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改了族譜和提交了文書就說明兩人是‘禮’上的父子，他便能用林海嗣子的身份在大雍行走。沒有改戶籍，說明兩人若真以父子相稱又于‘法’不合。”

甄應嘉皺著眉。

“說不得是林家老爺心疼女兒，怕家財被那嗣子奪取，這才不給改了戶籍呢。”

說話的是甄寶玉，他與那賈府的賈寶玉有著相同的外貌和相似的性情，似為賈寶玉的鏡中幻影，賈雨村將二人相提并論。

“你這孽障，以為人人都似你這般笨鄙粗陋，沒個正形兒？”

甄應嘉瞧了瞧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心中一陣火大。

甄母雖然也寵溺孫子，但還是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維護甄應嘉家主的威嚴。

溫聲道：“寶玉，這你可說錯了，人家這位林公子可是青年俊彥，年紀輕輕便得王爺青眼。似乎王爺這次南巡，便看在林公子的面子上帶著他們兄妹一起呢。

你說說，這樣的一個人，他若是想謀財，會短了銀子使嗎？根本沒必要與林家小姐爭家產。”

“您說他與泰王爺關系匪淺？”

甄母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都是聽京城賈家的下人說的，具體真假咱也不知。”

“大伯，那林家與咱們不是常有往來嗎，您若是真的想知道，等著個送節禮的名頭咱們去瞧瞧不就好了。”

說話的是甄家三小姐甄玉瑤，甄玉瑤是甄家二房次女，但生的俊俏，聰明伶俐，甄應嘉曾多次說，若她是男兒身，則甄家百年無憂。

對于這個侄女兒，甄應嘉完全沒有剛剛訓斥甄寶玉時候的嚴厲，溫和而又慈愛：“你大伯坐在這個位置上，時時刻刻受到各方的關注。不管怎么說，你二姐姐都是北靜王妃，我也不能與林家太過親密。”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甄應嘉，試探著問道：“姐夫此前不是并不在意甄家事務嗎？”

甄應嘉沒有說話。

但她已經摸出了七八分，隱約知道京城北靜王府那邊應當是出了問題。

甄玉瑤笑瞇瞇地看著看向寶玉：“既然大伯要避嫌，那位林家妹妹代自己親娘舅探望一下咱們甄家的老祖宗總是可以的吧？”

……

從睡夢中幽幽轉醒，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房中并無半分亮光，只能嗅到絲絲縷縷的麝香味道，想來是有人在不久前進過房間了。

摸索著將火燭點燃，起身穿戴整齊，林景云這才搖動著身子出了房間。

黛玉院中。

“公子醒了呀。”

正心驚膽戰地拿著爆竹的晴雯見了他如同見了救星一般，趕緊將手里的爆竹與火折子扔到一邊，向著他跑了過來。

“怎么了這是。”林景云將撲進自己懷中的晴雯給抱住，抬眼看了看在抄手游廊柱子后面伸出小腦袋往這里瞟的幾女。

晴雯抬起頭來有些委屈：“林丫頭聽到外面有孩童放炮仗，便也想玩。等尋來了以后，大家都不敢。”

林景云知道，無論是林黛玉還是秦可卿都不是那種欺負人的性子，那她這話必然不是真相。

“然后呢？”

“然后，然后……”

晴雯面上的表情也從委屈變得不自然了起來。

他們交談并沒有壓低音量，黛玉她們也聽得到。

“然后我們幾個商量著打麻雀牌來放爆竹，一人一百文，誰輸光了誰來。”黛玉捂著嘴嘻笑著，“晴雯這丫頭，從坐下來便沒贏過。”

晴雯挎著小臉兒，仍然爭辯道：“我這不是出來給大家放爆竹了嘛。”

看著幾個活力滿滿的丫頭，林景云也是輕笑一聲，食指刮了刮懷中人兒的瓊鼻：“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晴雯姑娘也怕炮仗呀。”

說著，從地上撿起被晴雯扔掉的火折子與炮仗，又走過來從后面抱著她。

“乖，我來教你怎么玩。”

原本等著看晴雯出丑的黛玉與秦可卿對視一眼，面色有些不愉，早知道有這好事，她們也可以的呀！

晴雯被他包裹在懷中，嗅著皂莢的清香與衣袍上沾染的熏香味道，有些心旌搖曳。

“砰！”

炮竹爆炸的聲響在身旁不遠處傳來，晴雯驚呼一聲，若不是背后的人緊緊箍住了她，她怕不是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這丫頭怎么了，我可是手把手地陪你一起放炮仗，這還能害怕成這樣嗎？”

晴雯不好意思說自己走神兒了，只能捏著鼻子默認是自己害怕。

躲在柱子后面直拍手：“快，雪雁，你去叫人多取些煙花過來，咱們今晚便要玩個盡興！”

看著黛玉這興奮的樣子，林景云也有些暗暗咋舌。誰能想到小丫頭有了依靠，身邊有父兄陪伴，反而成了一個好玩的性子。不對，或者說，現在這個樣子才是她原來的樣子。

“要不還是等一會兒吧，公子睡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呢，想著也該餓了吧。”秦可卿推了推黛玉的胳膊，示意她收斂一些。

“也是，那還是明日再玩個痛快吧，還是哥哥吃飯要緊。”黛玉沒有絲毫遲疑，點點頭，笑得眉眼彎彎。

紫鵑也是會意，轉身出了院子，應是吩咐下人準備吃食去了。

幾人先后進了屋中，林景云這才開口問道：“老爺呢，今日一直都在忙碌嗎？”

“爹爹答應過我，年三十兒到初三都會陪著我，不再忙公務了，哥哥若是真的有要事，不妨明日再尋他。”

大雍官員從年二十九一直會放假到正月初五，不過地方主政官員一般都是大年三十兒才能得閑，一直休沐到初四，初五便已經開始著手處理政事了。

林景云點了點頭，黛玉還想再說，剛開口，外面便傳來聲音打斷她說話：“怎么，云兒要尋我？”

接著推門的聲音響起，身著官袍尚未脫下的林如海走了進來。

“爹爹，您來了呀！”黛玉驚喜地撲了上去，攬著林如海的脖子撒嬌。

“你這丫頭，都是大姑娘了，還如同小孩兒一般，哪怕父女，也該注意男女之防才是。”林如海笑呵呵地伸手虛攔著她，生怕黛玉一不小心便摔了。

聽他這么說，林景云只能笑笑，若是給他知道賈家是怎么安排黛玉的，怕不是要氣死。

但轉念一想，表兄妹之間的成親乃是常態，當年林如海將黛玉送去賈府，也是希望賈府能代為照顧黛玉，有可能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當然，這一切都只有林如海知道，他也只能腹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