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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奪服

  • 舊日碎片
  • 望舒慕羲和
  • 5115字
  • 2024-08-18 23:58:11

村社里來了三個外人。

不解釋,反倒是最好的解釋。

很快,在婦女洗衣石的竊竊私語間,很自然地提到了“野合”之類的詞。

這不需要解釋。

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跑到杏子的母親面前,問一嘴:哎,當年你是和故去的老太爺,搞過點事嗎?

加之那女娃子來了之后,就有人看到徑去了墓地草廬。

于是,連傳言都慢慢散去,大家默認,卻不言語。

比起外面逐漸默認的謠言,草廬里的初次見面,在此方世界更是詭異。

詭異到,若有外人看到,說不得就要論證這倆人八成是邪神信徒。

草廬里,杏子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和邱辰握了一下。

但握手后,那種神國場景的熟悉感,很快消散掉了杏子的羞怯。

“你好呀,我是杏子。我該叫你邱辰哥哥呢?還是該叫你邱辰同志呢?畢竟,我們……志同道合。”

同的,是神國降世的志。

合的,是修煉即能量產(chǎn)生儲存釋放的道。

至少,杏子是這么認為的,神靈也是那么說的。

她故意表現(xiàn)的落落大方,反倒有種和這個年紀不相稱的古怪,并不自然。

或許,杏子只是在用這種故作的姿態(tài),掩飾她內心的不安和緊張。

邱辰看著這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被夢眠灌注和蝶我輪回折磨到言語奇怪,忍不住笑了。

“叫我邱辰哥哥就好。你不要緊張,以后這就是你的家。”

說著,掏出來一瓶靈露。

“先喝瓶靈露,暖暖身子。”

杏子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打開瓶子,一飲而盡。

吧嗒一下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不怎么好喝。”

別人不知道杏子笑什么,邱辰卻知道,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是不怎么好喝。有點像是白花蛇草水。你喝過嗎?”

杏子的眼前頓時一亮,那種淡淡的緊張感,頃刻消散。

雖非不同時間,但卻一致而“秘密”的共同經(jīng)歷、共同比喻對照,讓她一下子真有了種回神國的感覺。

那是她認為的家。

“喝過。是有點像呢。邱辰哥哥,我該做點什么?”

邱辰一打響指,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件事,讀書。這些陣法啊、護持啊、祈風求雨、維系村社不招邪祟的,你要讀。也是一種鍛煉靈力的手段。放心,靈露足夠咱倆用的。”

“第二件事,過幾日,完成你的祭祀儀式,祈求你的道術法門專精。”

說完,將自己沒看的一大摞貴族武士教科書,都搬了過來。

看著等身高的書卷,杏子就像是被黃瓜嚇到的貓,幾乎要蹦起來。

“還要讀書啊?夢里讀書,醒來還要讀書……”

當初邱辰知道自己繼承之后,還要面臨評定職稱之類的情況,雖然不如杏子表現(xiàn)的這般明顯,但內核卻是差不多的。

其實不只是他們。

包括那些跨過門檻、上岸成功的星眷者,也是如此。

跨過那道門檻,并不意味著就可以混吃等死。相反,不管是為了在戰(zhàn)爭中活下去,還是為了保證自己的收益,都必須要繼續(xù)學習。

讀書、戰(zhàn)斗、修煉、領悟、實踐、反饋……幾十年如一日。

邱辰?jīng)_著杏子笑了笑,沒有回答,就是回答,看來夜里在神國讀書、醒來在人間讀書,這是不可避免的了。

“邱辰哥哥,這些書,你都讀過嗎?”

比起神國的經(jīng)歷,初入修行的杏子,對于貴族世界的種種常識,幾無所知。

“當然沒有。這些書,都是一次性的。如果我讀了,那么你就讀不了。掌握寫書秘術的,至少也得是我的封君那一等級的。這是我父親死后,封君送來的。只有一套。”

“你若為他的門客,或可憑些功勞換取。當然肯定要有代價。你既不是他的門客,那么自然不會多給我一套書。”

杏子雖剛入修行,但也知道,法術就像是神國里的勞動技能一樣,是這里安身立命的基礎。

她內心略有些感動,覺得神國的同門,人都不錯。甚至包括那偉大的神靈,也是個挺好的……神。

自己初來乍到,對方并沒有將自己當外人。還將封君送來的一次性書籍,分給自己一些,讓自己多學本事。

然而,這份感嘆,很快變了味。因為邱辰笑嘻嘻地說了一番話。

“嘿,你既叫我邱辰哥哥,那亦算是我的妹妹了。哥哥欺負欺負妹妹,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其實也討厭讀書,要不是沒辦法,才懶得讀呢。所以呢,這些書就專門給你留著了。”

“這些君子諸藝,咱倆各學一半。到時候看看出了什么問題,再憑你我的本事去分別應對。如此,我只要看一半的書就好。”

“就像兄妹一樣,倒垃圾是哥哥的活,洗菜是妹妹的事。抗桶裝水的是哥哥,擦地的是妹妹。”

“所以,我是真的真的特別歡迎你來。”

杏子頓時愕然,但很快也反應過來,這不是待客的態(tài)度,倒真的是像是對待家人的態(tài)度,于是比剛才更加輕松,也更自然地笑了起來。

“好吧。邱辰哥哥,那你可以偷一半的懶了。”

用玩笑解開了杏子所剩無幾的局促后,邱辰也終于說到了正事。

從靈露,到混沌邪祟,再到兩人修行的法術要以靈露為支撐、而村社是兩人此時最穩(wěn)定的靈露來源。

“村社里必須要有一人。而你我的法術,有需要許多不同的藥物、經(jīng)歷、歷練,才能成長。你有事時,你去,我來看家;我有事時,我去,你來看家。”

“等明年,我在封君那里做一些功勞,或是從其余手段再弄一套教科書,到時候你我都要把剩余的一半補齊,以便都能獨當一面。”

杏子聞言,頓時想到了神國所見的種種,也立時想到了當初邱辰一樣的問題。

既興奮,又緊張。

興奮的,是自己的修行功法,與靈露息息相關。靈露又和田畝產(chǎn)出有關。

而神國秘術中,似有許多可以讓田畝產(chǎn)出增加的辦法。

自己的實力越強,那么能做的事也就越多。

凡舉天國,在人間必有其基礎。神國降世的基礎,是要靠自己、靠邱辰哥哥這樣的同志同心同道人做出來。

實力越強,所能創(chuàng)造的神國降世的基礎也就越充足。

她對神國降世,充滿期待。

然而,興奮之后,就是無盡緊張。

她想到了自己家里發(fā)生過的一些事,當父親病后,并無力氣保住本該屬于自家的一些好東西時,那些有能力搶奪的人,就會想盡辦法。

自己若能讓村社的畝產(chǎn)提升,而聽邱辰說,封君又可以征召下屬……到時候,會不會被封君覬覦,以征召為名,調離村社去封君自家的田畝中?

她將自己的擔憂說出,邱辰卻笑著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南方有鳥,其名鹓鶵。夫鹓鶵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食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鴟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

“之前我也和你有一樣的擔憂。但后來,我在神國聽到了這樣的故事,于是疑惑自解。”

“靈露確實重要,也確實寶貴。”

“可都是重要、都是寶貴,在不同人眼中,那也貴重的不同。”

“靈露對你我來說,若如飲水、空氣、食物、失之則亡。”

“可靈露對于封君而言,雖貴雖重,但卻不是飲水、空氣、食物。”

“你我,將靈露于你我的貴重,施于封君身上,覺得封君眼中的靈露也和你我眼中一樣。可不就像是得腐鼠的鴟嗎?”

“我想,比起靈露,他更想要一個強大的下屬。”

說著,豎起拇指,指了指自己。

“比如,我。之前島夷來犯,我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我的潛力。”

“靈露,或如神國的錢。但這方世界,不是神國。”

這樣的解釋,最后一句話之前,杏子完全聽懂了。

最后一句話,她只能是半懂不懂,并不能完全理解邱辰說的意思。

她已經(jīng)見識過,神國里的“錢”,蘊含的怎樣的不可名狀、將人異化的魔力。但還是不明白,此方世界和神國的不同,到底在哪。為什么這里的“錢”,就沒有那樣的魔力?

邱辰也沒有解釋,這是杏子此時還不可能明白的道理。

消解了這樣的不安,杏子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依賴。

她覺得邱辰說的有道理,以后在自己不安、難以決斷的時候,會問問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哥哥”。

當然,是神靈無法即時響應的時候。

…………

兩個多星期后,邱辰和杏子在村社的生活已經(jīng)步入正軌,在為杏子做正式的祭祀祈求做最后的準備。

與此同時,鄑城。

評價過縱橫十九道可能是邪神偽僭圣王之名創(chuàng)造、抨擊圍棋非圣王道統(tǒng)反倒充斥害詐爭偽之道的復鄑君,俯瞰著方正的棋盤,手中拈著一枚棋子。

準備乞老致仕的紀左更,跪于下首,希望得到復鄑君的恩準。

和橫死而不得不孝以傳承的方式不同,這種致仕后傳承的儀式,需要封君的準許。

要手續(xù)齊備,才能舉行儀式,以便讓自己的兒子繼承。

理論上,以家族為主體論,覺得自己這個“號練廢了”,那就趕緊生娃,練下一個號,以求天賦異稟,也不是不行。

但這里面牽扯的東西太多,并不是那么容易。

紀左更也并不屬于這種情況,他服役的年份已經(jīng)足夠長,屬于合理請求。

復鄑君并沒有直接回復,而是說了些閑話。

“上次去過邱辰,你便心生退意。我也聽你說了,那邱辰確實是天賦絕倫。大守剛過,便已觸摸到剡注、井儀的神韻,著實驚人。如此便心生退意,欲將希望寄于后輩?”

紀左更沉重地嘆了口氣,不免再度回想起當日的場景,只余嘆息。

“此事于主君是大福氣。鄑城竟有如此才俊,日后主君必多一助力。”

復鄑君自顧自地點點頭,表示很贊同這番話,并不在意紀左更是否看到。

“確實如此。鄑城小邑,論起來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一個這樣的年輕人。你說那鐘離菟手段亦是詭譎高超,但她畢竟是門客,而不是我下屬的武士。”

“也正因如此,所以我也只能推遲一下你致仕的請求。”

紀左更一怔,不解其意。

復鄑君將手中的棋子放下,走到紀左更身邊,將他扶起。

“這些年,島夷入寇頻繁,每每在收割季。年復一年,煩不勝煩。”

“它既能來,我等何不能去?”

“故而,我求請了大巫大祝,在冬春之季,止風靜浪,破霧除云。屆時,麾下武士乘船東渡,趁著它們意想不到的時機,反襲島嶼。”

“其部分屬不同賊酋部落,只殺賊酋,少掠其眾。到時候,它們必要亂上一段時間。”

“未受打擊的部落,日后或為搶奪島嶼、或為分配部眾,都要打上一段時間。”

“殺掉賊酋的部落,就像是落在市井的一塊無主金子,既弱肉強食,為奪此金,必要大亂。”

“亂上一陣,明歲夏秋際,它們也就無力襲擾。”

“及至后歲,待其內部穩(wěn)固,也為了立威服眾,內斗得勝者,必要大舉入寇。”

“到時候,鄑城亦有理由,請國君助戰(zhàn)。以逸待勞,傷其元氣,之后數(shù)年,島夷無力再寇。”

話是這樣說,但其中一些隱含意思,紀左更也聽得明白。

其中隱含的隱隱怨氣,更是只有鄑城的武士聽得明白。

自禮崩樂壞以來,鄑城這邊,頗為尷尬。

島夷少量入寇,鄑城擋在前面,國君也并不出兵。

一則少量襲擾,防不勝防。等到國君召集武士、安排妥當封地事宜,點兵出戰(zhàn),來襲島夷早就跑了。

二來則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腌臜齷齪了。

自禮崩樂壞后,這種腌臜事,越發(fā)的多。

很多貴族游走在禮樂的邊緣灰色地帶,嘗試著一點點突破過去的底線。

并且似乎有些底線就算突破,也未必會受到想象中的懲罰。

一些令人不安的傳聞,在上層貴族間流傳。當然,也未必是不安,或許還叫人興奮。

對于鄑城的武士來說,這種或是事實、或是客觀條件造就、或是主君平日里或明或暗的提點,心中怨氣漸生。

比起防不勝防的島夷小規(guī)模入侵,他們更希望來一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一場有所準備、讓國君有時間集結武士來援的戰(zhàn)斗。

紀左更并不很能理解復鄑君的推斷,但卻覺得很有道理。

這一次,他沒有嘆息,而是神色堅定的表達了認同。

如復鄑君所言,自己可能要在幾星期后去戰(zhàn)斗、要在后年夏秋之際島夷大規(guī)模入寇的時候戰(zhàn)斗。

可能戰(zhàn)死。

但,想著后年一戰(zhàn),若真如主君所言,大戰(zhàn)之后數(shù)年,島夷再不會小規(guī)模入侵,自己的子嗣將會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huán)境里,度過最艱難、最危險的傳承期。

就算戰(zhàn)死,亦是值得。

如果無法儀式傳承,那就守孝傳承。

想著復鄑君之前提及邱辰,紀左更心有明悟,問道:“主君的意思,是要奪服?讓我、鐘離菟、邱辰,組成車組?畢竟之前也打過交道,相對熟悉些。”

復鄑君嘆息一聲,語氣沉重。

“這,就是武士的命運。”

“戰(zhàn)斗中才能領悟的更快、更多。這是正確飼養(yǎng)千里駒的方法,而不是圄于廄籠中,怕斷了腿、折了膝,遮風擋雨。”

“后年的大戰(zhàn),才是真正的兇險。早經(jīng)歷練,才可能活下來,成為我的千里駒。”

奪服儀式,并不復雜,難點只在于要封君主持,而不是自己想不守孝就可以不守的。

紀左更本就不是因為害怕戰(zhàn)斗而選擇致仕。相反若真能換來數(shù)年安穩(wěn),他不介意自己戰(zhàn)死沙場,為子嗣換來幾年安穩(wěn)的修煉環(huán)境。

固然內心希望自己的嫡子,傳承后能如邱辰一般,天賦絕倫。

可希望歸希望,萬一不是,真要遇到邱辰遭遇的那種島夷入寇的情況,兇險萬分。

聽復鄑君說,這是武士的命運,紀左更不懼,反生豪氣。

“既然主君有謀,我自當遵從。我有御術,邱辰善射,那鐘離菟手段詭譎,當日也確實說過,步戰(zhàn)精通。”

“雖不算熟識,但比之他人,暫為一車組,倒也正合適。”

豪氣之外,紀左更也不免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至少現(xiàn)在看來,邱辰的天賦是真的好,是他前所未見的。

若能趁著此時,并肩作戰(zhàn),拉好關系,日后待自己死去,子嗣從征,也有個照應。

比起當日的論道之情,還是同扼同袍,情義更深。

“左更,你除了御車之外,當年也領悟了不少秘術。或如藤困、或比芽生,縱然不敵,也能護邱辰周全。加之老成,這也是我為什么選你為其同車的緣故。”

“你萬不要心生憤懣,還要理解我的心思。實言,似乎有些貴他而輕你。可……”

故意的留白,如此的推心置腹,讓紀左更心生感動。

“主君何必多想?”

“他為千里駒,這是事實。我已老矣,恐再難有突破。”

“日后若有大戰(zhàn),主君有一千里駒,則鄑城就有一千里駒。我生于鄑城、長于鄑城,父祖墳墓皆在鄑城、子嗣封地亦在鄑城。鄑城若得一千里駒護持,我心大安,何來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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