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起身理席來到大殿中央恭敬地俯首三叩道：“臣懇請陛下批準，節省后宮開支，以為表率，告誡百官節衣縮食，各家出錢共籌軍費。

孤這太子以身作則，將這些年府中留存的十五萬兩白銀用于軍費與治淮。”

大雍規定親王爵每年的俸祿為米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但由于朝廷發行的官鈔過多導致購買力急劇下降，也讓民間并不信任寶鈔，官鈔一貫才抵一二錢。若是不算私有的田莊店鋪等各樣的產業，親王的年俸祿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七千兩白銀。

這么表面上算來，太子這確實將自己二十年的年俸給交了上去。

昭英帝并未回應，而是轉而看向后宮嬪妃：“太子說的你們也聽清了，國難當頭，你們怎么說？”

李皇后也是站起來向著昭英帝行了一禮，引得其余諸妃連忙起身：“太子忠君體國勤勞王事，妾自當遵行。”

其余后宮諸妃也是恭聲應道：“妾等自當遵行。”

這陣仗將剛剛從側門進來，不知發生何事的小黃門給嚇得不知所措，跪倒在地，面色倉皇如土。

昭英帝笑著點了點頭，但是并未回應。反而指了指那小黃門想著依靠在不遠處柱子旁閉上眼裝死的夏守忠道：“朕記得這是你干兒子？”

被點名的夏守忠自然睜眼望了望，躬身答道：“回陛下，老奴的干兒子，負責御膳房事宜。”

“你這老東西，陽根沒有，干兒子倒是一大堆。”

夏守忠不明就里，跟著賠笑：“老奴也沒什么念想，只想著收幾個兒子給自己養老送終便好。”

“好了，都坐下吧，既然沒有異議，那等明日召開大朝會好好商議一下吧。你們也去想想，能出多少銀兩合適。”昭英帝面上看不出神色，“讓御膳房的人上來吧。”

……

林景云院中的抄手游廊上，幾人也準備用午膳了。

“呼～別說，若是坐在這里用膳，當真有古之名士的詩情畫意了。”黛玉試圖伸手接下一片由空中飄落的雪花，“只可惜，這紛紛揚揚的雪小了一些，若是我們過來時那樣的漫天飛雪，怕不是更有意境。”

晴雯有氣無力地將下巴抵在剛搬來的桌上：“林姑娘是個才女，同公子一般，都喜歡追求這些閑情雅致，只可惜我不能領悟其中玄妙，只知這游廊處可比屋內冷多了。”

黛玉并不介意，只覺得晴雯與湘云一般率真可愛：“哎呀喲，你這以后怎與哥哥相處呀。

這漫天飛雪，恁是美的如詩如畫，可你卻只覺得寒冷，真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莫不是你的心哥哥騙了去，竟連這冰清玉潔的雪景都入不了你的眼？當真白白辜負了這好時光。”

晴雯鬧了個大臉紅，也不說話，趴在桌上裝死。

不料這默認的舉動，更是引得黛玉嬌笑連連。

秦可卿有心幫她解圍，裝作納罕地問道：“也不知好端端地，公子將這木桌中間鑿開做甚，晴雯姐姐可知為何？”

晴雯想了想：“公子提起過，這樣用膳似乎是有意境？”

秦可卿有些茫然地看向黛玉，發現后者同樣茫然。

“來嘍來嘍，讓一讓讓一讓。”

林景云提著把手，將炭火燒得正旺的火爐子給提了過來放在木桌中央，將幾女身上僅有的一點寒意給驅散：“呦呵，尺寸正正好好，看來我做的還是很準的。”

“哥哥是要燙酒？”黛玉看著爐中偶爾迸出的火星，有些不解，“直接放在身側不就好了，怎么還要將桌子給鑿開呢。”

“燙了酒單單我一個人喝嗎，你們仨有一個會喝的嗎？”

林景云挑了挑眉，故意翻了個白眼給她們。

這顯然惹了眾怒，黛玉一馬當先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是能小飲兩杯的，可不要瞧不起人。”

“小孩子不能喝酒。”林景云俯身，將腦袋湊到她身前，“哎呀呀，能喝兩杯，林女俠真是海量呢。”

“你……”見他這副模樣，黛玉揮拳欲打，卻又被他給躲了過去。

晴雯離他最近，抬起粉拳輕捶他的胸口：“您一個大男人，總是欺負林姑娘做甚。”

“對，晴雯打得好，使勁兒打這個壞家伙。”

林景云笑而不答，轉身又往房中走去。

不一會兒，便端著一個造型奇怪的鍋過來：“這火爐子就是給它準備的。”

晴雯沒忍住捂嘴笑道：“這鍋的模樣好丑啊。”

“別看它模樣不好看，這是我親自畫的圖紙，讓元柳出去專門打制的呢。”

林景云前前后后又跑了數趟，將切好的羊肉鹿肉兔肉等一應肉食與常見的菜類拿了出來。

“此處也沒有長輩，又都是自己人，便不用分席而食了吧？”

晴雯不必說，秦可卿得知自己也被劃入了“自己人”行列，自然不會多說，只是紅著臉點點頭。

黛玉第一反應便是不妥，可仔細想來，自己哥哥嘛，偶爾在一起用膳讓人也說不了閑話，也便沒了異議。

林景云這才坐下指了指爐上的鍋：“此乃火鍋，古籍上稱之為古董羹。鍋中已經放好了香料，等鍋開了便可將這些薄薄的肉食與菜類放進去，只消盞茶功夫便可撈起食用了。不過大雍似乎很少有人吃了，我是沒見過吃火鍋的。

醋、醬油等這些調味料我也從府里廚房中拿了些過來，你們可以自己調配。

喏，這個壺中是我剛調制的可樂，哦，秦姑娘沒嘗過，可以試試，與這火鍋搭配起來十分美味。”

其實不論是可樂還是火鍋，并沒有什么十分美味之說，但他之所以愿意拿出來，主要是夠新奇。哪怕嘗慣了山珍，偶爾吃點兒糠菜也是別有風味。

黛玉眼睛亮亮地：“‘山間只用薄批，酒醬椒料沃之，風爐安座上，用水少半銚。侯湯響一杯后，各分一箸，令自入湯、擺熟、啖之，及隨宜各以汁供’。那宋人林龍發說的可是此物？”

林景云有些詫異：“我妹妹當真是才女呀，這么冷僻的文章也看過。”

“那可是，閑暇之余每每靠讀書打發時間，我看過的書可多了呢。”黛玉小腦袋一揚，那驕傲的小模樣溢于言表。

黛玉環顧四周，有些遲疑道：“只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但總說不上來。”

林景云自認不是什么高雅之士，覺得這就已經很好了，沒有什么不妥。冬天嘛，同幾個朋友圍在一起吃上一桌火鍋，再喝點兒小酒。沒有酒可樂也行，還有什么比這更舒心的呢？

秦可卿試探著問道：“可是缺了花卉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