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我不！”

哪怕眼睛現在隱隱作痛，但少女眼中閃爍起前所未有的執拗，她一把奪過數位屏，淚水從左眼眼角嘩嘩流下。

她必須畫出來，那天蘇笑在走廊里面和醫生說的話，還有想要借錢的電話，她可都聽得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蘇落梨無比迫切的想要幫到對方的忙，她甚至有一種感覺，這個商單就是為她量身定制的，非她不可，只有她才能畫好。

她緊閉被“刺瞎”的左眼，用僅存的右眼注視手中的數位屏，眼前的男人依舊在揮舞匕首，就要刺向她的另一只眼睛。

唰！

但這一次，蘇落梨卻扁過腦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擊。

葉寧霏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面露難色，她現在左右為難，對于少女這忽然暴起，扭頭躲閃的舉動，她愣了半晌，吐出一個字：

“啊？”

這這這……這是在干什么？

正在此時，蘇落梨眼中精芒爆閃，筆尖落下的同時，嬌喝出聲：

“喝啊！”

葉寧霏的嘴張得更大，幾乎能塞下一個鴨蛋，她不明白，這畫畫就畫畫，怎么整得和熱血漫畫一樣，莫名其妙叫出了聲。

這讓她想起了一些抽象藝術家，他們會爬到桌子上，拿起拖把大的毛筆，或者直接用自己的頭發，在宣紙上胡亂飛舞，留下一幅幅常人難以理解的抽象畫作。

他們也和眼前這位病人一樣，在作畫寫字的時候，喜歡嘎嘎亂叫。

而蘇落梨這一筆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男人的袖口處，對方揮舞的手臂也自此被定格，正如那個晚上，她用匕首刺進男人的眼窩一般。

蘇落梨握筆的手正在顫抖，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滾落，她感到這數位屏上傳來一股怪力，竟是要掙脫她的束縛。

“你是我殺的，既然死了，那就給我老實一點！”

“你，你冷靜一點，不要慌，我我這就去叫人。”

葉寧霏慌了，她哪里獨自應付過這等陣仗，她長這么大不是沒見過瘋子，但絕對沒見過瘋成蘇落梨這樣的。

可她扭頭看向身后的護士站，卻并沒有看到護士長的身影，趕忙一溜煙沖向許醫生的值班室，在病房里，還能聽到她逐漸遠去的叫喊聲：

“不好了，許醫生，304床的病人她……她又在作法啦！”

然而，無論外界如何變化，蘇落梨現在完全進入一種忘我之境，她手中飛快勾勒著那柄匕首。

刷刷刷~

直到她畫完整個匕首，筆下那種掙扎的力道終于散去，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畫完剩下的部分，很快，她就完成了整張人設圖。

做完這一切過后，蘇落梨這才長舒一口氣，把數位屏放在胸口，整個人癱倒在床上，她用僅存的右眼望向窗外的夕陽，大口喘氣。

雖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是還好畫出的來了，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以后也能生活。

這時候，蘇笑、許紅霞、葉寧霏三人，剛好一起走進來。

她們看到少女癱坐在床上，一只眼睛緊閉，另一只眼睛，竟是在欣賞外面的夕陽。

余暉映亮她的半邊身體，背光的半邊身體在三人的眼中，只有一個灰撲撲的剪影，剪影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霞光。

畫面安靜祥和，少女面容精致，眼前的景色美好到不像話，讓不知情者心靈為之融化。

她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她的呼吸此刻已經平靜下來，像是初入賢者模式的圣人，又像是凱旋歸來坐在新手村門口欣賞落日的女武神。

許醫生推了推自己的全框眼鏡，打破沉寂。

“小葉，你說她剛剛怎么了。”

“她剛剛……就是，先是捂住了眼睛，然后側頭躲閃，然后還開始怪叫……就是就是……”

被突然這么問到，小護士原地一陣手舞足蹈，語無倫次。

不是，姐妹，你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怎么我出去找人的這么一小段功夫，你就這么突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有這么一個瞬間，葉寧霏覺得自己是病人，而蘇落梨才是正常人。

不過好在無論是醫生，還是蘇笑這個做姐姐的，都知道誰才是病人，只是蘇落梨現在這安靜的狀態，相較以往，顯得過于正常，正常到讓旁人覺得奇怪。

蘇落梨緩緩轉過頭，這三人這才看到她緊閉的左眼。

“你眼睛怎么了？”

蘇笑一個反應過來，上去要檢查她的眼睛，但這小瘋子卻非常看得開，露出一個坦然但略顯凄涼的微笑：

“哎，不礙事。”

“不行，給我看看。”

蘇落梨說沒事，那八成是要出現毛病，經過在場醫生護士的仔細檢查后，這才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她的眼睛什么毛病沒有。

蘇笑撫著自己的胸口，被嚇得一身冷汗，發神經呢這是。

蘇落梨也以為自己左眼瞎了，她睜開自己的左眼，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居然表現得非常驚奇，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眼睛居然沒事。

當蘇笑瞥見床頭的數位屏的時，忽地瞪大雙眼，她拿起數位屏，看著上面的畫，第一反應不是為什么老妹畫得這么好，而是對方是從哪里找來的圖。

蠢蘿莉突然神經質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雙手叉腰，呆毛高高翹起。

“我畫的！”

“真是你畫的？”

“你信我啊姐，這真是我畫的。”

即使蘇落梨這樣說，并且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眸中寫滿純真，但蘇笑就是不信，她不是不信任蘇落梨這個人，她是不相信這家伙的病。

雖然她覺得對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逗她開心，但保不準是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她在哪里找的網圖。

蘇笑沒有把握，但這時候，葉寧霏卻突然站出來作證。

“這確實是她畫的。”

“哈？葉小姐，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

葉寧霏捋了捋鬢角略顯凌亂的秀發，莞爾一笑。

“呵呵呵，她畫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她剛開始還騙我說，她不會畫來著。”

“其實她不太會。”

蘇笑再次打量手上的這幅線稿，起碼以她的水平來看挑不出毛病。

她能不清楚自己老妹的水平嘛，像是這樣的線稿，絕對畫不了一點，而且她上次用數位屏練習控筆還是半年前，這半年來板子碰都沒碰，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進步？

難道……自己這位瘋瘋癲癲的老妹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