒絕了——稚子的靈感只針對美食和化妝品，她說這是個東京辣妹的自我修養。

黑漆漆的甬道，道路盡頭立著一扇古銅色紋路的桃木門。在日本血裔界里桃木除了和中國一樣具有鎮惡辟邪的功能外，還有隱匿氣息的作用。

犬影到達這里之后就不再向前，想必這就是最終目的地。

李徹又要踹門，不過伊吹賀這次拉住了他：“不可莽撞。”

話沒說完門就被稚子推開，里面的情景讓三人無聲壓低了呼吸，氣氛歸于絕對的沉寂。

這里完全不像一家成人用品店的儲存室。沒有李徹心心念念老師給學生布置的作業本，也沒有花里胡哨的全自動馬克杯，只有混凝土的黑墻，黑墻四面八方，墻沿掛著一排幽曳的燭火，燭光在地上投出巨大的黑影。

還有一只背對三人啃食著什么的怪物。

從背影只看得見怪物大約三尺高，背脊高高慫起，骨節分明，像是嵌了一層枯樹枝。有一對長而枯瘦的手臂一團漆黑色的鬃毛在脖頸處飄蕩，撞擊在一起，卻發出“咕嚕咕嚕”如同鋼鐵碰撞的異響。

天井下，《今昔百鬼物語》中記載入冊的妖怪。喜食幼兒婦女，常在夜晚出沒于天窗頂棚，除此之外一旦發生死尸忽然動起來，女性被監禁這種怪異的事情，天井下也會現身于事故發生地。

他們最大的樂趣是綁架女人，吃掉女人臉頰上的肉后將她放回去，再在幾天后的某個夜晚出現在屋檐或者窗戶邊收掉她的性命。據說這樣做的動機純粹是他們認為充滿悲傷與哀怨的血氣比較美味可口。而女人一旦丟失她最引以為傲的相貌便會悲傷與哀怨。

三人明白他在啃食什么了，從四處散落的衣服碎片可以得知應該是已經遭遇不幸的女人。

不過他們沒有特殊的情緒，反倒是放輕了腳步，更仔細的觀察起這個空間里所有的細節，想來是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

“看那邊！”稚子傳音道。

果然，在天井下對面不遠處，女人們相互靠坐在墻角，面色麻木，瞳子灰深，正對大門的方向，看見李徹三人出現在此處時她們沒有任何波動，仍是默默的盯著那里，目光遙遙越過三人去往另一個世界。

是新聞里所說的失蹤女性，短裙皮裙短褲小馬甲……打扮各異，但大都以暴露肌膚為主要目的。這都是為了勾起男人埋藏在理智下最原始的欲望，她們來自日本各縣，出生地從九州到北海道，卻在歌舞伎町都有一個共同的職業。

“她們都是小姐。”伊吹賀說，“從左邊開始依次是心跳屋的柚子，男人幫的彩花、富士山春居的小早、鳴龍苑的伊兒……”

說到這他眉頭皺了皺·，“還有一些面目全非的我分辨不出來……”

“伊吹先生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稚子把“好遜”掛在臉上。

雖然從在街頭給女孩們留名片她就已經認為這位伊吹先生就是傳說中的咸濕悶騷男了，不過對這種風俗場合的女孩如數家珍，只能說稚子還是小看伊吹賀的悶騷程度。

伊吹賀知道稚子誤解了什么，淡淡地說：“我提前背好了失蹤名單……不過看樣子他們已經淪為了登階的祭品。”

“登階么……”

稚子已經將刀袋解開，反手握住刀鞘，表情有點可愛，配著她的裝束，倒像地下少女偶像拿著應援棒。

李徹微微側過腦袋，朝她的斬鬼刀投去詫異的目光。

這把刀……嘶~有點意思哈。

以他觀過千劍的眼光來看，稚子的斬鬼刀無疑是兇戾而奇葩的。

兇戾的是包裹她斬鬼刀的鮫魚鞘上精雕細琢了奇異精美的曲線，這種符文從形狀看有些像中國的古漢字，可排列組合上卻又有種古梵文的優美。密密麻麻的符號圍成一個又一個矩陣，遠看猶如三座孤立而連的高山拔地而起，偶有一層藍色的熒光順著刻線劃過，這代表高山之上的星空。

李徹一眼就認出這是封印矩陣中不常用的大江山之舞。這種陣法封印過的妖魔鬼怪無疑不是在各個時代掀起過腥風血雨的主。就連如今封印鬼王茨木童子的陣法也不過是大江山之舞的強化版。

這代表封印在這把刀中的惡鬼在只剩下這一縷殘魂之前，想必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殺人魔。

奇葩的是刀柄的纏繩是粉紅色的，粉紅色的也就罷了，居然還在繩外懸掛了一只凱蒂貓玩偶。斬鬼刀里的惡鬼居然可以允許她這樣做？這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可以讓她拔刀？

這就是東京甜妹的自我修養嗎？

伊吹賀顯然也看見了稚子那奇怪的刀柄，也愣了愣，不過很快就恢復那冰山的表情：“我看見她們的魂靈處在隨時消散的地步，生機也是如此。”

他眼睛突然變成白色，閃爍耀眼的銀光，像顆被光照射的寶石。

這是陰陽師和中國的捉妖師才有的陰陽眼，通幽玄之妙，曉晦明之間。使用靈力驅使后瞳孔綻光，猶如鍍上一層密密的軟銀，血統越強的陰陽師銀光越盛，因此西方的《一本書讀懂血裔史》中又稱其為“白銀之眼”。

“我們來晚了，這只天井下應該是察覺到高天原注意到了這里，打草驚蛇后準備利用這些女人的血氣破釜沉舟，借以突破。“

銀瞳中的怪物身體周圍有一層濃密的血霧籠罩：“這么多人的血氣足以讓他從浪客肆進階到浪客伍，現在血氣正在不停進入他的身體，這代表他正準備晉級，我們得趁著這個機會出手。”

李徹有些詫異：“為什么要打？我們的任務不是打探情報么，現在情報到手，趁他沒反應過來跑路才是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