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趙薪的話擲地有聲。

對此，他早有打算，只是今此入宮太急，并未帶在身上。

“父皇捎待，等我回府去取一些東西，再為您解釋?！?

“不必讓殿下費心，殿下只需說清在何處，奴婢前去取便是?！眰扰孕び磉m時開口。

“當然，此物若是藏的隱秘，那便只能殿下自取了。”

最后他在補上一句話。

后世黑火藥的基本配方和煉鋼之法，在這個時代極為珍貴。

但趙薪并無不可見人之事，即便有也記在腦中。

將東西放置在何處講述一遍：“那便麻煩肖內監了。”

“肖禹，不可大意，此事事關今后大宋國本?！壁w禎在一旁囑咐一句。

肖禹離去，倒也安全，畢竟他不僅是皇城司司主，還是一位武林高手。

趙薪倒是清楚，大宋對于科技一向頗為重視。

期間可是誕生了古代科技百科全書《夢溪筆談》的時代，豈能不是開放的時代。

不過開放也只是對士大夫階層的開放，于百姓無關。

肖禹的動作很快，只是小半個時辰就已返回。

“郡王您看，是否齊全？”肖禹將之遞給趙薪。

趙薪翻閱一下，沒錯。

其中不僅有黑火藥的大致配方和煉鋼之法，更有長柄火槍的設計圖。

歸功于控夢之術帶來的過目不忘的能力，大致沒什么問題。

就是一些細節之處，需要匠人們去摸索。

“父皇您看看?！壁w薪將之呈了上去。

趙禎雖不懂其中原理，也能看個合理與否。

見趙薪規劃有序，行文妥帖。

便開口道：“我兒辦事有章法，不錯，不錯。”

“都是那道人傳授有方，兒臣受之有愧?！壁w薪謙虛的道。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謊言去彌補。

不過他在扯謊之前，也結合了原身的記憶。

在其小時候，確實救下了一個附近道館的老道長。

并且隨著老道長修道兩年，算得上半個師父。

有據可查，倒也不怕謊言被戳穿了。

“這位道長當真是當世奇人，不知你能否尋覓其蹤跡？”趙禎問道。

“道長已于兩年前仙逝?！壁w薪語氣帶著些許失落道。

“如此奇人，未曾得見，當真可惜啊。”趙禎頗為可惜的道。

良久之后，趙禎放下手中的設計圖，皺眉道：“我觀其中說法，某些地方還有疏漏之處，須得補齊？”

趙薪早有打算，便道：“其中些許細微處的數據有所不足，可由將作監的匠人們嘗試，必能補齊，耗費不了多長時間?！?

“如此，我便放心了?！壁w禎點頭道：“火槍將作監負責之人，你可有推薦的？”

將作監負責人，須得有懂技術之人擔任。

否則由外行指揮內行，會出大麻煩的。

在這個時代，所謂的內行人，壓根沒多少。

大宋雖不會將匠人貶為奴籍，可匠人的身份地位并不高。

士大夫階層壓根不會去碰，所以將作監負責人一般都是由工部官員負責。

其它位置趙薪無所謂，這個必須掌控在自己手中。

旋即上前道：“父皇，火槍將作監負責人，我向您推薦一人?！?

“何人？”趙禎聞言問道。

自己這個嗣子，是來自于鄉野之間，縱有些宿慧。

即便受過教育，可頭一遭來到開封府，于朝堂之中應不認識官員的。

應當是原就認識之人。

作為一個合格的帝皇，自然不會情意用事。

趙薪舉薦之人，能用則用，不能用則不會用。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之事，千年以來并不少見。

他趙禎，決計不會做此事。

“沈括，沈夢溪，前些日子我便央求肖內監前去尋此人了?！壁w薪直接開門見山道。

“哦，肖禹，真有此事？”趙禎轉頭問道。

肖禹立馬上前，恭順的道：“回稟官家，確有此事。前日殿下便讓我前去尋了此人，想來再有半月，就回有消息，恰好火槍將作監修繕完畢?！?

“肖禹，此人家世底細，可有探查清楚啊?！?

“皇城司自是探查清楚了?！毙び砘氐?。

大宋皇城司的作用，承襲于前漢繡衣使。

探查情報，自是其職責。

“呈上來，我瞧一瞧?！壁w禎開口道。

肖禹自懷中掏出奏章，用小碎步上前呈了上去。

趙禎翻開奏章，仔細查看起此人生平來。

皇城司辦事，倒是妥帖，此人生平極為詳細。

沈括，沈夢溪。建康錢塘人，沈括于官宦家庭出生，年幼時曾跟隨父親前往各地宦游。

皇祐三年入仕，為沭陽縣主簿。

雖未高中進士，卻有舉人身份。

奏章之中有寫，此人在讀圣賢之書，走科舉道路期間，對于匠人之作似是頗有興趣。

尤其擅長天文歷法，軍器制作。

軍器制作。

此人作為讀書人，幾乎有所雜書均有涉獵。

有舉人功名在身，還擅長軍器制作，倒是極為合適之人。

趙禎收好奏章，思量片刻，方才開口道：“此人既是薪兒你舉薦，又有舉人功名。

召此人前來開封，考教一番，若真有真才實學，倒是可以授工部員外郎，統管火槍將作監?！?

“聽父皇的，該當如此?！壁w薪躬聲回道。

對于這位這個時代近乎全才的沈括沈夢溪，他還是極有信心的。

即便他沒有經過后數十年的人生閱歷。

可有些人，在某些方面，便是天才。

沈括必然能通過考校。

這個火槍將作監員外郎的位置。

他沈夢溪坐定了。

這位跨時代的大才，已入他趙薪彀中。

“可有喜事，讓你面上喜色都掩不住。”趙禎在側旁問道。

壞了，想著要收了大才，一時之間情難自抑，讓人瞧出了。

“我為父皇喜，為我大宋喜?！壁w薪高聲道：

“若是火槍火炮能順利研制出來，再有數年時光，必能完成太祖太宗未竟之事，收復燕云不再是奢望?！?

側旁肖禹于童遠見狀，連忙上前一步，也是祝道：

“我等為官家喜，為大宋喜?！?

趙禎早已不再是少年人，可今天也有恢復了些許少年熱血。

作為大宋官家，他自然清楚火槍火炮的誕生，必然是跨時代的。

若是應用得當，收復燕云，恢復中國，也不是不可能。

作為帝皇，此等大計，若是能成的話，自己的功績必然超過太祖太宗。

自五代以來第一人。

即便是宋官家，想到此處，也不由面色潮紅。

“父皇，有一事我要稟明?！壁w薪思慮片刻后，還是開口說道。

“何事，但說無妨?！壁w禎起身朝著大殿窗戶走去，遠眺整個皇宮。

這座宮殿為宮室最高處，恰好能一覽全局。

趙薪也移步窗前，朝著窗外的景色開口道：“火槍火炮將作監涉及大宋國運大事，在裝備全軍之前，絕不能泄密?！?

“你的意思是，我讓皇城司所做的防護措施不夠？”趙禎開口道。

趙薪抬眼：“皇城司的能力自是足夠的，可工部匠人構成復雜，難免有細作隱藏其中，火槍之事一旦泄密，可就不妙了。”

“你有何法子？”趙禎有意考校問道。

事關火器，趙薪也不扭捏道：“構筑火器的技術一旦成熟，制作起來其實并不復雜，普通匠人也能完成。

因而火器將作監的匠人，能從工部遴選，但不必重視技術，反而要重視其忠誠度?！?

“哦，這忠誠度如何度量？”

趙薪接著說道：“簡單，選擇的匠人須得祖上三代都在工部為事，且無罪則記錄最好?！?

這便是后世的政審，將之搬到大宋來，倒也能用。

大宋匠人本就家傳，工部必然有他們的生平記錄。

此事看似艱難，可也不難。

趙禎右手搭在窗戶上，以手指輕敲窗沿：

“此事波及甚大，確實該當如此的，就按照你所說的來實施?！?

接著又轉頭朝著肖禹道：“肖禹，此事便由你來辦，務必仔細，不可有紕漏?！?

“官家放心，奴婢必然盡心盡責，不會出紕漏?！?

此間事了，趙薪正欲告辭離去。

“還有一事，你即將前往西北邊疆之地?！壁w禎開口道：

“于官家庶務你必然不熟，所以我打算將司馬君實派往秦鳳路，知豐州任秦鳳路召撫副使。”

司馬君實，司馬光，今年也該三十九了，本在朝中為御史中丞。

趙薪也知，趙禎這當真是有些不放心自己，這才派遣一人輔佐自己。

“一切都聽父皇的。”

趙禎點頭一笑：“司馬君實確是一個老成持重之人，剛好能同你這少年熱血互補，不至于出大紕漏?！?

被人轄制，必不會好受。

可也比不得出的好，一切謀劃在京都開封，終究是施展不開的。

司馬君實雖一直都是以守舊派的影響出名。

可同王安石等改革派，一直也都只是政見不同罷了。

他本人并非黨同伐異之輩，若是使用得當，也是一大助力。

若是換個韓琦一方的人，倒是更為麻煩，還不如司馬君實。

“好，那便如此說定了，明日我便先遣司馬君實上任秦鳳路?！壁w禎最后一錘定音。

此事自然沒了轉圜余地，趙薪也不想掙扎換人。

“對了，皇后說讓你我一起去她那里用午膳?！闭抡f完，便是私事了。

一家人用膳，可以培養感情，趙薪自然不會拒絕。

………

次日一早，又是大朝會的時間。

趙薪起的極早，早早的到了議事的大殿，屬于自己的位置。

開始閉目養神，他知曉今日必有一場好戲。

一番前奏鋪展開來。

后。

司馬光作為御史中丞抱著朝笏上前一步：“官家，臣有事奏?！?

“卿但奏無妨?！壁w禎開口道。

“前日賊人受汝南郡王六子沖擊皇宮，刺殺官家，雖為宗室，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請嚴懲?！彼抉R光絲毫不留情面。

聞聽此話，汝南郡王趙允讓頓時身子一顫。

他明白，此事今日必不可能善了了。

事關弒君，乃大逆，沒人敢為汝南王府說情出頭。

果然，隨著司馬光言畢，朝堂之上盡是附和之言。

趙允讓知曉，絕對不能讓此事在朝堂之上發酵。

這也是為何今日一早，他要去求見官家。

想要以其愧疚之心，再加上棄車保帥，能將此事大事化小。

可是沒有想到，平日里和善仁慈的大宋官家，這次竟不接招。

此刻，他只能先下手為強。

丟掉手中拐棍，直接跪下，老淚縱橫的道：“子不教父之過，宗暉行弒君之罪，雖是酒后之行，可也是大罪，臣愿以自身性命，換取一家老小性命。

愿官家看在我父子二人，都曾入宮為繼的份上，答應老臣請求?！?

都到宋官家仁宗一生仁義中正平和，以當年之事脅之，必然會無事。

趙薪明白，這就是道德綁架。

趙允讓父子二人都為替代品而入宮為儲君替代。

在這個時空，父子二人盡皆希望落空。

以趙禎的性子，必然是有濃重的愧疚之情在的。

果然。

聞聽此話，趙禎面色一變。

“唉。”悠悠的嘆息一生道：“堂兄，罷了，罷了，終是先皇和朕……

此事朕只追究趙宗暉罪責，汝南王府閉門思過三月，以儆效尤，畢竟是堂兄你教子無方。”

趙允讓身子微顫，他知曉這法子只能用一次。

費力的抬頭，看了一眼那至高的位置。

曾經他距離那位置，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今日若坐在那個位置的是自己。

心魔漸生，便再也難以平復。

溝壑難填。

“多謝官家，官家仁慈?！毖巯聟s只得忍氣吞聲。

趙允讓退下，一時之間像是老了數年。

“此事便如此吧，剝奪趙宗暉宗室身份，削為庶人，發配西北?！壁w禎一言以決之。

群臣自然無異議，齊呼：“官家仁慈。”

趙薪渾水摸魚。

接下來又議數樁朝廷大事，他認真聽講，畢竟這種機會不多。

一個時辰過去，朝議完畢。

趙禎一揮手道：“童遠，念?！?

童遠上前一步，打開圣旨道：“門下，今有司馬君實，頗有功勞，今遷為秦鳳路召撫副使，知豐州。”

有門下用印，想來諸位相公是知曉此事的。

果然，文彥博韓琦等人盡皆沒有絲毫意外之色，想來昨日下午趙禎同他們通過氣。

司馬光先是也立馬上前一步：“臣遵旨?！?

想來也是知會過他的。

由御史中丞人一路召撫副使，本是升遷。

即便遠離了朝廷中樞，可這是每任相公的必由之路。

想要封侯拜相，須得由外放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