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dāng)我再一次被媽媽厭惡的神情深深刺痛時(shí)，默默地躲在被子里，手指泛白狠狠攪著被套，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橫流。

“為什么她這么討厭我？為什么我不夠優(yōu)秀不夠好？為什么我不能像她一樣，為什么！為什么！”

我和堂姐生來就是對照組。

她從小成績優(yōu)秀，科科名列前茅，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中等水平。

她高挑纖細(xì)，長得特別漂亮，還有星探勸她進(jìn)入娛樂圈，而我普普通通，帶著八百度的眼鏡，和她站在一起，就是白天鵝和矮小鴨。

畢業(yè)后，她入職全球五百強(qiáng)，年薪四十萬，而我只找到一個(gè)月薪三千的文職工作。

甚至她還有個(gè)帥氣俊朗，自身?xiàng)l件優(yōu)秀的男朋友。

而我呢？

但凡來接近我的男人都是為了打探她的消息。

從各個(gè)方面相比，我都比不上她。

我媽更是經(jīng)常在我耳邊唉聲嘆氣：“你們是堂姐妹，怎么差別這么大？”

“她又得一等獎學(xué)金！”

“她工資兩萬多！”

“她男朋友家里特別有錢！”

……

“夠了！我受夠了！”

我眼中泛紅，腦海中閃過驚人的惡意：“為什么她不去死！為什么她要活在這個(gè)世上！”

“……為什么我不能擁有她的一切，成為她？”

突然，耳邊響起一道古怪的聲音：“可以啊，我?guī)湍恪?

“誰！”

我瞳孔猛然收縮，猛然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

媽媽“砰砰砰”地砸門：“都幾點(diǎn)了還不醒！長著個(gè)豬樣，睡得跟豬頭似的！”

我不想聽她的責(zé)罵，急忙起來開門，小聲道歉：“對不起，我睡晚了……”

誰知她半晌沒有反應(yīng)。

我疑惑抬頭，卻見她一把拉過我的手，眼中的嫌惡奇異地轉(zhuǎn)變?yōu)樾老玻骸鞍ミ希瑳]事，媽的小心肝，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我身子一僵，呆愣住。

媽媽多久沒有對我這么溫柔了？

2

我緩了好久，才接受了自己的變化。

看著鏡子中高挑纖細(xì)的身影，外界的嘈雜聲逐漸遠(yuǎn)去，我聽到心臟“咚咚咚”狂跳。

我真的擁有了堂姐的一切！

優(yōu)越的身材外貌，慈愛的媽媽，或許還有優(yōu)秀的男朋友……

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清晰，瞬間拉回我的思緒：“是我不好，之前忘記幫你收拾房間，我的女兒怎么能住得那么差呢？”

她走進(jìn)走出幫我整理東西，我的眼眶忍不住發(fā)熱。

可她之前明明就嫌棄我，罵我像個(gè)老鼠一樣躲在陰暗的房間里。

她從小到大都因?yàn)槲冶炔簧咸媒愣憛捨摇?

她指責(zé)我吃得多、不夠漂亮、賺錢沒有堂姐厲害！

原來，她還能變得這么溫柔……

突然，門外響起尖銳的打罵聲：“都什么時(shí)候了，你還不去上班，以后要啃老是嗎臭丫頭？”

媽媽眼中帶著幾絲看好戲的神色：“你大姑又在教訓(xùn)她女兒，整天都這樣，也不嫌吵……”

我緊緊吞咽口水，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大姑一改往日和藹的樣子，氣鼓鼓地揪著堂姐的耳朵。

而堂姐……

她矮了，胖了，也黑了！

這，這不就和我原來一樣嗎？

看到那個(gè)身影時(shí)，我眼皮止不住輕顫，真的變了，全變了！

只是心里頭的感覺有些復(fù)雜。

堂姐應(yīng)該是和我一樣以前，想努力又不知道怎么提升，運(yùn)氣也不大好，慢慢地就變成這樣，毫無上進(jìn)心，找了個(gè)工作得過且過罷了。

現(xiàn)在我比她優(yōu)秀，比她厲害，我應(yīng)該幫助她！

“大姑，你、你別老是這樣說堂姐，她也不想的……”

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我忍不住哽咽出聲。

一時(shí)間想起從小到大媽媽對我的忽視、親戚陰陽怪氣地拉踩、同學(xué)的嘲諷，便忍不住心中酸澀。

與之相反，他們都格外喜歡堂姐。

我不僅是替現(xiàn)在的堂姐說話，更是替曾經(jīng)不敢開口的我說話。

“哎呦！我的心肝怎么哭了？”

媽媽急匆匆地跑出來，把我抱在懷里。

大姑不滿地瞪了堂姐一眼，尷尬地?fù)P起笑臉來哄我：“好好好，以后我不說你姐姐好不好？”

而堂姐呢？

她用一種羨艷的眼神看我，卻小心翼翼地站在那，不敢上前來討嫌。

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很感激我。

就像我以前一樣，要是她愿意幫我說一句話，我也不會這么恨她。

3

“這是怎么了？”陸堯走過來，心疼地看著我哭紅的眼睛。

他伸手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痕。

“怎么哭啦？”

聲音清啞低沉，可真好聽。

……是我喜歡了十年的聲音。

他一直是個(gè)體貼的男朋友，經(jīng)常來接堂姐去上班。

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人親密互動，然后低著頭，當(dāng)做沒看到。

誰也不知道，他是我在心里默默喜歡了十年的人。

此時(shí)，我腦海中緊繃的弦猛然斷裂，一把撲到他的懷中，哭得撕心裂肺。

他愛憐地抱著我的頭：“我今天陪你請假半天，好嗎？”

我默默點(diǎn)頭。

媽媽緊張地念叨了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珍珍今天心情特別不好，陸堯你帶她出去逛逛。說不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休息一下也好……”

我轉(zhuǎn)身時(shí)，無意間和堂姐對視上。

她泛著水霧，黑黝黝的眼睛就這么看著我。

莫名的，我有些心驚，似乎自己在背著她做壞事一樣……

雖然，好像確實(shí)如此。

我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

陸堯溫柔地拉著我的手，一起朝外走去。

走出幾步，我還聽見大姑咒罵堂姐的聲音：“你一直盯著珍珍男朋友做什么？別做那種不知廉恥的事……”

她罵的是堂姐，我卻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發(fā)顫。

陸堯帶我去了公園坐坐。

我們手牽著手，坐在椅子上看著日頭高升，看著小孩嬉戲、老人散步，一片歲月靜好。

他對我說：“你今天特別關(guān)注你堂姐。”

我心頭一跳，原來他發(fā)現(xiàn)了。

陸堯緊緊拉著我的手，向我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喜歡她的。”

這句話先是讓我欣喜欲狂，接著又像一盆冷水澆在我的心頭。

“……為什么？她長得不好看？還是長得胖，學(xué)歷不高？工作不好？”

我緊張到指節(jié)發(fā)白。

陸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有那么多缺點(diǎn)嗎？”

“我不喜歡她僅僅只是因?yàn)槲乙呀?jīng)有了你，不可能再喜歡別人。”

“再說了，她身上也有不少優(yōu)點(diǎn)，只是沒遇上合適的人。”

是嗎？

我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

她身上有優(yōu)點(diǎn)嗎？還是因?yàn)樗翘媒悖躁憟虿艜λ泻酶校?

一想到這，我忍不住咬著下唇，心臟揪痛。

他一把抱住我：“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帶著我去逛街購物，請我吃飯。

就像普通的情侶一樣。

一路上我緊張到指尖顫抖，又覺得這樣的生活像是自己偷來的，十分珍惜。

原來，堂姐的生活和我想象中一樣美好。

我看著試衣鏡里身穿小白裙的高挑身影。

陸堯站在身旁，眉眼帶笑，手邊拿著剛剛特意出去給我買的花束。

兩人多和諧啊。

可惜這一切是我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