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兩月過去,皇帝的病體果然大有氣色,今早不但上朝聽政,之后又來了馮姝這里,與她一道用早膳。
馮姝的身孕已過三月,可她的孕吐未有好轉(zhuǎn)。
皇帝親自盛了一碗紫米粥給她。“你這么吐總不是辦法,多少吃一口。”
“多謝陛下。”馮姝起身接過后道:“忍冬,拿些杏干來。”
吃下幾塊杏干后,馮姝明顯好了不少,這才能把粥送入口中。
想起近來馮姝常吃這杏干,皇帝滿面欣喜地問道:“皇后如今愛吃酸的?”
“正是。”馮姝羞澀一笑。“臣妾見陛下聽政回來,也毫無疲乏之色,可見陛下的龍?bào)w就要大安了,興許臣妾愛吃酸的,也是好兆頭呢。”
“自然是好兆頭,你這一胎來得很是時(shí)候。”皇帝哈哈一笑。“既然你愛吃這杏干,讓御膳房多進(jìn)些便是。”
“陛下言重,御膳房可沒有這樣的手藝。”馮姝面露難色道:“這是前幾日舞陽公主來看臣妾時(shí),帶來的零嘴,想必是丁昭儀的宮里的手藝。舞陽還是個(gè)半大孩子,臣妾總不好要她的零嘴吃吧?”
“無妨,你也沒比她大幾歲。”皇帝道:“她孝敬嫡母自不必說,丁昭儀侍奉你這個(gè)皇后更是分內(nèi)之事。”
說著皇帝就打發(fā)人去丁昭儀處傳口諭,日后皇后這里的杏干也不可少了。
“多謝陛下。”馮姝再度起身謝恩。
“不必多禮。”皇帝又道:“近來天氣漸熱,再過些時(shí)日便要入伏了。聽太醫(yī)說你近來怕熱,夜里難以安眠。朕那里有條象牙席,最是消暑不過的。朕便把此物賞你,有它夜里你也好睡得安穩(wěn)些。”
“臣妾謝陛下恩典。”
“朕早就說過了,如今你不必這般。”
“陛下如此體恤臣妾,臣妾更要守禮才是。畢竟臣妾年輕資歷淺,被人說成是恃寵而驕,難免妨礙了陛下圣明。”
皇帝笑道:“皇后不愧出身名門。”
“陛下謬贊。”馮姝溫婉一笑。
送走皇帝后,馮姝于無人處問忍冬。“讓你準(zhǔn)備的東西,可備好了?”
“準(zhǔn)備好了,按您的吩咐,奴婢保證萬無一失,無人能查到咱們頭上來。”忍冬還是忍不住勸道:“小姐,要不您再想想,陛下可是好了不少呢。”
“好了不少?”馮姝冷笑道:“且不說他依舊每日湯藥不離口,如今是盛夏時(shí)節(jié),你看看他穿得是什么?許太醫(yī)年近六旬,也不曾穿那樣多。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能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可我這一胎若是個(gè)女孩兒,亦或是如之前的皇子們一樣早夭,那我便不用在宮中立足了。”
事已至此,忍冬明白自己是多說無益。“那奴婢就去布置。”
“再去給臨淄王傳話,一旦他發(fā)覺情況有異,就立刻讓人把我當(dāng)年送給他的那只香囊交給阿衍,由阿衍轉(zhuǎn)交給父親。”
忍冬道:“小姐,就算臨淄王還留著您的東西,老爺那邊……”
想起那日二人見面的場景,馮姝篤定那只香囊一定還在,至于自己的父親……“肅王和淮陰王都倒了,你說他會怎么選?”
“奴婢知道了。”
眼見馮姝的身孕已近五月,朝野內(nèi)外開始格外關(guān)注起她這一胎是男是女。
太醫(yī)院清楚這件事情上萬萬不可出一絲紕漏,所以眾口一詞地說診不出男女。
某日立政殿突然急召太醫(yī),就連在甘露殿留守的幾位太醫(yī)也被召了去。
不多時(shí),皇帝也隨之趕來。“不是一直說胎象安穩(wěn)嗎?為何突然有了流產(chǎn)之兆!”人還未至,驚怒交加的聲音就已傳來,可眾人都聽得出來,這聲音明顯中氣不足,虛弱至極。
寢殿內(nèi)烏泱泱跪了一片。
馮姝急急從床上坐起,帶著哭腔道:“陛下。”
皇帝忙上前,將馮姝摟在懷里。“勿哭,朕在呢。”言畢,又看向一眾太醫(yī),質(zhì)問道:“怎么回事?!”
今日給馮姝當(dāng)值的梁太醫(yī),早已冷汗涔涔,可皇帝問話不能不答。“回……回陛下,娘娘之前一直安泰無恙,今……今早就突然出……出血了,至于原因,臣等還未曾查明。”
“咳咳咳……”突如其來地劇烈咳嗽打斷了皇帝的問話。“當(dāng)真是群廢物!來人!”
其實(shí)馮姝的胎象遠(yuǎn)沒有看起來的那般好,更不必說那些安胎藥她從未好好喝過。
不過眾人都明白,皇帝自己就是個(gè)病秧子,如何指望他的孩子能身體康健呢?只是這些話,永遠(yuǎn)只能爛在人們的肚子里。
“陛下,是臣妾不好,不關(guān)太醫(yī)的事。”
馮姝忙出言阻止道:“早前還未發(fā)現(xiàn)懷孕的時(shí)候,臣妾就面色不好,好些人都勸過臣妾召太醫(yī)前來診治,臣妾一心掛念陛下,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直至月信晚了許久,才召太醫(yī)的。自臣妾有孕起,梁太醫(yī)他們就日日前來請脈,十分盡心,是臣妾年輕實(shí)在沒什么經(jīng)驗(yàn),懷孕也只當(dāng)是身體不適,都是臣妾的錯(cuò),當(dāng)初不曾精心養(yǎng)著,到底是虧待了孩子,才有如今之事,還望陛下責(zé)罰。”
說著,馮姝就要起身謝罪。
皇帝按住她,耐著性子道:“你也是頭一遭,不必過于自責(zé)。”
“謝陛下不罪之恩。”
皇帝看向太醫(yī)院院正道:“那皇后目前狀況如何?孩子可否保得住?”
作為太醫(yī)院之首,此人的話至關(guān)重要。“回陛下,目前來看情況尚可,娘娘按時(shí)服藥,好好靜養(yǎng),當(dāng)無大礙。”
聞言,皇帝明顯松了口氣,問道:“原因呢?”
看到院正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皇帝又道:“放心大膽地說!有什么事能比朕的子嗣要緊?!”
院正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道:“回陛下,臣等懷疑娘娘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所以……”
皇帝瞬間暴怒起來。“給朕查!無論牽涉何人絕不姑息!”話音剛落,就覺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幸而眾人趕緊扶住,才沒有傷著。
宋典忙取了一顆丸藥出來,喂藥他吞下。
馮姝在旁邊為皇帝拍背順氣,邊勸道:“陛下千萬放寬心,方才太醫(yī)說了,臣妾并不大礙,萬不可為了臣妾的事情傷了您的龍?bào)w,若您……臣妾和腹中孩子該如何是好。”話未說完,馮姝便嚶嚶哭泣起來。
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得皇帝憐惜不已,抬手按著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朕定會保重,護(hù)著你們娘倆的。”
如此一番折騰后,皇帝便起駕回了甘露殿。
所有的太醫(yī)全被召到了馮姝這里,可鑒于方才的狀況,院正帶著右院判,以及另三位太醫(yī)前往甘露殿照看皇帝龍?bào)w。
其余人等都留在馮姝這里,檢查她的衣食起居有哪里不妥。
為免擾了皇后靜養(yǎng),所以馮姝被請去偏殿暫居。
與方才在眾人面前流露出的惶恐神情不同,此刻馮姝無比閑適地翻著書卷,外面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