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云沖著薛正明使了個眼神，薛正明會意，輕咳一聲：“王爺，雖說晉商四方交好，都有一顆玲瓏心想來是沒有那個膽子敢拂了王爺?shù)拿孀印?

但他們那邊與大同徐總兵關(guān)系密切，這一代晉商商會會長的妹妹更是被徐總兵納入房中……”

徐廣林是北靜王府擁躉，瞧不上王子騰為了富貴轉(zhuǎn)投二主，自然也對泰王瞧不上眼。

泰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了起來。

“咳咳，今日王爺宴請諸位呢，主要還是想要勉勵諸位，無論是徽商、魯商，還是薛家這樣的皇商，都是國之根基。若是沒有諸位，南北貨運都成了大麻煩。”林景云笑著，想要將話題引向別處。

“若非皇恩浩蕩，又怎么會有我們商幫做生意的機(jī)會。我等雖為商人，也必然有報國之心。”何堃也是接話道，不僅和晉商撇開關(guān)系，還似有似無地踩上一腳。

“我等也都聽說上官河臺要修繕河道，此乃關(guān)乎兩淮百萬百姓安危之舉。其中耗銀多少，王爺只管開口，我等各家咬咬牙，斷斷不會拒絕的。”李清宇直接詢問。

“誒，李總管客氣了，想來諸位也知道王爺初抵揚州時怎么說的了。這些事等過了年再談，眼下最重要的是過個好年。”

“是。”李清宇等人心中直叫苦，看來這個年是過不舒坦了。

這王爺手提尚方劍，廿七抵達(dá)蘇州，廿八便來了金陵。還點名召見他們，若是真的只是想勉勵各家商幫，誰信呢？

“哈哈哈，王爺，既然也介紹差不多了，想必花廳也布置好了，不如請諸位入席？”

泰王也調(diào)整好情緒，笑道：“今兒都二十八了，諸位也難得有空歇息兩天，咱們有什么話飯桌上聊。”

泰王都這么說了，他們這些空有財富卻地位低賤的商人自然不甘拒絕，紛紛起身謝恩。

飯桌上泰王盡是在聊風(fēng)土人情，一句正事也沒有談，這讓一直不知泰王是何目的的眾人心中忐忑。

……

“云哥兒，你說他們當(dāng)真識趣嗎？”泰王望著滿桌狼藉意味深長地問道。

李溪伸著懶腰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他們識趣最好，大家都能過個好年。若是他們不識趣，他們以后便沒有過年的機(jī)會了。”

“文溪先生休息好了？”

“學(xué)生沒有晌午休息的習(xí)慣，只睡了個囫圇覺便睡不著了。”

“文溪先生知道我的謀劃？”林景云有些疑惑。

“不知，但我清楚公子的為人。”

“喂喂喂，不就是一塊金鏍子嗎，您有必要將我想得如此陰暗？”

“那你從賈府騙來的銀子也沒有分給我哪怕一兩呀。”

“那塊金鏍子，泰王爺難道沒有補(bǔ)給您？”

“反正你沒有給我一兩。”

“好了好了，二位不要再吵了。能不能為我講解一下為何這么著急見薛正明他們？”

泰王有些心虛地打斷兩人斗嘴，因為他真的將金鏍子這事給忘了。

“上官故那邊有黃文亮與郭宜他們剩下的銀子，可角斜鹽場那邊也需要銀子呀。”

“咱們走之前不是每人發(fā)了兩個月的賞銀讓他們過年嗎，這難道不夠？”

林景云嘆了口氣：“只是從角斜鹽場便能看出端倪，各地守御衛(wèi)所雖然有一定的海防建設(sh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設(shè)施逐漸老化、損壞，未能及時得到修繕和更新。

城墻多處出現(xiàn)破損，烽火臺的信號傳遞效率不高，這些都給倭奴提供了可乘之機(jī)，也讓無數(shù)灶民死于非命。”

李溪同樣正經(jīng)起來：“北境那邊，羅斯是大麻煩，所以必須軍備充足以做防備。但這些倭奴不是，在陛下看來，他們?nèi)缤_疥之疾，能夠有效拖住東南諸軍，讓他們無暇北顧。

在陛下眼中，一些灶民與將士的命便能拖住南安郡王手中武勛，實在是劃算。因此，忠順王爺是不會撥款修繕的。

既然陛下不愿修繕，咱們來到這邊，總不能咱們也不修吧？林公子應(yīng)當(dāng)就是想順手謀求一些銀子用來重備軍需。”

林景云笑著點了點頭，心中還有其他想法并未說出，既然李溪解釋得夠充分了，那他也不用再開口。

“對了，賴兄弟，賴兄弟！”

賴尚榮不愧是奴才出身，一直想著怎么討好王爺，哪怕泰王用膳時也只是保持一個規(guī)矩的距離，遠(yuǎn)遠(yuǎn)地在門外候著。如今林景云高聲呼喊，他立馬便小跑過來。

“林公子，您叫我？”

“這幾日你辛苦一些，看看找個合適的地段，開一個典當(dāng)行，隨便尋一些普通字畫放里面便是。”

“這開個典當(dāng)行容易，可典當(dāng)行也需要人擔(dān)保的，不然人家也不敢來這兒當(dāng)寶貝呀。”賴尚榮有些遲疑地看了泰王一眼，“官不與民爭利，這若是傳出去，是不是對王爺名聲有損害。”

整個金陵都知道林景云與李溪是泰王的人，拿誰做保都會想到泰王身上。

“不用請人做保，咱不是做生意用的。你只管將店鋪開起來便是，其他的不必操心。”

……

魯商大多數(shù)借著大運河，通過長途販運將山東本境的糧食、棉花運到江蘇等地；再將南方的絲綢陶瓷等物運回北方，從而賤買貴賣，賺取差價，是真正的行商坐賈。而徽商的主要經(jīng)營活動以布業(yè)為主，同時涉及了茶葉、鹽業(yè)、銀業(yè)等多個領(lǐng)域。

而薛家更是生意遍布大雍，各地都沾上一些，卻又不會搶上許多。又加上頭上頂個“皇”字，各地商幫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quán)當(dāng)給個面子。

他們都與薛家并無直接的利益沖突，才能聚在一起聊上兩句。

果然，出了大報恩寺行宮的門，原本頗不對付的李清宇與何堃一齊拉住了薛正明。

何堃將身上的襖子裹了裹，操著一口金陵口音問道：“老薛，咱們雖然可無半分生意上的恩怨，你你且與我兜個底，王爺不是向咱們要銀子，這是要做什么。”

薛正明知道這是原來魯商與徽商還占據(jù)揚州鹽引時的舊怨，何堃欺負(fù)李清宇這個山東人不會金陵話，不想讓李清宇知道。

可他與李清宇也無矛盾，還是選擇用京城官話：“我知道，兩位是看我薛家與那林公子是世交，便以為我知道些內(nèi)情。我與二位說清楚，那是人家因著賈家的緣故與我打個招呼。

林如海的性子你們還不清楚嗎？此前薛家與林家交往也就一般，算不得多好。

至于王爺什么意思，您二位一頭霧水，我也同樣不清楚呀。”

說著，拱了拱手便要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