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檢查了隨身攜帶的裝備：

兩把合金鋼的王淑福菜刀，一褲兜子附魔石灰粉，裂魂鞭被設計成腰帶的模樣捆扎在工裝褲上，為了防止被風見組的手下認出，他套上了黑色大衣，為右手戴上刻有“隱匿”煉金矩陣的白色皮手套——一副動漫里常有的管家打扮。

不過這里是日本，所以一切都說得通。

至于相貌，他打算到達酒店后取消幻面，用回本來的面貌。

下樓的時候他碰見了房東太太千重子，此時她正挎著超市購物袋與一位文質彬彬西裝筆挺的男人有說有笑。

見到李徹的時候她的神色有些慌張，雪白的脖頸不自覺抹上一層紅，想來是凌晨的巨物恐懼癥導致她不敢再面對李徹。

“李君打扮這么瀟灑是去和女生約會吧。”與房東太太站在一起的北島先生說。

他也是公寓的租客，一直在追求房東太太，并將李徹視為情敵——李徹從相貌和氣質上給他的壓迫感都遠遠勝于同樣追求房東太太的石井和森古，因此他不得將其放在最有威脅的位置來作考慮。

但李徹沒有將他放在眼里，因為他對房東太太沒有什么興趣，所以說話就比較文雅含蓄：

“去你媽的?！?

北島先生愣了愣，李徹卻已經下了樓。

“李君的意思是早上好?！甭远恍┲形牡姆繓|太太和北島這么說道。

等到北島因為這句中文導致后來的中國供給商與公司中斷合作已經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他在地下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

淺褐色大眾甲殼蟲。他從二手市場買來，由寶山龍做了防彈處理與最基礎的附魔，保險杠請專業的煉金陣師鐫刻了帶有“沖撞”特性的陣法，底盤則是“吸收”。

發動機也做了改裝，4.0t的v8，一腳油門下去，配合前保險杠，即便是入級的妖怪都不在話下。

不久前他就用甲殼蟲撞死過一只快要入級的甲殼蟲。

他打開車載音箱，在他最喜歡的一首歌，歌手air唱的《雨上がり》上循環：

なかなか眠れない

夜の端っこで

お月さまが次の空へゆくころ

ひとりきり遠い空の果て

他點了根煙，擰動鑰匙，跟著車載音響輕輕哼唱幾句。

換擋，踩油門，引擎轟鳴，四輪如同抓地野獸朝前撲出，直直撞上獨自一人來到地下停車場的北島先生，將他狠狠摳進水泥墻面七八次才罷休。

北島先生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著他，朝天花板呼嘯一聲死去了。

尸體成了一只巨大的甲殼蟲。

“嘁，又是只沒入級的妖怪。”

甲殼蟲車后退，他從車窗沖甲殼蟲的尸體丟出打火機。

火焰是冰的藍色，名為墓原火。遇到身體沒什么販賣價值的妖怪時，他一般會用來處理尸體。

幽藍色的大火在地下車場燒起，幾丁質的外殼隨著燃燒發出木材碎裂的噼啪聲，一張符篆從中飄出。

手從窗戶伸出，抓住符篆。

符篆上寫著三個字：

“去你媽的。”

下一刻甲殼蟲車爆炸。

黑色的血潑在圓桌的花邊，很快被人用手帕擦去。

李徹睜開眼，菜刀“錚”地釘在身前的桌板上，他握住刀柄，抬眼看對桌居中的男人：

“你們在讀取我的記憶?！彼戳四腥松韨仁峙廖嬷亲拥那嗄暌谎?，“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對你這種浪客壹的馭靈師有什么好解釋的。”青年的聲音嘶啞，“你甚至沒有將自己的馭靈帶過來，靈感強不強先不說，難道這就是賞金獵人的職業素養？”

李徹靜靜地說：“任務要求是協助者需要保全自身，我可以做到這一點就行了。”

“就你？一個浪客壹的馭靈師？”

青年的眼神除了不屑還充斥著些別的東西，“我看見你的馭靈不過一只單尾貓又，他能賦予你的權能按照我所知無非只有‘火之車’與“貓之賜福”這兩種，而使用火之車的最低靈壓在浪客叁，換言之你真正能使用的不過貓之賜福?！?

“可貓之賜福的能力對于戰斗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更別提使用馭靈的能力必須隨身攜帶馭靈，而你的馭靈根本就沒有上車?！彼麑⒗顝氐牡准氭告傅纴?，儼然一個審判者。

“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貓又還有一個靈權可以不需要他在場使用，似乎是叫幻面，能力則是……可以創造出又一張臉?！?

波吉太仔細盯著李徹有如薄刀冷萃的臉，前來的服務員都驚嘆這樣一張英氣的臉，儼然有叫姐妹們前來圍觀舉動，最后還是佐藤谷喊的經理出面才稍稍制止出局面。

完全不符合低調內斂的賞金獵人作風。

他冷笑：“不過我想你費勁千辛萬苦才堪堪入級，應該不會選這項無用的權能。只有一些墮血者為了躲避國際血裔組織的追捕改換身份才會與貓又簽訂血契選擇這樣除了偽裝毫無他用的靈權。”

墮血者是指那些利用自身血統優勢在現世進行犯罪活動的血裔，犯罪內容包括且不止于惡意殺人、人體實驗、妖怪實驗、煉金術實驗、違規舉行血祭、……等等。

李徹微微歪頭，似乎是在打量青年：“行吧，兄臺，雖然我知道這樣有些不禮貌，不過……”

桌上的菜刀被拔出，刃口朝向對桌三人。李徹居高臨下凝視他們，威壓從刀身漫出，猶如暴雨將落的前兆。

“你幾把誰??？”

“你……”波吉太一拍桌板就要起身爭論，卻被男人的眼神給制止了。

這場暴雨終究沒有落下，男人開口了：

“是我授權波吉太用他的式神‘夢魘’通過‘入夢’來查看你過去一小時的行程。最近東京的墮靈者要比過去活動得更為頻繁，我無法保證與我們合作的賞金獵人不會是潛在的威脅，更何況你是被‘丑小鴨’臨時塞入的?！?

面對刀刃，對桌居中的男人絲毫不亂。他有一張穩重的國字臉，光是看到他那張臉你就會覺得他一定是個堅毅的人：“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你的潛意識居然可以直接將夢魘逼出來，真看不出來你居然只是一名堪堪入級的賞金獵人?！?

他沖李徹擺出微笑：“你的靈感的確很強，從這一點上來看，我認可你?！?

“關東支部六隊隊長佐藤谷，浪客伍陰陽師。這兩位是我的隊員，稚子和波吉太?！彼D而介紹身邊兩人，“稚子是斬鬼人，波吉太是陰陽師，他們目前的靈壓都在浪客貳?！?

“hellohello！我是稚子?！?

佐藤谷左側，之前一直保持沉默，名叫稚子的jk少女沖李徹招手。她一身東京甜妹的打扮，一張明媚的臉蛋，粉藍漸變色的雙馬尾，星星美瞳下是鑲了水鉆的愛心貼，嘴里還嚼著泡泡糖。

她身側靠墻放了一個刀袋，袋上畫著粉色的凱蒂貓。如果沒有錯的話，那里面裝的是斬鬼刀。

而面色不太好的波吉太只是掏出一塊手帕，不動聲色擦去嘴角血跡，冷哼一聲算是應和。

他就是那位操控夢魘的陰陽師，嘴角流血是因為他的精神受到李徹潛意識的沖擊，鼻子流血是李徹不僅在夢里用爆炸回擊了他，現實中還猛地給他臉來了一拳，連佐藤谷都沒反應過來。

等想將李徹按回椅子上時，那把菜刀已經立在桌上反出刺眼的光了。

這也是他之前如此針對李徹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則和隊長一樣，他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才會申請對這家伙使用夢魘搜查核明身份。

“我真想殺了這家伙。”波吉太捂著流血的鼻子，在靈力傳音中這么跟佐藤谷和稚子說道。

“可我覺得他挺帥的，這么多次協作過的賞金獵人里他是最帥的了，波吉太你不能動他哦?！敝勺佑渺`力說。

“賞金獵人都是混蛋。”

“可他很帥呀?！敝勺邮莻€深刻的顏黨，“混蛋什么的無所謂，只要他不是個弱者就行了?！?

“可長那么帥，就算很弱小，拔刀后的我說不準也會看在他的帥氣上而寬恕他的懦弱吧?！彼终Ａ苏Ｐ切茄邸?

“安靜?！弊籼俟扔渺`力說，于是稚子和波吉太都不再竊竊私語，隊長兼調解員的佐藤谷在三人間一向有威信。

“你的認可對我來說并不算解釋，你們并沒有在任務書里寫明你們會對協助者進行任務搜查?！崩顝卣f，“不分青紅皂白對我使用式神就已經觸犯了高天原對外頒布的《境內血裔法》了。并且你右手邊那位叫波吉太的陰陽師還侵犯了我個人的隱私權肖像權，我有權利向高天原檢舉他濫用執法權……”

“你這個殘血怎么敢……”

吹出的泡泡嘭地破裂，這聲落下波吉太猛地暴起，靈壓赫然涌現，四面八方的靈力像是千鈞之水，朝對桌李徹壓下，隔間的吊燈晃晃悠悠，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暗黃色的燈光在李徹身上閃滅，稚子看見男人這時候并未第一時間拔刀，那只冷如刀弧的斷眉反倒上挑，淡薄的嘴角微掀起一個幅度。似乎在算計什么。

她握緊手中長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李徹視線停留在斬鬼刀上的那一刻，刀似乎在微微顫抖。

另一股靈壓悄然將波吉太的靈壓抵消，佐藤谷出言制止道：

“我愿意向你道歉，這件事的確是我們做的不對。我得承認在你入店那一刻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個麻煩的家伙，作為一名職業陰陽師，我向來自信乃至自負于我的直覺，所以我授權波吉太用式神探查你的身份?！?

他頓了頓：“不過錯了就是錯了，作為補償我可以將任務賞金提升10%……”

“100%?！?

佐藤谷皺起眉：“足下未免咄咄逼人了?！?

“《境內血裔法》里規定高天原無權在沒有‘搜查令’或者并未遭受人身威脅的情況下對賞金獵人動武……我這里有完整的錄音與錄像，并且已經同步上傳云端……”李徹從懷里摸出手機。屏幕一直在錄制狀態。

他說：“我也是有骨氣的?！?

稚子吃了一驚。因為她覺得這個賞金獵人似乎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樣，但哪里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隊長，我之前就說過，永遠不要和賞金獵人打交道，他們就是一般貪婪又狡詐的烏合之眾?！辈淅湔f，“要我看來，這次的賞金任務就取消吧。去請求陰陽寮的幫助，陰陽師的靈感再怎么不濟也比他這種人好?！?

李徹摸著下巴：“違反《境內血裔法》擅自攻擊其他血裔，”

“你……”

佐藤谷看了因憤怒而面色發青的波吉太一眼，嘆了口氣：“20%，不能再高了。”

“成交，渡邊，叫我渡邊就好了?！?

李徹也不想把對方逼得太緊。爽朗一笑，毫不在意波吉太充滿敵意的目光，將菜刀插回腰間，隨后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隔間門口的青年：“id丑小鴨？”

青年一身筆挺的英倫黑西裝，身材修長，眉眼鋒利，嘴唇薄而寒冷。留著不常見的武士頭，左耳掛著刻有“鵺”這一漢字的銀牌，燈光晃動，鵺字微微發亮。

稚子與波吉太倏然一驚，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青年何時出現在門口，后者更是以“靈感”出名的陰陽師，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細微的靈壓波動，就好像青年本來就站在那里，只是他們沒去看，所以就沒有發現。

青年沖李徹點點頭，卻不說常規的賞金代號，反講出自己的真名：“伊吹賀，浪客壹陰陽師?！?

“陰陽師？”稚子驚呼，隨后她像是意識到不對，壓低聲音說，“賞金獵人里怎么會有陰陽師？陰陽師還有浪客壹的嗎？”

“浪客壹的陰陽師……”佐藤谷對伊吹賀的話若有所思，“伊吹……冒昧的問一句，伊吹先生，你的血統等級是……”

“我們的血統評級都在浪客柒以上，包括斬鬼人的稚子?！?

伊吹賀猶豫一下，還未說些什么，波吉太就冷不丁地開口，“隊長的血統評級更是武士壹，賞金獵人大部分都是‘殘血’……

不好意思，我想說的是賞金獵人這個群體中大部分都是血統評級沒有到達入級才會成為賞金獵人的，我很好奇伊吹先生你身為對血統要求極為嚴格的陰陽師，為什么會想去當賞金獵人這一只有‘殘血’才會擔任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