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子,妾身沒有什么最喜歡的,小時候家慈教可卿女工,但妾身笨手笨腳的,總也做不好,后來又學著蒔花種草,說來也奇怪,經過我手的花草,雖是用一樣的法子松土、澆水、施肥等等,存活下來的總比旁人要多許多,因此便慢慢喜歡上了種花的過程。”
“之前聽人說過,一個人若是能把花養好,那定然能得到夫家的疼愛。”
“公子此言何意?”秦可卿面色如霞,有些害羞地抬頭問道。
“養花是一個極其考驗人性的活兒,不怕苦,不怕累,要細心,要耐心,要專心,還要操心。對于內宅來說,能做到這幾點的,無一不是溫柔穩重、心思細膩的女子。”
寶珠拍著手,一跳一跳地,腦袋上的發髻也是一陣晃動:“公子也這樣說,那看來以后定然會十分疼愛我們小姐的。”
“寶珠,你再亂說!”不止面頰,秦可卿連耳朵都覺得燒了起來。
瑞珠捂嘴偷笑,她就知道這樣說肯定會惹小姐斥責。看著偷笑的瑞珠,寶珠悄悄揚了揚小腦袋,這傻丫頭,自己雖說惹得小姐斥責,但小姐這哪是生氣,分明是臊的慌,心中高興著呢。
“等天暖和了再弄吧,這么冷的天,別再凍了手。”
“無事,這手套很暖和的。”
“去房中再弄也好啊,你看你穿得如此單薄。”
“這盆中的土太多了,若是把房中弄臟了又要麻煩。公子,我穿的很多了,不冷的。”
“唉,又是一個犟種。”林景云將身上的披風摘下來披在她身上,寬大的披風能包起兩個她還有富余。
“秦姑娘還是回去再睡一會兒,現在太早了。你聽我的,晴雯何時起你再何時起。”他岔開話題,“不與你們多說了,我要去睡一會兒了。”
“公子可要用了早膳再睡?”
林景云擺了擺手,進了東耳房中。
“小姐,這林公子不想同咱們聊那個呢。”
秦可卿裝作兇惡模樣沖寶珠張牙舞爪,面上是不在意的神色,可心中又有幾分黯然。
是了,這么年少有為又模樣俊俏的公子,怎么會看上她呢。不過他心里應當也是有自己的吧,不然又何必這么關心她呢?
算了,這樣也挺好的,整日里也不用忙活,院中常常出入的女眷都好相處,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膽。等來年入了春,托公子買些花草回來吧,他若是不喜歡那便種院外,還是看著自己精心種植的花花草草令人心曠神怡。
秦可卿這樣想著,將手中的小鋤頭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她怕把披風給弄臟了。
進了東耳房,晴雯正在自己榻上熟睡。這小丫頭睡眠質量好的很,也沒有認不認床一說,只要困了,在哪兒都能睡著。
看著精巧的側顏,他輕輕落下一吻,隨后躡手躡腳離開,回到自己榻上,只草草脫了外袍便躺了上去。心中藏了許多事,哪怕困頓但還是睡不著。
講真的,太子的計策雖然鄙陋,但確實很成功。經此一役,只怕許多人都會覺得這有騰飛之勢的泰王也不過如此。不但不反擊,反而以治水為借口離開京城,或許好事者還會嘲諷一聲窩囊。或許繼續留在京城與太子斗下去能雪恥,能咬下他一大塊肉,未來若是有機會,也能扳倒太子。可又有何用?為了一時之爭將泰王給陷進漩渦中,繼續與瑾王瑜王,與福王他們斗下去嗎?
趙氏孤兒告訴林景云,若是不能斬草除根,反倒不如韜光養晦。
明知昭英帝是在養蠱還要義無反顧下場廝殺,在林景云看來完全是蠢透了。
……
黛玉在自己房中將自己關了一整日,除了正常用膳以外,其他時間全都伏在書案上埋頭苦思。
“林妹妹這是怎么了,今日在老太太那里便見你神思不屬,莫不是昨日在林公子那里丟了魂兒?”探春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嚇得她一激靈,全身都抖了抖。
有些慌亂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迎春那頗為關切的眸子以及探春花枝亂顫的身姿。
若是往日,她定是要與探春好好耍耍嘴皮子的,可如今實在是沒有那個興致。只是身子微微側著,有些無力地靠在迎春身上。
“這是怎么了,我們可是在門口向雪雁再三確認你是在伏案寫詩,這才進來的。可不曾想竟這般出神,連我們幾個進來也全然不知。”迎春摸了摸黛玉光潔的額頭,沒有發燒便好。
“別提了,昨兒在哥哥那里過冬至,碰巧有人來送禮,哥哥便說挑一些給大家送去。“
探春點了點頭:“昨兒林公子院子里的下人還送了套素三彩鴨熏盞,看樣子應是宮里的東西,我起先還不敢收呢。”
“東西都是我與晴雯還有那秦姑娘一起為你們挑的。”
“那你給自己個兒挑了什么好東西。”探春眉眼彎彎,“快拿出來讓我們瞧瞧。”
“沒有。”
“啊?不會吧,林公子對你這個做妹妹的沒有什么表示?我是不信的。”
“倒也不是沒有表示,是我不稀罕那些玩意,要了別的。”
“什么啊,快讓我們瞧瞧。”
黛玉抬手指了指書案上的那張紙,還是靠在迎春懷里不言語。
“好俊的瘦金體,是林公子的字無遺。”探春上前拿起,眼前一亮,旋即輕讀出聲,“雪壓冬云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
嘶,凍死蒼蠅未足奇?”
探春與迎春大眼瞪小眼,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她們心中隱隱猜測,這只怕是林公子的言志詩。
“午膳時,我便讓哥哥任選一冬景為題,作一首詩,格律并無要求,這是他做的,說是冬云。”
“林公子到底同咱們這樣的女眷不同,氣勢恢宏,可見胸懷大志。”探春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中的紙張,“林公子真真是胸有大才。”
“林丫頭,林姐姐,好黛玉。”
“呦,也不知剛剛誰嚇我一跳還哈哈大笑,現在又巴巴地來求我來了。”黛玉抬頭,與迎春笑作一團。
“此一時彼一時嘛,你可是我的好姐姐。”
“得了得了,你說吧,求我何事?”黛玉坐直了身子,挑了挑眉。
“咳咳,我想求這林公子原稿。”
“給你便是。”
“林姐姐怎么這般大度?”
“手稿罷了,回頭再向哥哥要一份便是。”
其實林黛玉知道探春喜好書法,哥哥的瘦金體本就自含風骨,又加上這么好的一首詩,她必然是愛不釋手的。
她也樂見如此,越多的人發現哥哥的長處才好呢,這可是她的哥哥。
“等著,我去將林公子剛來院中時作的那首詞拿來,讓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