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好馬,所以衛王府不僅設有養馬苑,還買了專門的養馬奴。
馬廄外,瑟縮著兩個養馬奴,兩人擠在一塊,垂頭低目。
衛王府掌事女官,冷著臉,刀一樣的目光從兩人身上劃過。
最后,她又把目光移向那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那個養馬奴。
那個養馬奴上身赤裸,猩紅的鞭痕猶如蜈蚣一般爬滿全身。
掌事女官走到那個養馬奴兩步遠位置站定。
隨后瞥了一眼旁邊執鞭內侍,下巴一揚。
內侍立刻會意,獰笑一聲,伸手捏住那人嘴巴,用力一抬。
這是一張高鼻深目的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延伸至嘴角。
“只要你說出幕后主使,王妃恕你無罪。”掌事女官聲音溫和如春。
“不是我……我說了不是放的!”養馬奴艱難地開口,血水順著嘴角流出。
“還敢狡辯……死鴨子嘴硬,打,接著打!”掌事女官深吸一口氣,惡狠狠道。
“諾。”
“衛王、王妃到!”
內侍手剛舉起,月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衛王與楊妃攜手而來,驚詫了所有人,其中就包括那個掌事女官。
“臣參見殿下、王妃。”養馬苑內所有人都跪趴下去,只有那個掌事女官屈身行禮。
“免禮。”
當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養馬奴后,李重俊不由得側頭看向溫文爾雅的楊妃。
一直以來,楊妃都是以謙遜、溫和、知書達理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沒想到她發怒后也會鞭笞下人。
楊妃讀懂了他的眼神,嗔怒地翻了個白眼,隨即玉潤的臉頰上泛起兩個淺淺的酒窩。
“審得怎么樣了?”李重俊看向那個掌事女官,沉聲問道。
“回殿下,他一直不肯供出幕后主使。”掌事女官恭敬道。
在來的路上,楊妃已經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他了。
她在白蹄烏所食的飼料中,查到了少量的巴豆粉。
就是因為這些巴豆粉,最終導致白蹄烏突然腹瀉,馬失前蹄,險些釀成大禍。
至于是誰給白蹄烏喂的巴豆,至今尚未查明。
因為能接觸白蹄烏者眾多。
所以楊妃只能用死辦法,對經常接觸白蹄烏的人嚴刑拷問。
首先被盯上的就是當天飼養白蹄烏的養馬奴,他是最有可能喂白蹄烏巴豆的人。
只是連續鞭笞了將近一個時辰,養馬奴依舊沒有承認是他喂的巴豆粉。
不禁讓她有些氣餒,難道是自己還不夠心狠?
“抬起頭來。”
李重俊看著養馬奴的身影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等看清那人臉后,他驀地笑了。
原來是他……阿史那先武,哦不,此時的他應該叫史先武。
一個逃避追殺的突厥貴族,陰差陽錯之下被自己帶進王府。
若非他矯詔兵諫,永遠不會發現自己身邊還藏著這么一個高手。
當初他能在亂兵之中成功流亡鄠縣,全憑此人抵死斷后。
也是就在那一刻他才知道,此人竟然是突厥貴族。
在大唐,異族人有時候比本族人更加有良心!
重生后的他,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忠心下屬。
頓時,一種天命在我想法,迅速襲卷了他的整個大腦。
相比于李重俊喜得良才的喜悅,站在一旁的楊妃卻是有些郁郁。
郎君自從這次落馬醒來之后,一些行為習慣讓她有些看不懂。
在此之前,除了晚上睡覺,郎君從來不會與她多說一句話。
更別說坐在紡織機前,安撫她那顆驚慌失措的心。
他頂多說一句,本王身體甚為健壯,些許磕碰那是在所難免,汝勿慮也。
難道他落馬之后突然開竅了?
父親常言:男人總是在經受一兩次挫折之后才會成長。
如果郎君真是父親說的那般,那她往后的生活或許將會好過許多……
楊妃陷入了自己編織的美好幻境之中,以至于都沒聽見郎君的話語。
等到郎君牽她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不免羞澀一笑。
“剛才在想什么呢?”李重俊湊到她耳邊輕聲問道。
灼灼熱氣,擾的她耳鬢酥麻,臉頰泛起一抹紅霞。
“把他帶到東書房來,本王親自審訊。”
李重俊見她紅霞滿天,于是不再逗她,轉頭對掌事女官吩咐道。
“諾。”
掌事女官愣在原地,望著漸行漸遠的衛王、王妃,一絲涼意忽然爬上脊背。
東書房內。
“郎君認為,并非此獠害的您?”
楊妃心靈慧聰,從李重俊的舉動中便觀出了端倪。
“當然不是,他沒有理由害我。”
李重俊笑著將楊妃的裙腰往上提了提,剛好遮住膩白,引來伊人一個白眼。
衛王府內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他,唯獨阿史那先武不會。
“殿下,人帶來了。”門外傳來掌事女官的聲音。
“帶進來。”李重俊目光一凝,道。
“諾。”
兩名帶甲護衛將養馬奴先武拖進東書房。
“你們都退下吧。門外無需把守,所有人退出東書房苑。”
楊妃見李重俊盯著阿史那先武沉思,于是對掌事女官吩咐道。
“我該稱呼你為什么?史先武?亦或是阿史那先武?”
李重俊盯著趴在地上的阿史那先武,笑道。
短暫的沉寂。
原本還瀕臨垂死的阿史那先武,仿佛回光返照,竟然爬起身子匍匐在了李重俊腳下。
“阿史那先武叩見衛王、王妃。”
“他是突厥人?還是貴族?”楊妃美眸眨巴著,滿臉疑惑。
阿史那先武沒等李重俊開口,率先答道:“回王妃,我確實是突厥人。”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隱藏這么深,本王是如何看出來的?”李重俊微微一笑,問道。
阿史那先武沉默不語,匍匐的身軀抖動了一下。
“其實也沒那么復雜,是你告訴我的。”
阿史那先武抬起頭,一臉茫然。
“以后你就知曉了。”李重俊眼瞼低垂,笑容收斂,“現在本王想知道,是誰給白蹄烏下的巴豆?”
“殿下明鑒,不是我放的巴豆。我也被人下了藥,腹瀉了一天。”阿史那先武頭顱一頓,地磚竟然裂了一道縫。
李重俊屈身將他扶起,親自撣了撣他身上的灰塵。
“要是我認為是你放的巴豆,就不會將你帶到這里來了。”
“你是個忠心的人,本王一直都知道。白蹄烏能成為神駿,你功不可沒。”
“在草原上你是受尊敬的雄鷹,在大唐、在衛王府你也應該受到禮遇。”
“養馬苑不適合你。來本王身邊,本王允許你綻放屬于自己的光芒。”
一番激勵之后,阿史那先武再次匍匐在李重俊面前,“我愿誓死效忠衛王殿下。”
“好!”李重俊大聲道,“阿史那先武。”
“在。”
“查清到底是誰下的巴豆!是誰想要本王的命?王府侍衛你皆可調動。”
“諾。”