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氣勢變了。
平憲蒼介瞇起眼睛,在劍術對決中,“氣”與“勢”同樣是勝負的關鍵。
凜香桃音昂揚上前,俯視著平憲蒼介。
在過去十八年的人生中,凜香桃音從未體驗過如此舒暢的快感。熱血在胸腔內奔流,源自內心的力量感讓她無所畏懼。
一旦品嘗到強者的自信,她就再也無法忍受懦弱的感覺。
此時此刻,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將會對這種“自信感”無可救藥的上癮。
臨時裁判已經淪為了“開始”喊話機,他一揮旗子,兩名選手當即擺開了架勢,沒有鞠躬也沒有客套,目光如烈焰般對峙著。
劍術的對決往往在瞬息之間,一個眼神的破綻,都會讓對手抓住機會。任何實戰超過六十秒,基本上就是在演戲。
純粹的殺戮,帶來純粹的暴力!
再怎么說,普通人也不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改變心性。平憲蒼介懷疑她自信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便再次擺出了上段“蜻蜓”起手式。
上段起手式的特點是威力大,同時中門大開,防守薄弱。示現流要的就是第一刀決勝的賭注精神,以及拼死一次搏擊!
平憲蒼介再次發出猿猴暴吼,先發制人,眨眼之間跨越兩米的距離,竹劍呼嘯著抽向對方的脖頸!
大袈裟斬!
“來得好!”凜香桃音同樣爆喝一聲,竟然無視了這一刀,臉上浮現出狂熱的興奮,同樣是有攻無守的上段下劈,破空之聲炸響,她后發先至,徑直斬向平憲蒼介的腦門!
平憲蒼介一驚,閃避是人類的本能,身體的肌肉反應令他不自覺地側身躲避。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凜香桃音去勢不止,竹劍擦過他的前胸,重重地砸在桐油地板上!
這一劍的力道之大,竟讓竹劍彎成了弓形,劍身如同傘骨般裂開。
有破綻!
他剛要趁機橫斬凜香桃音的脖頸,卻發現后者單手遏制住了慣性,用違反物理規律的動作,保持著弓步下蹲的姿勢,又是一劍上撩怒斬而來!
怎么這么快!她肌肉難道就沒有僵直嗎!平憲蒼介冷汗直流,他終究只是個高中生,做不到泰山崩而色不變。這一劍要是打實了,他的x功能怕是會直接報廢!
平憲蒼介只能墊步后撤半米,將橫斬變為上撩格擋。
啪!
竹劍交擊,他被震得虎口一陣發麻。令其驚恐的是,兩把竹劍彎成了一個夸張的弧度,隨后交錯劃過——他們用的不是木劍或真刀,竹劍太軟,根本沒辦法用來格擋對手的全力一擊!
砰砰兩聲悶響,凜香桃音被擊中了肩膀,而平憲蒼介被抽中了腹部,整個人倒飛而去,又在桐油地板上滑行了幾米。
后者只覺得自己被一輛大卡車撞在了肚子上,胸腔里的空氣伴隨著口水噴了出來。
同樣是以傷換傷,但凜香桃音更快更狠,力量也大得恐怖!
這還沒完,兩人事先沒有約定如何判負,即便一人倒地戰斗也還未結束。
凜香桃音快速前沖,咆哮著再斬。她沉浸在酣暢淋漓的戰斗中,根本感受不到肩膀的疼痛,倒不如說這點疼痛讓她變得更加興奮!
平憲蒼介倉促應對,以十分狼狽的姿勢翻身躲避,看上去像王八打滾,但十分有效,愣是一劍都沒被斬中,足以讓他緩過勁來,再度站起了身。
一旦拉開距離,平憲蒼介就意識到了什么叫天賦。凜香桃音臂展更長,身高更高,不僅一寸長一寸強,還有高打低的優勢。
一把竹劍被凜香桃音舞得虎虎生風,把他壓著打,只聽破空之聲就讓人心生膽寒。
平憲蒼介擋都沒辦法擋,只能不斷狼狽躲避。
凜香桃音越戰越勇,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她根本沒有任何劍術技巧可言,憑借的就是一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體力!
照這樣下去,平憲蒼介必敗無疑。
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續碎步后撤,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我怎么可能會敗給一個女人?!”
平憲蒼介如同猛獸低吼,他再度擺出了“蜻蜓”起手式,這一刻他的心境無比契合殺人劍術的決絕精神!
示現流奧義·云耀!
桐油地板好似地震般顫動,他的雙腳如同縮地成寸般跨越數米距離,蓄滿慣性,帶著一往無前、同歸于盡的決絕,揮劍斬下!
“女人又怎樣?!!”
凜香桃音同樣回以咆哮,如同猛虎撲擊般豎直斬下。她壓抑了十八年的憤怒、委屈、不甘,此刻都化為了無盡的怒火!她誓要斬斷那些異樣的目光,讓那些沉重的枷鎖一分為二!
她要證明自己,她不是懦夫!!
——砰!
——啪!
兩人錯身而過,竹劍驟然爆開,碎屑斷落飛舞。
道場寂靜無聲。
所有部員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望著兩人的側影。
咚的一聲,平憲蒼介跪坐在了地上,劍柄滑落在地。
他捂著脖頸,神情猙獰,痛苦地喘息著。生理上的痛苦讓他一時間涕泗橫流,喉間涌上了一股腥甜。
敗了。
徹底的敗了。
如果兩人手上拿的是真刀,此刻他已然被梟首。
平憲蒼介不甘心的仰起頭,只見凜香桃音胸前的銅鎧凹陷了一大塊。
他身高不夠,斬不到對手的脖頸。
如果凌空躍起,只會被人當作皮球抽飛。
臨時裁判總算吹哨了,他高高豎起旗子,示意比賽結束。
竹劍都斷了,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最后一招速度太快,臨時裁判也看不出來是誰更勝一籌,只能憑借感覺宣判道:
“勝者,凜香桃音!”
話音一落,須賀道宏帶頭鼓掌。
其它人這才回過神來,掌聲如潮水般響起。
凜香桃音喘著粗氣,沐浴在掌聲中,一時間心潮澎湃。眾人看向她的目光滿是驚嘆和崇拜,就連敗者的憤怒都令她無比暢快。
她摘下面甲,脫掉銅鎧,隨手丟掉了半截竹劍,走向場外。
服部惠子和另外兩個女生迎上去,笑著說道:“不錯嘛!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滾。”
凜香桃音冷冰冰的說道。
三人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說完,凜香桃音連劍道服都沒換,就匆匆拎著書包離開了道場。
“那些憋了很久的話,我一定要親口跟她說……”
她懷揣著過往的執念,狂奔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