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橋。
安祿山營地。
曳落河們一等再等,等了老長時間,依然不見有人前來迎接,無不是失望,但是安祿山號令嚴明,軍紀森嚴,他們只能在心里忍著,不敢喧之于口。
安祿山卻是平靜異常,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兒。
以他對長安城中官員的了解,只要有大把的財貨砸出去,必然會有人前來迎接他。
誰叫這是天寶年間呢。
若是開元年間,斷不會有如此事發生。
果然,不出安祿山所料,大路上出現一條長長的隊伍,正是自發組織起來,前來灞橋迎接安祿山的官員們。
安祿山右手一揮,下令道:“兒郎們,隨為父進城。”
曳落河收起帳幕,整理東西,非常快捷,等到官員們到來時,他們已經收拾好了,牽著戰馬,站在大路兩側,整齊肅穆,端的好生好得。
“好!不愧是天下精兵!”
“安大人出任平盧范陽節度使,真是眾望所歸。”
“如此良將,天下少有。”
官員們看著整肅的曳落河,既是震驚,又是贊嘆不已。
安祿山站在當地,跟個肉山似的,看著官員們來到近前,抱拳行禮,彎腰躬身,身段兒放得低,禮節周到:“安祿山見過各位大人。”
“見過安大人。”
“安大人這是折煞我等。”
官員們對安祿山的舉止非常滿意,堂堂節帥,掌平盧范陽兩鎮軍權的大人物,竟然如此謙遜,禮節如此周到,他們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見過禮后,安祿山在曳落河的攙扶下,騎上好馬,朝長安進發。
曳落河行進起來,陣勢整齊,鴉雀無聲,殺氣騰騰,官員們又是一陣贊嘆。
長安城已經在望時,安祿山胯下戰馬受不了,只得換馬,幾個官員過來獻殷勤攙扶。
安祿山眼珠子一轉,眼里閃過一抹狡黠,左腿打顫,摔將下來,把一個干瘦的官員當作了肉墊,砸在他身上。
以安祿山的份量,這一砸可不是好受的,這個干瘦的官員只覺得自己被一座大山砸中了,骨頭都在發出痛苦的哀號,菊花都快不受控制了,某種混合體都快迸出來了。
安祿山在曳落河的攙扶下站起來,忙彎下腰拉起這個官員,一個勁賠禮:“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實在是罪過。”
干瘦官呲牙咧嘴呼痛:“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安祿山右手一揮,豪爽道:“賠十車財貨。”
立時有曳落河趕來十車財貨,擺放在干瘦官員面前,打開蓋子,一片珠光寶氣,差點晃瞎了官員們的狗眼。
干瘦官員滿臉難以置信:“給我的?”
安祿山重重頷首:“正是。”
干瘦官員只覺身上也不疼了,滿臉堆笑,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安大人,多謝安大人。”
官員們滿臉艷慕,看著安祿山,巴不得安祿山在自己身上砸一下。
有了這事,官員們對安祿山更加親近了,如同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安祿山,進入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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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圣人起床后,洗漱完畢,用過膳。
李林甫掐著點到來,向圣人見禮,道:“臣見過圣人。”
圣人看著李林甫,不咸不淡,道:“有事?”
李林甫忙稟報,道:“圣人,安祿山年前大破契丹,斬首甚眾,今攜首級五千前來獻俘,臣斗膽,敢問圣人如何處置?”
“你說什么?安祿山年前大破契丹?”圣人站起身來,臉色嚴肅。
李林甫忙道:“是的。”
圣人很是不滿,喝道:“如此大事,安祿山為何不報?”
圣人好邊功,這樣的大勝仗,若是報來,圣人一定會大喜過望,然而安祿山時至今日依然不報,圣人當然不喜。
李林甫笑道:“圣人勿惱。安祿山原本是想再打個大勝仗,斬獲更多時一起上報。然,圣人下旨召他來長安,不得不提前報捷。”
圣人大喜,道:“真是難為他了。走,去迎接安祿山。”
李林甫忙阻止:“圣人,使不得呀。安祿山區區邊將,哪敢當得起圣人親迎。”
圣人不悅:“安祿山斬首甚多,攜五千契丹首級前來,朕豈能不親迎?”
說完,也不管李林甫的反應,大步而去。
高力士忙跟在身后。
李林甫眼里閃過一抹陰謀得逞的光芒,快速隱去,跟在圣人身后。
圣人好邊功,乍聞如此多的首級,自是喜上眉梢,身體輕飄飄的,走路都帶風,一路飄到左銀臺門,放眼一瞧,長長的一條長龍,心中的喜悅更多三分。
安祿山騎在戰馬背上,遠遠看見圣人親迎,心里笑翻了,任你圣人猜忌我,只要我略施小計,你還是得親迎我?
“圣人。”安祿山滿臉驚喜,一聲歡呼,透著無盡喜悅,如同失散多年的孩子見到親生爹娘似的。
手忙腳亂,從馬背上爬下來,一個沒站穩,砸在地上,地動山搖。
圣人看在眼里,很為他擔心,提醒一句:“小心啊。”
安祿山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雙腿用力,矯健異常,其行如飛,朝著圣人沖來,嘴里叫嚷著:“圣人,想煞臣了。”
圣人感動在心里,安祿山真是個忠誠,如此思念朕。
一個沒注意,安祿山踩在一塊石子上,摔倒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地面都在顫抖,惹得圣人好一陣心疼。
安祿山沒有站起來,而是雙膝著地,膝行而前,動作流暢,利索之極,很快就來到圣人駕前,雙手扶在地上,一個響頭叩下去,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如同巨鼓被人狠狠砸響。
“輕點,小心疼。”圣人都為安祿山感到疼痛。
安祿山眼圈泛紅,眼淚滾落,飽含深情,道:“圣人,想煞胡兒了。”
一句胡兒,戳在圣人心坎上,滿臉堆笑:“好胡兒,好胡兒。”
快步上前,來到安祿山面前,雙手伸出,前來相扶。
安祿山順勢抱著圣人大腿,肥丑的胖臉緊緊帖在圣人大腿上,滿臉孺慕:“圣人啊,您要是胡兒的爹,那該多好啊。”
“爹?”圣人被雷得里焦外嫩。
安祿山眼淚滾落,跟斷線珍珠似的,道:“胡兒少失親爹啊,全賴娘親養大,一直想要有個爹。圣人若是胡兒的爹,那該多好。”
朕當你爹?圣人有些意動,然而自己身為大唐的皇帝,哪能當安祿山的爹呢,這念頭打消了。
安祿山跟圣人肚里的蟲子似的,立時道:“圣人是大唐的皇帝,胡兒胡思亂想,哪敢高攀呢。胡兒愿為圣人效死。”
圣人大為感動,再三攙扶,安祿山又是一通忠心表過,這才順勢站起來,帶著圣人去看契丹首級。
這是真正的契丹首級,沒有絲毫虛假,圣人自是看得出來,大為歡喜,道:“好啊,胡兒打了大勝仗,獻上如此多的首級,真是天大的喜事。傳旨,今日夜宴于太液池,在長安的五品以上官員務必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