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不是傻子，從這兩日與晴雯交談中她便差不多能確認，晴雯必然是被開了臉兒了。對此她倒并無意見，反而還頗為意外怎么林景云身邊只有這么一個丫鬟。

過了年用不了多久，林公子便要加冠了，作為一個名門大族中的公子，到了加冠的年齡，不娶妻生子都已頗為不可思議，結果這位竟然連房中人都只有一個，當真是奇怪的。

不過這也說明他不是什么孟浪輕浮的人，能值得她放心托付。

可問題也出于此，既然他身邊只有晴雯一個，那便說明他對晴雯感情必然不一般。她可不知道晴雯會不會接納自己，倒不如先與他的身邊人搞好關系，這位林姑娘也成了唯一的選擇。

若是與這個小姑子打成一片，黛玉能替她說說好話，她往后的日子也能舒適許多。

“好好好，你們姐妹情深，我又成了那個礙眼的了，枉我還想著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呢，這么看來呀，你們一個兩個沒良心的的都給我餓著吧。”

林景云佯裝不滿，引得幾女笑聲一片。

“哥哥若是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廚房去做便是，都說‘君子遠庖廚’，親自動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呀。”黛玉笑夠了，這才勸解道。

“無妨，君子貪饌亦是雅趣。”他擺了擺手，“東坡居士此等饕客焉能不懂飲食？文人嘛，總是喜歡給自己找補。”

“哥哥總是喜歡給自己辯解。”

林景云聞言輕笑一聲卻并不反駁，他做什么事總要給自己找個借口，甭管對不對，反正內心通達便可，此謂“師出有名”。

“林公子，林公子可在院中？”

“不用驚詫，應當是送禮的來了。”

晴雯剛想起身，便被他給按了下去，取了斗篷隨意披在身上，起身便往院外走去。

屋門一開一關的間隔，寒風涌進，距離門口最近的黛玉打了個寒顫，又拿起茶盞小口喝著，心中卻是有些納悶，哥哥不過剛入京沒多久，誰會給哥哥送禮？

倒是晴雯瞥了一眼秦可卿，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小人虞五，乃是王爺府里前院管家，見過林公子。”

林景云拱了拱手，看著虞五身后馬車上的兩口大木箱問道：“虞管家這是？”

“冬至時節，本就應相互拜訪，不過王爺今日要去宮中參與家宴，故而命小人前來送些好物件兒添添喜氣。”

“那怎么成，就算是拜訪，也應當是學生拜訪王爺的。您這么一來，豈不是有違綱常？”

“我的公子誒，王爺再三交代，一定要讓您收下這些小玩意兒。您放心，沒有什么貴重的，都是些王爺平日里常常把玩偶爾觀摩的物件，不過是王爺的一番心意。”虞五苦著一張老臉，言辭懇切。

林景云心中輕笑一聲，泰王日常喜歡把玩觀摩的物件若是不貴重的話，他將這箱子給吃了。不過是王爺交代下去的事，手下的人自作聰明，既怕他不收，又怕他不知價值。

心中哂笑，不過面色確是更加和善：“那便多謝了。”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袋銀錢，也不知多少，盡數塞進虞五懷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算是請管家與兄弟們喝壺熱酒了。”

閻王易惹，小鬼難纏，花些銀子便能交好，最方便不過了。

虞五喜出往外，身后趕馬車的車夫，跟隨馬車的挑夫也都喜笑顏開：“多謝公子賞錢。”

他倒不是在乎這些銀錢，在意的是林景云對他們的態度。

兩人又交談一陣，虞五這才引人將這兩大箱古玩奇珍給抬進偏房，與賈政帶來的那箱銀兩放與一處，這才將人給送了出去。

進了房中，幾位正談笑著的姑娘頓時沒了聲音，齊齊看向他，他被盯得心頭發毛：“怎么這么看著我，我臉上又沒有花兒。”

“哥哥，誰家的禮數如此周全，冬至也不忘過來。”

“都托了父親的福，泰王府的人才會過來。”林景云接過晴雯遞來的茶盞，含糊其辭道，“這是庫房的鑰匙，你們去瞧瞧有什么稀罕的，我做主，送與你們。”

雪雁與紫鵑兩人默默喝茶，不敢吱聲，王府的東西，哪怕林景云愿意送她們都不敢收。

“什么些臭男人的東西，我可不要。”黛玉柳眉倒豎，她對這些玩意可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林景云似笑非笑道：“你不要？那好，等我回頭挑挑揀揀，給賈府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送過去，那獨獨不給你了哦。”

對于泰王此舉用意，他可太清楚了。

現在不諳內情的各家都認為王子騰改投泰王門下，王子騰想必正焦頭爛額呢，若是賈府中再出現泰王身邊的物件，只怕任憑王子騰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黛玉輕哼一聲，語氣幽幽：“也是，終究是不如其他姊妹們乖巧漂亮，一言一行都能入得哥哥心中。使得哥哥對我這個妹妹也不愿花費心思，還是被哥哥嫌棄了。”

林景云并不被她牽著鼻子走，屈指在她腦門輕彈一下：“口口聲聲不要臭男人的東西，我不也是你口中的臭男人？想想喜歡什么吧，我盡量給你弄來。”

這些子公子小姐的倒是無所謂，他的目標是賈政經常招待客人的夢坡齋。只要讓他身旁的那些只知閑談的清客瞧見了賈府有泰王心愛的物件，必然是大半個京城都得傳開。

“你這臭家伙，總是喜歡欺負我。”黛玉捂著腦門兒嗔道，不過很快又笑逐顏開，“我想到要什么了，不過眼下不是時候。”

“好，你覺得時候到了再說與我聽便是。晴雯你帶著秦姑娘去看看，喜歡什么便留下什么。”

晴雯將自己當做他的房中人，自然是不會客氣，興致勃勃地拉著秦可卿便要走，卻被秦可卿給制止了。

“晴雯姐姐，你去便是，我畢竟是個外人，不大合適的。”

黛玉也喜歡她這知分寸的樣子，笑著捏了捏她的玉指：“秦姐姐您現在是個外人，又不一直是外人。現在尋些好東西，兜兜轉轉不還是回到哥哥手中。您呀，還是莫要見外的好。”

她可以看不上，但她要勸秦可卿，畢竟秦可卿此刻雖是外人，可她出身可比晴雯好得多。

晴雯能得個良妾的身份便頂破了天，可秦可卿不同。以后等哥哥考了功名，怎么說也能得個良妾乃至偏妻的位置。若是深得哥哥喜愛，成了正妻，那不是自己的嫂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