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逐漸消失遠去小小倩影,獨立雨中的繼陽久久悵然,只覺得心底被挖去了某塊。
然而,再次回神時,數個尖銳的敵意忽然從身后傳來,扭頭望去時,又有另一隊全副武裝的巡邏小隊出現,而且徑直朝繼陽這邊走來。
“是崔繼陽先生嗎?”
領頭的小隊長似乎遠遠就認出了繼陽,當他喊出名字時,左右兩邊的士兵旋即抬起了槍,四個黑黢黢的槍口立刻對準了自己。
「文」:來者不善。
“我是崔繼陽,有事嗎長官?”
繼陽立刻行了個雙手禮,表明自己并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有事,而且很大,我們之前有接到一份名單通知,你不能離開上江城。”
“什么?”
當聽到巡邏隊長的回答時,繼陽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什么。
「文」:你的身份暴露了,是什么時候,是誰泄露的?
「力」:目前知道我們身份只有三個人,友亮,月晴,還有那個方亦城。
「文」:但顯然,友亮和月晴是不會透露我們的身份,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力」:是那個姓方的……相貌堂堂,卻喜歡使這種手段。
「文」:上次問候他家人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原來是給他說破防了。
繼陽不動聲色,只是直視著士官的眼睛,詢問道: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這里只有兩個選擇給你選。”
士官將右手放在槍套上,語氣冰冷態度強硬,沒有任何轉還的余地。
“第一,自覺離開,自己想別的辦法出城,我們皆大歡喜。”
“第二,我們送你離開這里,不過是用抬的。”
話音剛落,左右兩旁的士兵抬著步槍又上前了一步,咄咄逼人目光兇厲,幾個充滿敵意的心聲立刻傳入繼陽的腦海中。
「怪物,快滾出去!」
「媽的,就是你這種怪物害死了我的兄弟。」
「還敢頂著這個人的皮囊?ha~tui」
繼陽沒有言語,在這磅礴大雨之中,他似乎隱約聽見了方亦城的嘲笑聲,響徹整個天際蒼穹。
「文」:他說的沒錯,嚴格來講,我們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很明顯,看看那陷入火海的城市吧,那是我們[同胞]的杰作,種族仇視對立的壁壘已經悄然高筑。
「力」:但,這其實也是一個契機,一個證明自己價值的契機,我們長久以來的忍耐,就是為了等到這么一個機會。
「力」:告訴他們,你不是什么怪物,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擁有一個浩瀚而廣闊的靈魂。
短暫的僵持中,劇烈的爆炸撼響再次從身后的前沿陣地傳來,刺痛的饑餓信號爬上脊梁,有一大波墮落附身者正在攻擊撤離點的防線,對方隨身的無線電立刻響起一陣嘈亂的電流通訊聲。
“前面出什么事了?”
“這里是三隊,前沿陣地出現了很多敵人!是昆蟲人!”
“昆蟲人?”
“是!數量非常驚人!他們還會吐酸遠程攻擊!我們正在激烈交火!需要增援!”
“該死?”
士官聞聲暗暗罵了一句,現在遠程通訊系統失靈,哪里還有什么增援,他們自己就是這里唯一的孤軍,最緊要的工程爆破部隊根本不能抽調,事到如今也只好自己帶人頂上去了。
卻不想這時候,面前的繼陽忽然向他伸出了手,一道攝人的藍眸自雨幕中映現。
“把無線電給我,告訴他們增援馬上到。”
“你……”
士官立刻明白了繼陽的想法,但還是下意識的在防備警惕著對方。
然而這份警惕與防備,很快隨著遠處槍響炮鳴的攀升,以及胸口無線電的人聲催促而快速瓦解。
士官很明白,現在每遲疑一秒鐘,都會有兄弟犧牲在戰場上,死神的鐮刀更加高懸在身后萬千群眾頭頂。
危急關頭,他果斷拋棄那微不足道的成見,立刻將腰間的備用無線電丟到繼陽手上,喝聲一句:
“你走前面!”
“我可不等人。”
說罷,繼陽扯下雨衣回身縱躍,一個箭步眨眼間便飛掠出數十米開外,宛如低空飛行般攜生出強勁氣流,徑直將雨幕劈開一條通道
“這……趕緊跟上去!”
短暫驚詫過后,士官領著隊員奔向了前線,途中再次按響胸口的無線電,大聲喝道:
“全隊注意!全隊注意!有一個身材中等,衣著深色短袖襯衫牛仔褲的老百姓即將沖進戰陣!他是友軍!重復!他是友軍!不要開火!”
“老百姓?”
前沿陣地上,月晴剛躲回掩體更換步槍彈匣,胸口上的無線電立刻響起指揮官的喝聲。
“陽?是你嗎?”
明明通訊里沒有描述太多的特征,月晴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認定來者正是崔。
不過,身旁子彈呼嘯而過的破風聲打再次將她拉回現實,月晴重新提住一口氣,翻身傾握持槍抵肩,將槍口對準雨幕中浮現的鬼魅人影,接連扣下扳機,火光突現槍聲爆鳴。
眼前的這些昆蟲螞蟻人,雖然沒有那些蜘蛛長男靈活敏捷,但依舊擁有著奧運短跑運動員級別的爆發速度,借著雨幕的掩護左避右閃,輕易就能沖至陣地不過三十米的距離,途中甚至還能扛個三四槍繼續突襲。
如果在這個距離內不能徹底擊斃這些螞蟻人,這些怪物就會沖進陣地對戰士發起攻擊,鋒利的異化雙鐮能輕易貫穿凱夫拉材料切下血肉骨骼組織,給予士兵致命的重創。
而且要命的是,就算調動坦克的重機槍火力壓制撕開鐮刀蟻人的沖鋒,躲在兩側樓旁暗處的吐酸蟻人也會鎖定火力點的位置,暗戳戳吐來一口綠色的粘稠酸液,頃刻間將戰士的身體融成血水,哀聲震天,甚至是自我了結。
短暫的交火后,負責一線指揮的士官立刻意識這幫附身者絕非游勇散兵,對方是有組織和調度的,甚至在發起攻擊前提前黑掉了己方的狙擊手,背后肯定有個在負責指揮的頭目。
為了重新奪回制高權,副指戰員臨時抽調一只配備了沖鋒槍和散彈槍的突擊隊,親自帶隊沖進左右樓層中清掃威脅,保證陣地火力點的安全。
然而,一感覺到正面的火力壓力變化減小后,鐮刀蟻人的沖鋒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左沖右突,打得眾人措手不及難以招架,往往新添了傷員。
戰斗進入白熱化階段時,月晴和并肩的戰士們都殺紅了眼,耳邊只回蕩著火藥的爆炸突鳴聲,見著個影就瘋狂傾瀉彈藥,忘乎了一切。
恍惚間,一陣尖銳的嗡鳴聲忽然從上空傳來,抬頭看去時,三只外形酷似南方大蟑螂的變異飛天蟻人災星天降,徑直沖入戰陣肆意揮動死神鐮刀,頃刻間血光四掠,降沙包陣地染做赤紅,橫尸遍地,竟無人可擋!將陣線撕開一個致命的火力缺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幾要摧毀戰士們最后的一絲意志。
當理智精神游離在崩潰的懸崖邊緣時,一根自蒼穹雨幕中降落的盤狼鋼槍,如天譴般毫無征兆的貫穿了其中一只飛天蟻人的軀體,久寂的無線電頻道中,立刻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令聲。
“所有人!立刻遠離橋道!”
“你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是崔繼陽,是上江城的一名出租車司機。”
“是一個普通的人。”
遲疑與驚詫間,急掠的黑影自戰陣后方射出,提攜鋼槍寒光大動,翻云覆雨間立刻將另外兩只逞威的螳螂人戳成了馬蜂窩。
危機解除,男人重新提攜鋼槍立刻沖向火線最前端,只身仗槍橫立于扭曲的蟻人沖鋒集群前。
“重復!遠離橋道!”
視線凝聚,還沒來得及看清來者的面貌,無線電再次響起陌生男人不容置疑的喝令。
話音剛落,因密集火線炙烤而潮悶的空氣,竟在陡然間下降了數十度,冰冷的寒意透過雨幕徑直鉆進骨髓,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于是,天方夜譚再次降臨。
但見男人背生藍色星冕向前大踏一步,蒼白的無數冰晶立刻自腳下迸生,借著大雨的威勢助波,頃刻間便朝面前的橋道奔生,沿途吞噬所有置身于雨幕之中的蟻人附身者,變作了一尊尊晶瑩的死亡冰棺。
一踏之威,便徹底凍結了面前上百米的橋道樓宇,冰川臨至,如扭轉乾坤般橫掃異敵,徹底挽救了幾近奔潰的前線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