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特先生,要準備開庭了!”
哈維緩緩抬起頭,房間里沒有開燈,一道亮如白晝的燈光從門外投射進房間里,讓他的雙眼有些刺痛。
“……我馬上就來。”
他站起身,對著門外低聲說上一句,隨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兜里翻翻找找。
緊接著,他拿出了那枚硬幣,朝著空中拋去。
在決定什么樣的事情時,一個人會用硬幣呢?
無足輕重之事。
像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出不出去玩,玩完之后要不要去燈紅酒綠之地尋歡作樂……
可是此刻,最神圣的法律卻被人當作一件無足輕重之事一樣被對待。
對于哈維而言,本應可控的工作卻一直超出掌控范圍,這種只身奮斗的絕望感、無法掌控命運的被操控感,對于他這種近乎執拗的、追求正義的人而言,無疑是種毀滅性的打擊。
硬幣落下,借著燈光,他看到了上面的圖案——
“惡面。”
“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們,你們晚上好嗎!?好久不見了,我是哥譚日報的記者阿圖羅·羅德里格斯!”
哥譚大法院最大的法庭內,早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一個熟悉的年輕記者站在攝像機前,神情激動。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相信大家已經知道怎么回事了——哥譚地下勢力的頭目、黑手黨家族的老大,卡邁恩·法爾科內將會在今天接受審判!他到底將被判決無罪還是死刑?讓我們拭目以待!
“哦,對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的投資商們!在庭審開始前,必須感謝韋恩集團、韋恩銀行、韋恩電視臺、韋恩醫院和一系列‘韋恩’開頭的東西!布魯斯韋恩可真大方!
“同時,我還要感謝哥譚大法院和檢察官哈維·丹特允許我們對本次審判進行全場直播!
“現在,距離案件開始還有十分鐘,整個法庭內已經座無虛席了!連臺階上都坐滿了人!人們期待著見證哥譚歷史上的一次大事件——親眼目睹曾經叱咤風云的黑幫教父的結局。
“我們可以看到,目前案件的各方關鍵人物都已經到場了!污點證人薩爾馬羅尼看向被告的目光十分生氣,看起來他們有不小的恩怨。
“檢察官哈維丹特也已經入場,等等……站在他身邊的好像是警局局長湯米王!難道他們在商量今天的戰術嗎?!”
審判開始前五分鐘,湯米站到了哈維身邊。
今天的審判不光是哈維一直以來想要的結果,也決定了哥譚人對黑幫未來的態度,加上全哥譚的電視直播,現在這場庭審已經變成了全城上下都在關注的大事。
但湯米卻特意為哈維澆了一盆冷水,又或者說……往火上添了一把油。
“哈維,站在這里的,真的是正義的你嗎?”湯米對他低聲問道。
“正義?呵。”
哈維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湯米,我現在才看透什么是正義,正義只不過是上位者們創造出來的,用來管控下位者的方式,和什么品德、禮儀、道德一樣,就像放到遠處的一個靶子。
“而法律……哈!法律,你以為法律是公正的,但它從來都是為有權有勢的人服務的,它就像是一把整蠱手槍,從里面射出的子彈叫做光明,卻只會打中自己。”
“你看,它們的界限都是可變通的,今天這樣叫做有道德,是正義的行為;但到了明天,那樣做可能又變成了錯誤的,是低俗的行為。
“湯米……湯米,上學時候,我們為考試做準備;談戀愛的時候,我們為結婚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我們又為買房買車做準備……
“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好像一頭豬,站在這里對著自己開火,還自詡做的事很正確。
“我被‘正義’和‘公平’這兩個單詞折磨了自己這么久,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功利主義導向的思考方式往往使我們忘卻了,生命的本質……是一場歷程。
“所以,正義和邪惡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達到我的目標,一切就是正確的,就像你正在做的那樣。”
“我沒想到你會想的這么深。”
湯米挑了挑眉,點燃一根煙,有些驚訝的對哈維道:
“所以你認為,這就是你該有的‘覺悟’?”
“沒錯。”
哈維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毅:
“這世界上的黑與白,沒有你我想得那么簡單,我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愚蠢的檢察官了。
“我必須完成我本該完成的事,一切為了哥譚,也為了我自己。”
湯米聳了聳肩,吐出一口煙霧,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好吧,哈維,你繼續表演吧。
“還有,我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一段話。”
湯米深深吸了一口香煙,在工作人員“先生這里禁止吸煙”的勸告中踩滅了煙頭,最后對哈維道:
“你應該知道,非黑即白是這世界上最蠢的事,所以……”
“湯米。”
哈維站在法庭中央,看著湯米的眼睛緩緩道:“我一直都記得。”
“祝你獲得你想要的結局。”湯米朝他招了招手,轉身就走。
“丹、丹特先生?”
弗農從后場一路小跑到哈維身邊,看著他有些害怕道:
“我按您說的,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您……”
“現在就給他。”哈維抬起頭,燈光有些刺眼,讓他睜不開眼睛。
“我做的事情……到底是正確的嗎?父親?”
此刻,丹特突然想拋出硬幣,看看上面的圖案是正是反。
但想到湯米的話,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舉動,而是低下頭,朝著嘈雜的法庭中巡視了一圈。
他看到法爾科內如同一株百年巨杉,巍然不動的坐在被告席上;他看到馬羅尼緊咬牙關,看著卡邁恩這個殺父仇敵,一雙眼似要瞪出血來;他看到湯米頗有興致的看著他,像是在觀看一場難得的歌劇表演。
這場勾心斗角的庭審,到底能否為這場鬧劇畫上句號?
哈維丹特給不出答案,但他已經沒有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