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懋才拉緊韁繩,在督撫衙門前停了下來。
他扭頭看了一眼督撫衙門前的幾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精壯將領和白衣文士身上。
白衣文士沒有穿官袍,他看不出深淺,可一旁的精壯將領身上的盔甲,無疑展示了主人的身份。
他趕忙下馬,抱拳問道:“將軍可是滿都督?”
滿桂點了點頭,“不錯,本官大同總兵滿桂?”
他盯著眼前這年輕人,暗自猜測著此人的來歷。
不待他多想,馬懋才便笑著說道:“滿都督,下官行人司行人馬懋才,奉旨辦差,要見山西按察副使盧象升,都督可知盧大人在何處?”
聽到這話,滿桂笑著指了指一旁的盧象升,笑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這。”
馬懋才頓時有些錯愕,趕忙朝一旁的盧象升行了一禮,“大人見諒,下官去了太原府,得知大人到了此處,這才急忙趕了過來。”
“無妨無妨”盧象升擺了擺手,對于馬懋才的目的有些好奇。
行人司在朝廷中并不起眼,但其中官員卻頗為清貴。
行人司專門負責代皇帝冊封宗室、賞賜百官、尋訪賢才、慰問等諸多雜事,內設司正,左右司副,以及三百余行人。
其中的行人雖然是正九品的小官,可都是進士出身。
盧象升看著馬懋才,問到:“皇上讓行人過來,所為何事?”
“這......”馬懋才瞥了一眼旁邊的滿桂。
見狀,滿桂抱拳應道,“我還要去兵營,告辭。”
兩人回了一禮。
看著滿桂離開,盧象升扭頭朝馬懋才說道:“先隨我去驛館吧。”
按察司衙門在太原府,而因為大同府位置特殊,屬于宣大總督轄制,按察司也沒有在這里設置分司,盧象升也只得在驛站落腳。
兩人到了驛站,馬懋才這才說道:“大人,老虎關的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王家的事情還牽扯到了工部的案子,此事已經交由三司嚴查。”
盧象升有些愣神,那王家的事情牽扯很大?
他在地方,自然不可能這么快知道朝中動向。
“行人可否跟我詳細說說此事?”
馬懋才微微點頭,隨后將王家、工部以及周道登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盧象升大吃一驚。
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了當朝閣老!
他實在沒有想到,在邊關抓個人竟然就扯出這么大一個案子。
不過,仔細想想,倒是也不算太過離奇。
那王家能拿出布政司衙門簽發的文書,這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旁的馬懋才接著說道:“大人,皇上已經將山西布政使下了大獄,擢升大人為布政使了。”
說著,他將朝廷文書拿了出來。
接過文書,盧象升愣愣的看了兩眼,他這才剛調到山西,轉眼就升了布政使,著實讓他覺著有些夢幻。
他小心收好,隨后朝著京城的方向,恭敬的磕頭行禮,“臣叩謝皇上圣恩!”
起身之后,他扭頭看著馬懋才,問到:“皇上可還有什么吩咐?”
馬懋才點了點頭,說到:“壽陽王家的事情,皇上已經下了旨意,王家通敵叛國,違逆朝廷,全族誅滅,家中產業全部抄沒,沖入內帑。”
“皇上特意叮囑,此事交由大人來辦。”
盧象升有些疑惑,問道:“王家的案子既然是三司調查,抄家的事情為何讓布政司來辦?”
抄家的油水可相當的豐厚,怎么會輪得到他來辦?
馬懋才想了想,應道:“皇上只是說‘盧卿身負重任,朕信得過他’。”
身負重任?信得過?
盧象升本就機敏,一下子便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讓他來山西,最為主要的目的就是整頓衛所,增強兵力。
可這些事情都需要銀子,而現在朝廷上下都缺銀子,戶部自然也不可能專門給他撥銀子。
這銀子就需要他自己想辦法。
現在皇帝將抄家的事情交給他來辦,這就是給他送銀子啊!
在抄家的過程中,他只需要從中截留一部分,便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雖說這種做法有些不合規矩,可盧象升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既然皇帝信任他,他便放手去做了。
明白這些,他扭頭朝一旁的馬懋才說道:“事情我都明白了,還請行人替我奏明皇上,‘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大人客氣!”馬懋才拱了拱手,“下官還有差事要辦,告辭!”
盧象升送馬懋才出了門,看著馬懋才遠去,這才轉身回了驛站。
他快步來到驛站一角,一個破舊的院落中。
“大人!”
守在門口的士兵見到盧象升,趕忙行禮。
盧象升微微頷首,大步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被關在里面的王家眾人頓時驚醒,紛紛抬頭看著盧象升。
王所志扒拉了一下眼前臟亂的頭發,看著盧象升,說道:“大人,放了我們,只要你放過我們,我可以給你銀子!”
“銀子?”盧象升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哪里來的銀子?”
王所志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忙說道:“大人,我們王家有很多的銀子,只要將我們放了,我可以給大人送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盧象升頓時眼前一亮,雖說他知道王家是一個商賈之家,能夠出關到草原上經營生意,家中產業應該不小,可王所志出口便是十萬兩銀子,這還是驚到了他。
能一下拿出十萬兩銀子,可見王家產業應該遠不止十萬兩。
“你們王家家底不簙啊!”
盧象升冷笑了一句,接著說道:“不過,你是付不起這銀子了,要銀子,我可以自己動手!”
聽到這話,王所志臉色一僵,接著陰沉著臉,看著盧象升,沉聲說到:“大人當真要做絕?我王家在朝中也不是沒人,大人要動我王家,小心官身不保!”
“朝中有人?”盧象升滿臉的嘲諷,冷聲應道:“你是說周閣老,還是周國丈?”
王所志眼睛瞪得渾圓,滿是震驚,“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盧象升微微搖頭,“你這些靠山都倒了!周國丈已經薨了,至于周閣老......他現在正關押在刑部大牢呢。”
王所志頓時臉色煞白,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心中的希望徹底沒了。
盧象升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來人,帶上他,去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