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心中罵娘，卻還是揮手先示意他們別說話，肘搭在瘦臉肩膀上，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被絲襪套著的瘦臉傻傻搖頭，李徹干凈利落給他一拳。

“你是……”

瘦臉捂著肚子倒下時像是看清楚了什么，可隨即李徹當機立斷一腳把他踩在腳下，讓其喪失語言功能，冷冷四顧：“沒錯，我就是山本茂！”

“現在給我去把那兩人抓回來！”

他估摸著安田猛兩人應該跑遠了，所以下了如此命令來為自己創造跑路時機。

少年們哈依一聲，沒人敢質疑李徹此刻的威嚴，哪怕他頭戴絲襪，也被極道少年們腦補成古代大名沖鋒陷陣的面盔。

一個個爭先恐后朝李徹隨手指的方向追去，都指望在山本若頭心中留下“聰明能干”的好印象。

雖然沒搞懂為啥若頭輔佐出場腦袋上會套著絲襪，但若頭輔佐這么做一定有這么做的道理。

李徹看了看四周，覺得現在是個跑路的好時機，卻聽見另一側傳來匯報。

“山本若頭！人我們找到了！”

不到一會兒，他們就帶人回來了，為首兩人押著一個稍顯迷茫的女人，女人一襲修身的振袖和服，鬢間一朵鮮花釵。

是貝兒。

剛舒口氣的李徹又嘆口氣默默蹲下，在瘦臉猥瑣的大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連帶踹了幾腳。

他說叫你不認識我山本茂叫你不認識我山本茂……

心里卻想如果古巴比倫頒布了漢謨拉比法典那漢謨拉比又頒布了什么呢？

他有些累了累了，于是毫不在意的脫掉頭上的絲襪，把那張有點滄桑有點不羈的臉暴露在黑道少年們的視線中。

少年們戰戰兢兢看著他，心里卻想著為什么這位大名鼎鼎的山本若頭和傳聞中的殺人如麻有些不一樣。現在的他看起來除了可以證明身份的外套表明他是若頭輔佐外，身上反倒一股子“老婆出軌女兒被黃毛帶走公司還破產”的悲劇味，有點像他們在巡街時遇到的上班族大叔。

李徹靠在玻璃門上點了一根煙，讓少年們把貝兒帶來。貝兒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他沒說話，很紳士地把貝兒扛在肩上，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別亂動。

少年們都看著他，眼中藏著無瑕的熾熱，想必是對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他這位傳說中“若頭輔佐”的崇敬。

李徹像是打氣一樣拍了拍每個少年的肩膀，被他拍肩的少年宛如被君王贊賞的臣子，一個個激動顫抖。

隨即他咳嗽一聲轉身就走，先是走，再然后是小跑，最后他狂奔起來，肩上的貝兒像是扁擔一樣挑啊挑的。

少年們愣愣看著李徹走遠，全然忘記山下哥還趴在地上像只烤紅的蝦一樣喘息。

“好像……有點不像山下哥說的山本若頭啊。”有少年小聲嘀咕。

“他就不是山本茂。”有人冷冷地說。

人群被身材更魁梧的黑衣推開，男人從中走出，他穿一身黑衣，里襯也繡了白鶴，左翼——這是若頭輔佐的標志。

“你是誰？”有少年看出他的氣概不同凡響。

“這位才是山本若頭。”

地上的山下吐出一顆門牙，有若從在李徹離開后為他摘下了頭上絲襪，現在他終于得以喘息。

山本茂卻不看他，而是讓手下給少年們一人一個耳光。

他淡淡道：“現在你們這些家伙應該記住我的名字了。”

山下掙扎著要起來，被山本茂一腳踩在地上。他踩著山下因為縱欲而過于瘦弱的胸膛，朝李徹逃跑的方向指去：“還不快去抓住他們。”

李徹撒開腳丫子狂奔，身后跟著烏泱泱一片黑云的惡徒，貝兒在他肩上既不反抗也不尖叫，倒像個呆呆的木偶。

“說茄子！”

路邊有老外拿著相機沖他們一行人拍照，李徹很有鏡頭感的在閃光燈閃爍的那個瞬間豎起了國際通用友好手勢。

他氣喘吁吁心說我茄子你香蕉個大菠蘿，我靠小妞我要是安田猛也把你丟下，你丫的重得不像個人。

原本正在觀察伊吹賀動向的烏鴉瞥見了一丁目這片壓來的黑云，嘎嘎地叫喚。

與烏鴉“共視”的村上熊傻了，心說這這這……算不算特殊情況。

在他與烏鴉共享的視線里李徹簡直就像是《阿甘正傳》里的阿甘，奔跑時身后跟著一大群好事的人……不過這里替換成了黑道……說到底為什么會和黑道扯上關系啊！李先生您又把誰給揍了？

不過肩上那個女孩貌似就是被投放了無念鬼的實驗體，這么看來李先生的靈感還是很強的……重點不是這個！

他急忙拿出手機撥通龍也光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女人顯然早有預料，直截了當下了命令：

“告訴他后座下有一把柯爾特左輪，配備有三顆麻醉彈，十二顆.357馬格努子彈，還標配一顆用木葉天狗脊骨鍛造的煉金彈頭，那玩意價值十萬美金，我建議你提前打開后座把煉金彈頭拿出來，那家伙的命不值那么多錢。”

那邊傳來掛斷電話的“嘟嘟”聲，從頭到尾龍也光都沒有說“他”是誰，想來是早已料定了當今的局面。

很快李徹就要沖出“歌舞伎町一番街”的牌樓了，他像個猴子一樣狂奔一邊沖懵逼的村上熊招手，嘴里嚷嚷著什么。村上熊聽懂了，那是叫他發動汽車。

奔馳車被迅速啟動，李徹躲過身后飛舞而來的刀棍，三下五除二越過路中間的欄桿拉開車門跳上了車。村上熊猛踩油門，輪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靚黑色的胎痕。

李徹在后座很有禮貌的問他：“調查課的人是都死完了嗎？說好的在歌舞伎町外面守株待兔為什么路上我兔子毛都沒看到一只？”

村上熊冷汗直冒，其實他也是在李徹與安田猛進入歌舞伎町后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并非驅魔而是挑選即將成立的封靈七課專員，所謂的調查課專員算上二丁目中那位打算近距離記錄數據的寶山博士不過兩位，更別說寶山博士還是煉金課的。

但這種機密的事情沒有龍也光的吩咐他顯然不能說出來，只好說：“紅豆泥私密馬賽，李先生，這些事情我根本沒有權限得知。“

李徹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目光停在后視鏡：“那些黑道追上來了。”

村上熊聽見身后傳來發動機轟鳴與輪胎摩擦地面的長嘶聲，后視鏡里五輛黑色本田從身后車流夭矯而出！都是被改裝的車輛，發動機的轟鳴由遠及近宛如狼吼。他們呈品字形朝前散開，像高原上捕獵的群狼，牢牢咬在獵物身后。

借著反光村上熊隱約瞧見車臺上都擺著振翅欲飛的白鶴，車里人全是黑西裝，模樣各個英姿卓越不怒自威好似全世界都欠了他們八百萬。

貝兒被嚇壞了，穿著黑絲的大長腿不住的顫抖，和在包廂里那西施醉舞嬌無力的模樣判若兩人。

身后窮追不舍的極道，和一直在她身邊念叨“東京墓地房價上漲現在死了按照銀行卡余余額我們可能要做孤墳野鬼”的李徹給她孱弱的身心帶來極大震撼。

她小聲抹著眼淚，可不敢看李徹，因為這個男人在包廂里喝醉酒后一直嚷嚷要殺了自己。

“高天原都有配槍，你的槍呢？我去把他們輪胎打爆。”李徹問村上熊。

村上熊想到女人的命令，忽然想起自己忘記把十萬刀的煉金子彈拿出來了，但這種時刻顯然不能猶豫，只好說：“在后座下面。”

“你說那把柯爾特左輪？那把槍我在去年九月份處理山天狗的案子時就拿走了。我的意思是你的配槍，你們調查課專員不都是人均標配一把手槍方便殺人和自殺嗎？”

村上熊將槍遞給李徹。李徹檢查一下彈匣，六顆子彈，其中一枚彈頭被涂成紅色，這表明它是對惡鬼有殺傷力的煉金彈藥。彈頭上一條劃痕，這代表最高可以擊殺浪客壹的惡鬼。彈身周圍都被煉金術師雕出錯雜靜謐的刻線，刻線上隱隱有一層弧光流淌。

這枚煉金子彈在調查課中被稱為“魔鬼第六彈”，專門適配左輪。之所以叫第六彈是因為這枚煉金子彈的“特性”除了穿透就是無論怎樣轉動左輪，它都只會在第六次扣動扳機的時候射出。據說是為了防止擦槍走火誤將第六彈打出，所以煉金術師們特地加了這么一個小小的術法。

至于“魔鬼”一詞的含義……那是因為這枚煉金子彈在黑市官方指導價是三萬刀，而調查課的薪資水平平均下來一個月也不過六千刀，在煉金封靈后勤四大課里可謂墊底，再度購入的話不是魔鬼是什么。

畢竟第六彈只有在入職當日發送的那一顆是免費，后續補充需要調查課專員自己花錢購入，因此除了自殺調查課專員都會盡量選擇不用魔鬼第六彈。

“李先生，還請務必保管好那枚紅銅穿甲彈，”村上熊卑微囑托。

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李先生，雖然我知道有些冒昧，可你身為陰陽師……”

李徹直接打斷了他：“誰說我是陰陽師的？”

村上熊說：“煉金課的寶山龍先生。”

在觀察任務目標的過程中他與另一位專員寶山博士在無線頻道進行了一些信息交換，理所當然得知了李徹的一些消息。

“你居然相信那家伙的蠢話？”

李徹咧咧嘴：“我他媽說的是我玩過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