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絞殺
- 斬鬼是個技術活
- 炎遙
- 4069字
- 2024-08-16 12:35:00
刀與利爪交錯出明亮的火花,李徹與白般若在利與刃的縫隙中對視。
每一次猛烈的攻勢過后兩人總會這樣僵持一段時間,像是將要溺死的人在某個瞬間把頭探出水面的喘息,而喘息過后便是更兇猛的搏殺!
鋼鐵與比鐵還要堅硬的鱗爪交錯襲殺,晃出道道如雷的巨響,不同聲響的刀光在一人一鬼周圍炸出一道又一道沖擊。
路邊的鐵欄如同被刀切的面條一樣破破爛爛,濃密的霧氣在這沖擊下也瞬間變得稀薄。
兩人再度分開,白般若在王淑福菜刀上留下一個殘色的爪,這種靈壓之間絕對碾壓的沖擊力讓李徹往他臉上吐了口血。
白般若擦去臉上的血沉聲道:
“為什么你會不受八岐壹的桎梏。那是絕對的世界法則,即便是大將之上也無法逃脫法則的影響,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家、編劇、黃金正臉、老背包客……誰知道呢?”
刀刃狠狠劈下,卻被白般若輕松閃避,刃口最終落在道路的鐵欄上,切豆腐般削過,落在水泥墩上。
側過身的白般若抓住這進攻的機會,利爪迅捷而猛烈的刺出,帶出一聲破空的低哮。
黑暗里一連竄“怦怦……”的鳴響,血珠迅速朝天空飛射,還未落地便被躍入空中的貪婪般若吞沒。對他們來說,李徹的血有著毒藥般的致命誘惑。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槍聲,鳴響停下,兩道身形分別向后滑步閃出,白般若一個踉蹌,李徹撲騰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
白般若舉起手,透過掌心的大洞凝視李徹,目光中帶著隱約的怒意與欣賞。那個瞬間男人身形迅速轉動如同一條靈活的蛇,足以撕裂的一切的爪子劃過他的腹部,在那里留下一個長條的創口。
而男人則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冷靜拔出菜刀,俯身,不可思議的下蹲。甩出自己的血來引走虎視眈眈的貪婪般若。以菜刀斬破白般若的左肩,并流出瞬息的一滯。
就是這一怔讓白般若敏銳捕捉到時機,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如同生鐵鑄造的右手如山般壓下,帶出致命的驚芒。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擊居然在男人的算計之中。面對這淋漓如海嘯的殺機,李徹卻不害怕!他猛揚起頭!銀光在腰間閃過,彈槽在袖上迅速滾過,槍管彈出的一顆顆子彈貫穿一層又一層綿密的筋肉,徹底洞穿白般若的右掌!
被掰斷的左輪手槍在空中旋轉著墜入路邊的黑暗。熟悉的疼痛讓白般若怒目看他,李徹卻只是放松地笑了笑:
“真可惜。”
他是真的在惋惜,不過惋惜的不是白般若,而是那把被白般若震飛的響尾蛇左輪。
畢竟高天原附魔版本在黑市可是可以賣不少錢呢。
“你很有趣,千年以來我從未見過你這種血裔。”白般若說,“卑鄙、無恥、不擇手段,完全不像那些持身正大滿口仁義道德的陰陽寮道士。”
“現在你就見到了。”李徹用鐵欄磨刀,邊說道。
“但是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嗎。”白般若說,“你惹怒我了。”
“所以惹怒你的后果是?溫室效應?地球變暖?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人類大滅絕?who cares!”
李徹說,“我踏馬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還整天思前想后考慮后果,那不就把時間都浪費了嗎?”
白般若:“你打不過我的,我的身軀壞了可以換,可你受傷了只有疼痛與死亡,你低頭看看你的傷口,我甚至可以隱約看見你的內臟,聞見從你風吹過你身上時騰起的那片死寂。”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就不看。”
李徹呵呵的笑,他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卷長長刻滿符文的繃帶,不低頭的纏繞住下腹的傷勢。
“不看就不疼。”
他盲打了個蝴蝶結,再次提刀站了起來。
白般若的面色終于有所變化,他竟然隱隱感到一種恐怖在男人身上復蘇:
“你……”
他想要說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還是那句話,有種你就他媽的……”
李徹揮刀,就像墜落云層的雛鷹在禿鷲面前揮動翅膀,“殺了我!”
白般若身邊,兩只貪婪般若互相看了一眼,雙爪垂地,做出貓科動物捕獵的姿勢,似乎是打算正面捕殺這狂妄的人類。但白般若一個踏步擋在了他們前面,渾身一震,身上陡然出現百十塊銀色亮片,亮片融成一塊,成了一具武士的甲胄,同時他那枯朽可怖的臉也合上一塊惡鬼的面甲,只有一雙血色的瞳子裸露在空氣中。
忽地一陣狂風呼啦啦襲來,大霧消散,在中間圈出一個中空的圓。
只安靜了短短一瞬間,在白般若第三個呼吸右手顫抖的剎那,李徹再度提刀,黑夜的寂靜被劈出的刀光徹底切斷!
刀爪絞殺在一起,刀痕在濃霧中破碎出一片又一片,就像大滴看不見的雨炸在周圍。兩人如同絕路相逢的猛虎,只有死,不管生!
李徹狠狠將菜刀錯到白般若的利爪之中,同時雙腿弧線拉成半圓,渾身肌肉繃緊如弦。
這是“北辰一刀流”中‘獨妙’的起步姿勢。進可攻退可守就是對這姿勢的最好概括。
周圍兩只般若虎視眈眈,李徹為了應對隨時可能有的襲殺放棄了他用慣的“決殺法”,采用了“纏斗”。
“決殺”是一刀制勝的打法,把生死托付與揮出的第一刀之中,要求刀快心慢,執刀人心無外物全一此劍。一刀流的創始人伊藤一刀齋就是這方面的翹楚之三,與他并列的分別是拔刀術的林崎甚助與薩摩示現流的東鄉重位。
據說“決殺”的頂尖高手呼吸間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可是李徹沒把握能夠瞬間取下白般若的首級,而且“決殺”后他也沒有其余的力氣面對另外兩鬼的進攻了,目前為止保留體力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務,纏斗便是以體力為前提的打法。
刀劍撲殺在一起,黑白色的水光在周圍炸響,猶如一場不合時宜的大雨。
李徹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百十次刃與爪的殘影,如百十塊被強震不斷擊起的石頭,狂舞在兩人面前。刃雨一樣帶出急促的鼓點;刀舞一樣宛如飛揚的流蘇……
白般若的靈壓猶如一座大山壓下,李徹在鋪天蓋地的靈壓壓制下不受控制再次吐出幾口鮮血。
相比之下白般若在密集如雨的刀風中倒顯得措置裕如閑庭信步,李徹好幾道刀光斬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些許白痕,不到一會兒就再度愈合,一點疤痕都沒留下。
白般若淡淡道:“我說過,你太弱了,即便我的魂靈離開這具身軀,三只浪客叁的般若你也應對不了。”
另外兩只般若發出暴怒的吼叫,像是云層深處響起的雷霆般沉重兇戾。他們圍著兩人繞圈,長長的手臂在瀝青路按出一個又一個破碎的坑。不知不覺他們已經成犄角之勢將李徹包圍其中,一旦白般若退下,他們就會一擁而上!
“血契本就是我為了最大程度保存你血氣才施舍下的約定,再加上那三把斬鬼刀就在你身上,你留下了斬鬼刀自然也就留下……不然你們都無法離開這個鬼蜮。”
白般若居高臨下看著李徹,蒼白的瞳孔跳躍火花。
“我欣賞你的勇氣,這讓我想到當年為大義犧牲的武士……可你怎么能產過勝過我的錯覺!”
他怒吼起來:“怎么敢的!”
雙臂沉沉劈下,如同一把沉而重的斬馬大刀。李徹用菜刀護住胸前,卻還是被巨力擊飛,宛如斷了線的風箏,狠狠在地上翻滾了十來米才堪堪停下。
李徹趴在地上又吐了口血,這時候他居然笑了,露出滿是血絲的牙齒,讓白般若一時有些驚疑不定。
他不知道李徹這時候其實腦子里想到的是一個笑話。
他想今天自己吐的血好像格外的多,還好自己不是熊貓血,不然就要去動物園抓只熊貓來輸血了。
“沒什么不敢的。”
李徹艱難地撐起身子,這一擊的力道之下他的肋骨起碼斷了三根,同時韌帶關節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骨折,左手脫臼,右腳也幾乎站不起來,因為沖擊力將他的腳踝扭了半圈,看起來像恐怖片里陰暗爬行的惡鬼。
白般若微瞇起眼睛。他看不清李徹的臉,他也慶幸自己看不見那張臉的神情。因為他看見男人正默默將關節直直掰回,卻沒有絲毫聲響發出,只有清脆的骨鳴。
他不敢想象男人此刻到底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即便是所謂切腹自盡的武士也為了不受太多痛苦,而有介錯人的存在給他們一個痛快。
可男人卻并不是這樣的,他清晰冷靜地一下下將手腕手指腳踝的骨骼掰正,像一臺冰冷的機器,按照指令重復勞動。而面對身上那大大小小有幾公分的傷口,他也只是從懷里拿了一個又一個創可貼貼在上面,好似貼了創可貼就不許再流血似的。
他還是人類嗎?
白般若心里忽然跳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這個想法讓他有那么一瞬間的自我懷疑,隨之而來的是惱怒,因為他在自己身上聞見了隱約的死寂。
他知道這代表什么,這代表面前這個男人真的有可能對他產生某種程度上的威脅!
被血打濕的臉龐兇狠無比,可那雙眼睛卻越發明亮,男人說:
“我的確打不過你,可我從來要的也不是打敗你,至少在這里,我覺得限制你這種事我還是辦得到的。”
他用沾染鮮血的手指在地上畫出一個古老的符文。
“紅血陣。”
男人的笑容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無力,“紅火陣的進階版,歐洲驅魔師用來圍困吸血鬼的陣法,即便是武士階的惡鬼也可以短暫壓住一會兒。
可惜你還有一只手我沒來得及被捅穿,不然加一把十字架你現在這副身軀就會徹底湮滅在圣光中。”
白般若這才發現地上殘存的鮮血不知何時連成一個詭異的……圓!
白般若忽然明白了!明白為什么在血契對其沒有作用的情況下對方還會吐出鮮血!這是一個圈套!一個躲藏在刀光劍影生死存亡中的圈套!
男人在短兵相接之時早早就設想到了這個圈套!就像戰爭時的古羅馬人,他們會邊假裝潰敗后撤,邊在地上挖出帶刺的木樁,不知情自以為打了勝仗的敵人乘勝追擊,隨后倒馬于刺坑中,唯有斬斷雙腳才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打架靠的是腦子,就這樣。”
李徹畫完符文的最后一筆。
下一刻地面亮起血紅的光!當白般若與兩只貪婪般若想閃出時已經來不及了,鮮血聚成玄奧的法陣,他們被刺眼的紅光包圍,手指觸碰到紅光就被截斷了,截斷面光滑如鏡,就像一把虛空的快刀以極其順滑的姿態將其斬斷。
有只貪婪般若的腦袋也被陣法截斷了,剩下的身軀轟然倒塌在法陣之中,流出的鮮血再度強化了法陣。
李徹拍拍西裝上的灰塵起身,這種情況他并沒有先逃走,反倒先點了根煙,靠在圍欄上,火光明滅,煙霧蒸騰將他淹沒在無聲的夜里。
尼古丁柔軟了因為大口喘息而精疲力盡的肺。
他忽然覺得就算現在就死去也無所謂了,他囚禁了一只大將級的惡鬼,手里還提著三把價值5000萬日元的斬鬼刀,從奔馳后座賺了一顆價值十萬刀的煉金子彈,算上這次任務的賞金,背負身上已久的債務這一趟差不多就可以還清了。
對了,還順帶收獲一個調查課傻瓜的信任,以后假扮高天原專員出任務更簡單了些。
最幸福的時刻……如果那個女人在這就的確是最幸福的時刻了。
腦海里忽然又想起那零散,破爛不堪的記憶。
那是一場下午的陽光,男人和女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她叫他不要抽煙,他使勁拼命的抽,女人把煙打落,他又點了根煙,女人把煙打落……重復到最后,女人笑了起來,眼神明媚溫軟……
白般若看見霧中那人又沖他豎起中指。
男人叼著煙,說:“有什么不敢的。”
白般若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