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機不覺得建造燈樹單純是閻立德自己的想法，應該還有李恪和李元景的人在推波助瀾。

聽到辯機這么問，閻立德認真想了想，答道：“去歲冬至，我與禮部、將作監、少府監、衛尉寺、鴻臚寺的一些人商議上元節觀禮籌備事宜時，鴻臚寺的人提出來的想法。”

“哎，本來這事本應是將作監和少府監主導，莫名其妙落到老夫頭上，遭了個無妄之災。”

閻立德自認很倒霉，因為按照慣例，京城的土木營造和日常活動所需格外建造的物品皆由將作監和少府監負責，是輪不到工部的。

可壞就壞在他建造昭陵、翠微宮中有出色表現，導致這場意義重大的慶禮也少不得他的籌劃。

“鴻臚寺那人叫什么名字？”辯機心喜，立刻問道。

“記不太清楚了。”閻立德尷尬道：“是個司儀丞，姓楊好像。”

“從六品的司儀丞，不難找。”辯機念了一句，對王孝杰吩咐道：“持我令帶人前往鴻臚寺先把那人抓起來。”

“萬一那人不姓楊，怎么辦？”李漱沒好氣說道，這閻立德記性真不行，什么叫做好像。

辯機一愣，李漱說的有道理。

他想了想，補充道：“鴻臚寺分典客、司儀二署，下設丞二人，也就是說司儀丞只有兩個人，誰當日列席那場議事，就抓了便是。”

“若都不承認參加過，那就都抓了，小小從六品而已。”

“明白，我馬上去。”王孝杰點點頭，接過辯機的大理寺少卿令立刻就出發了。

“小小從六品？”李漱打趣，“唐少卿好大的威風。”

辯機笑著摸著李漱的頭，“好大唐高陽公主，聊正事，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說完，辯機再問了一句：“我從卷宗里了解到，在建造燈樹的人手中，工部和將作監、少府監都出了人手，工部那幾人都是您指定的嗎？”

“是啊。我派了六人，他們主要是按我設計的圖紙，督促和引導兩監的工匠們一絲不差的進行建造，每日還向我匯報進度。”

“每天都有來親自匯報嗎？有沒有提到過什么異常？”

“是每日，我很關心此事，還親自去朱雀大街檢查了幾次。”

“異常......”閻立德想起了什么，沉吟道：“有次他們提到過將作監的一名工匠生病了，換了個人來，笨手笨腳的。”

“不知這算不算？”閻立德不好意思地看向辯機。

“算。”辯機心中再喜，好像又查到了什么。

真不知道崔敦禮怎么調查的，光顧上抓人，將那些工匠和當晚在燈樹一側守著的衛兵嚴刑拷打，連個屁都沒問出來。

“我這里有份工匠名單，您看看工部六人在不在里面？”辯機掏出一張譽寫的紙拿給閻立德看。

“在的，這個叫駱澤的工匠是每日向我匯報的人。”

“好的，我明白了。”辯機心中想著等離開閻立德家，就去大理寺牢里詢問駱澤。

自他接手查案職責后，被關在兵部臨時大牢的相關人均被轉移到了大理寺，倒是很好調查。

辯機接著問了閻立德了很多問題，一一記錄在紙上，搞的閻立德很緊張，以為自己被辯機懷疑上了。崔敦禮前來問他的時候都是隨意問了些問題，甚至明言他閻立德是冤枉的，被禁足是無奈之舉，希望理解。

可辯機雖然也很客氣，一口一個您一個閻公一個閻尚書的，卻像審犯人一般問了很多，事無巨細，還記得格外很認真。

快到尾聲之際，辯機注意到閻立德頭上浸出汗珠，語氣也有些結巴，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只好笑著解釋道：“閻公不要擔心，我的查案方式和崔尚書不一樣。我認為這起慘案不是您的燈樹設計有問題。”

“而是一定背后有人借這個機會謀逆，所以我才會問的非常細，還望理解。”

“是誰？”聽到辯機言之鑿鑿認為是人借自己設計的燈樹搞事，讓自己背了天大的黑鍋，一向脾氣挺好的閻立德此刻十分憤怒。

若是那些工匠技藝不過關，督造的人玩忽職守也就罷了，背個黑鍋也能說得過去。

辯機一臉黑線，我要是能說出來是誰，還用得著來問你尋找證據嗎？

“不知道。”辯機無奈搖了搖頭，“閻公多想想，若還漏了什么覺得可疑的事，記在紙上，喚人來找我便是。”

就在這時，王孝杰氣喘吁吁跑回來了，他遺憾道：“鴻臚寺司儀署的確有個姓楊的司儀丞，叫楊宣。但楊司丞在上元節當天被趁亂搶劫的歹人殺了。”

“嗯，知道了。”辯機微微有些驚訝，倒不覺得氣惱，反而興奮。

做賊心虛屬于是。

這楊宣定是被殺人滅口，意外是不可能的。說明楊宣是至少知曉部分內情之人，有了這個線索，繼續圍著楊宣去查應該還有收獲。

接下來，就該去查查那批工匠，重點是中途換來的工匠。

想到此，辯機有些擔心那名工匠也被滅口，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閻公，今日到此為止，我剛才說的話還望您牢記，再多想想。”辯機行禮道：“我很希望早日破案，一方面還那些無辜慘死的人一個公道，也還您清白。”

“沒問題，多謝。”閻立德十分認真答道，他看出來了辯機說的是真心話。

辯機點點頭，便和李漱、王孝杰出了閻立德宅子。

“速去大理寺。”一坐上馬車，辯機立刻對馬夫下了命令。

“駕！”

馬夫鞭子狠狠抽在馬背上，馬應聲而動，直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官署里，忙碌不已的眾人看到辯機臉色匆匆，不禁有些擔心。

這位新任少卿難道又要來找茬？

一位姓張的大理丞壯著膽子問道：“唐少卿所為何事？”

辯機氣的想笑，老子是大理寺少卿，來大理寺官署竟然像個外人一樣被問詢。

雖然吧，這個少卿之位是要查案才被李治所授，但怎么說也是貨真價實的大理寺少卿，不是什么散官虛職。

這個張大理丞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本官要審問犯人。”辯機掏出工匠名單遞給張大理丞，冷冷吩咐道：“帶我去見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